“爹,你今天是出门办什么事呀?早上我在车上睡着了,都没有和你一起去?”昭姐儿奶声奶气的问她爹。

    昭姐儿小小年纪可八卦了,她爹每次出门办事,她都得问问具体情况。为着她这好打听,小八卦精的毛病,她娘没老说她是三斤半大的小狗,天上的事情要知道一半,地上的要全知道。

    刘从义知道这事儿也瞒不了昭姐儿,改牵了她的小手,“咱家要来个小哥哥,爹今天就是去拜访那个小哥哥的姥姥,商量一下具体情况。”

    昭姐儿听说家里要来人了,虽然还是懵懵懂懂的年龄,却不由心里“咯噔”一声,心凉了半截。她知道村里的人都笑话她爹没儿子,难不成她爹要买个儿子回来不成?!

    “爹,你要买个儿子吗?村里的小伙伴儿,他们都说好多人建议你,买个儿子,给咱家续香火。”昭姐儿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她年纪小还不懂所谓的香火的意思。

    但潜意识里知道,这对她不是什么好事,应该是有人来抢她爹娘的喜爱,以后她爹可能就没那么疼她了,她的玩具也要分给他,好吃的也要分给他,就连爹娘都要分给他。

    昭姐儿越想越委屈,眼里立刻蓄满了泪水,盈盈一汪水在眼眶里欲落不落,把刘从义看的心都疼化了。

    刘从义摸着女儿的脑袋,“别听他们瞎说,爹才不要什么外面的儿子,你就是爹的老儿子,爹的老疙瘩。”

    昭姐儿摇摇头,带着哭腔不信道:“那你说有个小哥哥来咱家?”

    “唉,那小哥哥是来跟爹爹学做生意,当学徒的。你看爹铺子里,不是有好几个这样的大哥哥嘛。这个小哥哥也是,不过年纪太小了,遇上些事要避开一下,爹爹欠了他姥姥的情分,得和咱们住几年。”

    刘从义是个好父亲,从来不把昭姐儿完全当小孩子看待,遇到事也不糊弄她,反而给她讲明事情的原委。

    “那你保证!”昭姐儿噘着嘴。

    “我保证!保证爹爹不会买个儿子回来,谁都不能抢我们家昭姐儿的东西。”刘从义举手向昭姐儿保证道。

    这般昭姐儿才安心,眨巴眨巴大眼睛,满眼的天真烂漫又耍赖,对着刘从义张开了双手,“爹爹,抱。”

    她现在太需要爹爹的一个抱抱了,只有她爹温暖的怀抱,才能让她不害怕。

    刘从义颠颠地上前抱起昭姐儿,香了一下她苹果似的小脸蛋,小女儿的身子又软又香,像个香喷喷的面团,将刘从义的一颗心化得软绵绵的,哪怕这时昭姐儿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愿意搭个梯子为她摘下来,又怎么舍得让女儿伤心,让外人来抢她的东西呢。

    于是刘从义一脸疼爱地抱着昭姐儿,往集市口走,还顺路给昭姐儿买了几个大肉包,又给何氏带了几个。

    但昭姐儿他们刚到家门口,便看到隔壁赖伍媳妇和赖伍又打起来了。赖家门口已围了一圈吃瓜群众,看看赖伍家今日唱的又是哪出。

    赖伍是村里有名的泼皮无赖。赖伍家祖上本也是富户家里有几十亩良田,但赖伍好吃懒做,生性好赌。今日典出一亩地,明日典出两亩地,渐渐家中田地皆典当了出去,最后落得只能给人作佃户,租地得些口粮过活。

    昭姐儿被刘从义抱在怀里,也扯着脖子往赖家瞧,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是里面住着她的好兄弟小赖子。小赖子对她可好了,带她抓鱼、掏鸟蛋、捉蛐蛐,就是他爹娘老打架,整的小赖子也很不快活。

    昭姐儿很担心她的小伙伴,支棱着耳朵听邻里的议论。

    这赖伍家里两儿一女,大儿、二女儿和一个小儿子。

    大儿子已成家,两口子在村北租地,在那边地主家小房子住着,看护庄稼。大儿子恨赖伍败光了家产,非逢年过节,两夫妻是绝不回家的。

    二女儿前两年已出嫁,被赖伍嫁给了城里一个四十岁的老鳏夫做填房。好在丈夫年纪虽大,对她却也挺好。

    小儿子还小,但也有八岁了,这小子吃得多,长得壮,已顶得半个劳力。平日在家帮他老娘,一起下地干些农活。因在家他岁数最小,村里人一般叫他小赖子。

    这赖伍夫妻为何又打起来了,说是赖伍跟媳妇说,托了亲戚关系,将小赖子送到应天府周家米行作学徒。

    赖伍媳妇听了自是高兴,二女儿近来又刚生了个小子,真是喜上加喜。赖伍媳妇便攒了十个鸡蛋去看闺女外孙去了。赖伍媳妇见了女儿,少不得告诉女儿,小赖子要去应天府周家米行作学徒,畅想一下儿子以后当掌柜,孝敬老娘的生活。

    别人不知,赖家这老女婿,却是听人讲自家岳父前几日又去赌坊赌钱了。输光后,还不愿走,软磨硬泡的跟赌坊又借了许多钱,输的最后被打将出来。最后还是去自己上工的地方,要了一百文,说是坐牛车回家。

    事情哪会这般巧,早不托关系,晚不托关系,就突然给小赖子找了份好工作。

    赖伍媳妇一听,是这个理儿,赶紧租了牛车回家,想问个清楚。回来却见赖伍又是喝酒,又是大口猪头肉、烧鸡、卤鸭,吃得满嘴流油,直问他是何处来的钱财。

    赖伍也知早晚瞒不下去,过继要写张“过继帖”,需得夫妻二人签字画押,还得若干亲友见证才能作数。在这般情况下,赖伍才一五一十的交代,他已经跟人约好,过几日,便将小赖子过继给应天府周家米行做儿子。

    名义上说的好听是“过继”,实则就是“卖”,猪头肉这些吃食便都是订金买的,订金也早被他这几日花的七七八八了。

    大家一般都说“卖儿子”,只有破产到完全没有了,没法子,才会把儿子变卖得些钱。一面还清债主的债,一面自己吃饭。买主都是附近村庄里的本姓绅士和富农,绅士更多,富农次之。

    赖婶为什么哭的这般凄惨,只因赖伍不但把儿子卖了,还卖去了天府去,远地儿卖的价钱更高,赖婶这辈子怕是都再见不到小儿子了。

    看赖婶哭的凄惨,一边又薅着自己拳打脚踢,赖伍却一点没有悔过的心意,想着合该早点卖才对。不论卖到什么地方,四五岁的幼子卖的价钱更高,因为容易“养得疼”(带得亲)。年龄大了,像八九岁的、十多岁的,反倒卖不起价钱,白给这小子吃这么多年饭了。

    小赖子已经八岁了,在本地只卖得200贯,好在自己跟中人多方打听,应天府那边却能卖上300贯,要不自己就吃亏了。

    此时赖伍破罐子破摔道:“送他去当少爷,又不是给人作奴才,整日吃香的喝辣的,哪得不好。小赖子八岁了,吃得又多,又没什力气,田里的活儿也干不了重活儿,且租的田哪需得那多劳动力。不若卖了补贴些家用。”

    赖伍媳妇又心疼儿子,又气,只拿了菜刀,要砍杀了赖伍。

    刘从义不愿昭姐儿听这些乱七八糟的,捂了昭姐儿的耳朵直接进了家门。何氏正在在院内纳鞋垫,早已听到隔壁赖家吵闹,但本着清官难断家务事,且人过继儿子的事也不好管,便待在院子里,见刘从义父女两回来,忙起身准备再关了院门。

    就这一瞬间的空挡,赖伍一顿抱头鼠窜,见势不对,一头钻进了刘从义家。

    现在刘从义夫妇是想管也得管,不想管也得管了,见赖伍夫妇都动起刀来。刘从义夫妇忙将昭姐儿赶回里屋。

    何氏一把抱住赖伍媳妇:“我的好姐姐,有事好好说,这怎得还打杀起来了”。

    周围人也赶紧进来帮忙,将二人分开。

    “她可厉害了,要杀人呢,要谋杀亲夫呢”。赖伍见有人调和,瞬时又支棱起来了。

    “刘姐姐,你是不知道,这天杀的竟将小赖子给卖了”。赖伍媳妇歇了那口气,好似一下没了力气,摔坐在地上。

    众人见状,赶紧和何氏一起,将赖伍媳妇,扶到中堂坐下。

    赖伍媳妇只一个劲儿痛哭流泪,嚎啕大哭道:“赖伍你不是人呀,人家是寻不到饭吃卖儿子。你是赌输了钱就要卖儿子,你怎得不干脆让人打死算了。”

    何氏在一旁听得,也只得替赖伍媳妇和小赖子流泪。

    “哭哭哭,有甚好哭的,老子还没死呢”。赖伍梗着脖子道。

    “再说去米行当少爷,难道不比每日在地里扒土强。吃得饱,穿得暖,还有人伺候。也是我年纪大,人家不要,要不我也想去财主老爷家给人当儿子呢。”赖伍继续振振有词道。

    其实给人当儿子,哪是赖伍说得这般容易的。过继到别人家,但凡过些年人家自家生了儿子,过继来的小子都是非打即骂。吃不好也穿不暖,每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得洗衣做饭,帮店里干活,还得帮忙带孩子。还经常挨打,常常是旧伤没好,又添新伤,完全就被当作长工了。

    “赌坊的人可是没人性的,到时挑断我手筋脚筋,可如何是好。再说小赖子还能看着别人,打死他爹不成?”赖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坐在地上哭诉。

    赖伍媳妇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挣扎着又要起来,砍杀了赖伍。

    众人也莫得法,只能安慰赖伍媳妇,宽慰她,就当孩子是去米行当学徒了,今后也是个营生。好歹比在家里强,摊上个这样的爹,不若出去,说不定还能奔个好前程。

    周围媳妇婆子又陪着赖伍媳妇流了半日泪,宽慰了半天,大家才算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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