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尘能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万天工,否则绝对不会对他没有任何印象。因为对方虽然名字很大气,但长相却显得有些“小家碧玉”,甚至完全可以说是,配不上他的名字。
所以这样反差强烈的一对儿组合,应无尘没理由会记不住。
其实万天工原本也不过,只是楚江王的一个手下、一个内臣而已,应无尘根本用不着对他这样关注。因为活大地狱的高层这边,他只需要能跟楚江王,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就可以了,至于这些附庸而生的“猢狲”们,没必要理会太多。
可问题也就出在了这里。
应无尘自问从来到这里,坐到椅子上开始,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可怪就怪在,万天工从外面,被楚江王给叫过来之后,他的目光总是似有似无的扫过来。
因为之前被酆都大帝给派人跟踪过,所以应无尘对这些,一向都很敏感,可以很轻易的就察觉出,是否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再加上他后来还吸收了很多的念力,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情,察觉的更为清楚。
应无尘虽说可以放开身体里的功德之力,感知对方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但他却不能这样做。因为按照当时陈若初所言,功德之力玄妙异常,每个人都会发现不同的用处。
所以他不清楚,自己的这种是大多数,还是极个别特例。换句话来说,就是楚江王当面,应无尘不能做这种“亮底牌”的行为。
可不亮底牌,并不代表他拿万天工没有办法。
“二殿下这里的仆人,还真是热情。”应无尘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还是说我应无尘,脸上有花儿不成?”
楚江王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思索,应无尘来这里的目的,所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阴阳怪气儿”的说话,于是只好反问起来:“怎么,哪里有问题吗?”
“殿下管这位大人叫万天工,对吧?”应无尘站起身,绕着万天工走了一圈儿,然后好奇的询问道:“你老是盯着我看,是因为觉得我眼熟?还是觉得,我像你失散多年的亲生父亲不成?”
虽说他的模样看起来笑吟吟的,可任谁都能听出话语里的不高兴来。
楚江王闻言,则眼睛微微一眯,随后便不由分说的,开始训斥起万天工:“你好大的胆子!本王何时教过你们,如此的冒失无礼!来啊,将其叉下去。”
万天工吓得直接开始跪地叩首,慌张的身子直哆嗦,还不等他说出什么求饶的话来,就被左右两侧的内侍,给架了出去。只不过他的身影转过角落,即将隐而不见的时候,脑袋轻微抬起,恶狠狠的盯着应无尘的背影,样子像极了毒蛇。
他以为应无尘不会察觉,所以样子毫不掩饰。可北方鬼帝那样的人物跟踪,都能被察觉出来,他一个小小的楚江王府属官,何德何能可以瞒住应无尘。
尤其是当应无尘已经留心之后,万天工所表现出的情绪,就更不可能被他给忽略掉。
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应无尘抿着嘴,一言不发的坐回了原位。
他此时已经顾不得思考,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万天工,而是开始想办法,尽量先找人牵制住他,避免耽搁接下来的行动了。因为应无尘知道,即便是自己想通了哪里与对方结仇,短期内也解不开这段“孽缘”。
更何况,他现在根本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对方。
见应无尘沉默不语,楚江王算是明白,他这是心里产生了芥蒂,所以便开始想办法,解开这个疙瘩。毕竟抛开其他因素不提,应无尘此刻所代表的可是酆都大帝,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维持住面子才行。
“本官平日里有些疏于管教,无尘你不要放在心上。”楚江王简单的解释了一句,然后就转头询问起别的事情来:“这次过来,是常驻还是办完了事情就走?”
“看情况。”应无尘收起多余的心思玩味一笑。
他现在都还不清楚,酆都大帝派自己过来到底要做什么,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跟脚儿给和盘托出。再加上刚才,楚江王对万天工那种,轻拿轻放一般的处罚,让他也有些不太满意,所以应无尘的回答很敷衍。
不过他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所以并没有借着酆都大帝的虎皮,给楚江王难堪。而是转头,给对方解释起陆安恬的身份:“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最近还需要劳烦二殿下帮忙照看才行。”
楚江王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但对应无尘的请求,还是报以了极大的认真态度:“诶,无尘这说的是哪里话,既然来了这边,自该由我这个东道主安排才是。”
既然话题扯到了陆安恬头上,她本人当然不能再“装木头人”下去,而是对楚江王福了一礼:“往后还需仰仗二殿下。”
礼仪端的是毫无破绽,与她平日里,跟应无尘在一起时所表现出来的跳脱性子,简直判若两人。
应无尘对她这样的表现很满意。
本来就该是这样,小孩子私下里活泼一些没问题,但到了正式场合再继续如此,就显得失了教养。
应无尘收回目光,看向上首坐着的楚江王,跟他聊起了这一路过来的见闻。主要还是应无尘在挑起话题,楚江王分点作答,样子看起来有些像“毕业答辩”。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应无尘在暗示楚江王,自己过来主要是调查人文风貌,借此让对方减轻戒备而已。虽然暂时还看不出楚江王是否信以为真,但至少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是完全相信的。
······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攀谈起来,陆安恬在旁边听得头昏脑涨的,眼看都要睡着了。她很好奇,明明楚江王的身份地位,要比应无尘高出不止一大截儿,可在两人的谈话中,从未出现过敬语,完全像是两个平辈之人在交流。
其实也就陆安恬年纪小,否则换苏晏如在场都不会有些疑惑。因为应无尘虽然自身地位低,但他此刻代表的,可是地府的最高统治者酆都大帝,所以楚江王不敢拿大。
另外就是,虽然应无尘这趟出行,没有“明发谕旨”,身份显得有些不正。可也就是因为没有明文诏书,楚江王才更忌惮。
因为谁也不知道,他怀里有没有揣着什么“圣旨”、“口谕”一类的东西。
楚江王可是清楚的记得,当时去城隍司见卞城王时,他曾特意的提起过,说这鬼差身上,可挂着一圈儿罗酆六天鬼神的令牌,其中还包括纣绝阴天宫的。
如今这些东西,楚江王一个都没见到,所以自然要在言语上,谨慎对待才是。
因为陆安恬不懂可以,但作为活大地狱的管理者,楚江王需要保证自己的官位,所以任何的谨小慎微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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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陆安恬昏昏欲睡,小鸡啄米一般的点起了头时,“打机锋”的两人总算是完成了交谈。应无尘也带着她,跟着一名内侍,赶赴今晚住宿的地方。
楚江王就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俩的身影消失,然后收起脸上的表情,对着身旁摆摆手,走到了偏厅里。
其实他从始至终,都很好奇一件事,就是以老六对应无尘的忌惮,以及应无尘之前在盂兰盆节宴会上的前后表现,都表明这是一个颇有城府的人。所以没道理像刚才那般,突然地发难。
再加上刚才他也多方的试探,却并未从应无尘那里得到什么信息,所以更加能证明应无尘的城府。可就是这样一样心渊似海的人,刚才为什么要突然对一个下属发难?
“殿下。”万天工的声音,打断了楚江王的思索:“属下有要事禀报。”
楚江王闻言转过身,并没有追问他口中的要事,而是询问起刚才的冲突:“你盯着应无尘看,到底所为何事?他又缘何那般不满?”
“回殿下,这件事与属下接下来,要禀报的事情有关。”
“讲。”
“跟随应无尘而来的那个孩子,天生异体,是绝佳的炉鼎。”
“当真?!”楚江王激动的腮帮子发抖,旋即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此等大事,为何隐瞒不报?”
万天工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没有瞒过对方,于是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讲起了事情的经过:“盂兰盆节宴会那次,属下陪殿下前往酆都城,穿街走巷的时候,就发现了她身上的异样。
后来经过打探,终于确定了,她就是二殿下一直需要找寻的炉鼎。然后趁着当初酆都的乱象频生,下官安排人手将其掳了过来。原本打算等风头过去,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再给您送来,不料却被应无尘给半路截胡。
而刚才殿下您,带着他们过来时,下官就注意到了。起初还以为看错了,等细细分辨之后,能确定她就是之前掳过来的那个。不曾想应无尘如此谨慎,下官不过是偷瞄了几眼,就被他给发现了异样。”
听着万天工的讲述,楚江王并没有追问,他是如何确定了陆安恬的特异之处,以及把人给掳了过来,为什么没有立即禀报一事,因为楚江王很清楚,万天工的私心所在——无外乎就是他想“公器私用”,打算将陆安恬占为己有而已。
如今万天工能把事情给和盘托出,也不过是觉得,凭他自己守不住秘密,所以想要通过用这个秘密,换一个好下场罢了。楚江王很清楚这件事,也就没有揪着细枝末节的小事情不放。
“本王知道了,准你休沐三日。”
“是。”万天工其实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但他跟随楚江王多年,了解对方的脾气秉性,也就没敢再多要求什么。
等万天工退下之后,楚江王有些意味难明的叹了一口气:“跟随本王多年,却还是没能把你给养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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