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随着马鞭高高扬起应声而动,似是知道情况紧急,马蹄比以往撂的更快。

    卫裕伸手握住何醉的手一脸担忧。

    何醉着实累极,但还是打着精神对他摇头:“无须担心,我的身子自己有数。”

    卫裕自然知道她心里有数,只是面上带了些不赞同,他姐……明明是会凫水的。可是他深知何醉这么做必然是有原因的,便是不赞同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

    他与何醉坐到一边,扶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睡会儿吧。”

    韩力一路甩鞭,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到了摄政王府。

    何醉此时已经开始发热,卫裕急的冒火可也无济于事,见马车停下忙拉开帘子问道:“韩伯可是到了?”

    韩力点头接着转身对王府门口的护卫大声道:“去请傅神医到琉光斋,再来一个人帮忙拿行李。”

    他说罢对卫裕道:“小公子无须担心,老奴这便背姑娘去医治。”

    卫裕默不作声,将何醉背到自己身上才开口:“韩伯带路吧。”

    韩力拗不过他忙走在前面,待他们到时琉光斋已经是准备妥当,卫裕忙将何醉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给她把脉:“麻黄、桂枝、杏仁……三碗水熬制,劳烦再端一盆冷水来。”

    一旁候着的丫鬟闻言忙起身去办。

    卫裕坐在床边蹙着眉头替何醉掖了掖被角一脸忧心,他姐身子康健平日很少生病,可越是这样的人生起病来就越来势汹汹。

    门外突然踏进一人,站在门口瞄了一眼床上的何醉对卫裕点头:“方子不错。”

    卫裕应声转头,门外之人背光而来,卫裕眯了眯眼才看清那人的长相。

    只见他穿了一身红衫,寻常男子身着红衫难免女气,可他却面如冠玉勾着嘴角自有一股风流。

    卫裕心里憋着气,闻言没好气道:“我开的方子自然不会错。”

    傅子秋闻言也不恼,只是轻笑了一声:“小孩子家家的哪来一身傲气。”

    一旁的韩力打圆场:“何姑娘生病小公子自然心急,子秋何必与小孩子置气。”

    傅子秋甩着衣摆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躺着的何醉:“这便是被秋痕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那个女仵作?”

    卫裕觉得他说话有些阴阳怪气,忍不住又驳了一句:“我姐本就天上有地下无。”

    “倒是有趣。”傅子秋站起身对韩力道,“韩伯安置妥当后带他来八方堂便是。”

    韩力点头应是。

    给何醉喂下药后半个时辰她便退了热,而韩绪也在此时赶了回来。

    “落水?”

    韩力在一旁解释:“何姑娘到河边洗手,谁料那河沿底下空虚姑娘一个不慎便跌进去了。不过王爷无须担心,如今姑娘喝了药已经无碍了。”

    韩绪点头:“那便好,她好了之后带她来青光阁。”

    “是。”

    韩绪走到青光阁便看到有人在等他。

    “有事?”

    傅子秋吊儿郎当的瘫在椅子上闻言笑着开口:“你丢给我个人自己却跑的不见影儿,这算怎么回事?”

    韩绪抬手丢过去一个册子:“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听韩伯说你见了一面便将人留下了可见是好苗子,现在又跑本王这儿发什么牢骚?”

    傅子秋坐直后嘿嘿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可是那姑娘是怎么回事?你又将人安置到王府,又替人家弟弟找师父,真的没有一点心思?我可瞧见了哈,那姑娘长得叫一个如花似玉……好好好,不说了。”

    接到韩绪警告的目光傅子秋双手举起求饶一脸正色道:“当真厉害?”

    韩绪点头:“远远瞧一眼便看出不对,验尸不过半盏茶就说出了凶手的体貌特征,你可能做到?”

    傅子秋闻言翻了个白眼:“我是救人的,这哪能比?”

    韩绪突然想到什么轻笑一声:“若是不信,待明日她病好了就让你见识见识。”

    傅子秋听出不对劲儿:“又来活了?”

    “大理寺哪天没活儿,只是这次有些不寻常。”

    “怎么个不寻常法儿?”傅子秋一听这个就来了精神。

    韩绪启唇吐出几个字:“赤阳候。”

    何醉第二日便觉得身子好多了,只是还有些轻微的咳嗽。韩力来传过话后收拾了一下就跟着丫鬟去青光阁。

    摄政王府极大,这会子虽偶尔有清风徐来可架不住日头高高挂着。何醉走了阵子便鼻尖冒汗有些体力不支,但还是咬牙跟上前面的丫鬟。

    韩绪此时正好要出门办案,打开房门看到何醉朝这边走来便开口问:“可好全了?”

    何醉点头:“已好全了。”

    “那便好,正好有事。”韩绪召来一个侍卫,“去将姑娘的箱子取来。”

    何醉跟在韩绪身后朝外走,心底有些记挂卫裕,自清晨吃过药后便没见过他。

    韩绪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边走边问:“可是有不便?”

    何醉摇头:“我小弟……”

    韩绪轻笑:“无需担心,学本事去了,他们晚一步就会来。”

    他这么说何醉便猜到了事情起末,颇为真诚地福了一礼:“多谢王爷。”

    “办好了案子自然就算谢我。”

    因着何醉不能吹风,韩绪周到的与她一同坐马车前行,路上顺便给她讲案件。

    “死者是赤阳候的独子,赤阳候是先帝怜妃的胞弟名唤刘威,因着怜妃受宠才得了侯爷之位。如今四十有五却只有一个儿子刘安,前年饮酒归家路上被贼人伤了根本再不能人道,是以对这个独子算是寄予厚望。”

    韩绪侧头看何醉轻咳了两声蹙眉:“怎的还在咳?”

    何醉面带歉意:“失礼,只是略有不适罢了并无大碍,王爷请继续讲。”

    韩绪见她面色红润不像有什么大事便又开口:“刘安是因栏杆断裂从三楼落下,昨日大理寺的仵作查过并无外伤,但是栏杆却发现又人为锯断的痕迹,所以想请你再去瞧瞧可还能发现什么线索。”

    何醉闻言沉思:“跌落之处有多高?”

    “约莫三丈半。”

    “刘安可会武?”

    “这便是奇怪之处了,刘安从小习武健身,虽不大精通但也不至于一摔致死。”

    何醉点头:“那便去看过之后再说吧。”

    赤阳候痛失独子一时接受不了,总觉得事出蹊跷,也顾不得是否有家丑,放出话来便是无论如何也得还儿子一个公道。

    大理寺众人天天被他骂的焦头烂额却不敢还嘴,着实憋屈。

    “见过王爷。”

    大理寺仵作正围着尸体犯难,转头瞧见韩绪忙躬身行礼。

    韩绪点头:“可有什么发现?”

    李仵作一脸为难的摇头:“刘公子全身多处骨折,正是从高处跌落的症状,实在是没有头绪。”

    韩绪转身道:“你来瞧瞧。”

    何醉向前几步,打开箱子戴上手套后将盖了一半的白布全部掀开,一阵令人作呕的臭味扑面而来。

    何醉拿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死者身上剩下的衣服全都割开,一旁的李仵作上前一步:“这位姑娘……”

    “别打扰她。”韩绪瞟了他一眼淡淡开口。

    李仵作闻言一惊连忙退后,既然是王爷带来的人那自然是没有自己指点的份儿,可这小丫头看着着实太小了些。

    何醉低着头边检查尸体边道:“可否请王爷找一位会写字的人来记录尸案。”

    “我来!”李仵作闻言上前一步,他就不信这小丫头能查出什么来!

    何醉闻言头都没回,只轻轻“嗯”了一声:“多谢。”

    “右侧肩膀骨折,有跌伤出血,肋骨断裂三根。”

    “盆骨右侧骨折出血,右侧小腿……骨裂,脚趾骨折跌落擦伤。”

    她说罢转到死者头部,眉头皱了起来。

    “面部严重跌落伤,额头出血严重。”她拿了旁边的一块帕子将血迹轻轻擦去一些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抬头问李仵作,“请问大人,死者头部伤口的血可是有人清理过?”

    李仵作“啊”了一声,随即回道:“是,当时刘公子满面都是血,下官便用帕子擦过一次。”

    “那大人擦过之后是否出血少了些,伤处可有血块产生?”

    李仵作尽力回想了一下声音高了些:“是是是,没有见到血块。”

    何醉点头,面无表情的下结论:“暂定他杀。”

    “什么?!”

    李仵作惊叫出声,何醉恍若未闻,倒是一旁的韩绪蹙了蹙眉。

    何醉打开死者的口腔检查内部舌苔,还有鼻腔等一处都未落下。半晌后她才站起身看着韩绪确定:“死者是死后才坠楼的。”

    韩绪看着她自信的模样不置可否,只开口道:“详细说说。”

    “死者全身多处骨折确如这位大人所说是坠楼的症状,可若是有意识的人坠楼会下意识的使用四肢阻挡冲击,骨折多数是均匀分布于四肢与头部,可死者全身骨折分布不均,应该是无意识下坠楼。”

    “并且,死者全身受伤最重的为面部,可见是面部先着地,如果不是坠楼时是昏迷状态便是坠楼前已经死亡。再有就是若活人坠楼后出现伤口,伤口的血液则会自发的凝固形成血块以达到自身止血的效果,这就是身体的神奇之处,可是死人坠楼却没有这种情况出现,因为死人的身体机能是已经不具备这种自我修复。”

    “死者无中毒迹象,腕部脖颈并无试切创口,更无其他外伤,若是如王爷所言是在栏杆处落下,死者自身没有自杀条件的话,只能是他杀。”

    韩绪看着面前的人,这好像是何醉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么多话。她冷静的说出这段话,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倒不知是多少经验练出来的如此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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