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文浩低垂着头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笑,随即一脸反对的看着刚刚开口之人:“吴大人有何不满?”

    刑部尚书吴江紧蹙眉头上前一步:“我朝法律规定,若非罪不可恕判案时不可罪及妻儿,盛大人虽为御史有上谏之职,可也不可枉顾人命。”

    盛文浩挺起胸膛:“若是此次不严惩,以后有人效仿那又当如何?”

    “你……”吴江也算半个武将,嘴皮子自然是没有盛文浩利索,索性转头拱手朝韩绪道,“万望王爷考虑周全!”

    韩绪蹙眉,手指轻轻摩挲,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模样:“各卿家可有何见解?”

    “王爷,盛御史所言极是,杀鸡儆猴尤为重要。”

    “哼!那李典并不知其母所为,便是此事因他而起也可得一句不知者不怪!”

    “张大人此言差矣。”

    “怪不得盛大人乃李大人爱徒,说来两人虽为御史可心底却一般狠厉,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见一家门。”

    “张大人何须迁怒,本官之事与师父有甚关系?”

    盛文浩大怒,端的是一副年轻气盛的模样。

    韩绪高坐台上,眼神漫不经心的扫过下面一众满怀心思的大臣,继续默不作声。

    “若说德高望重,朝中唯左相莫属!”盛文浩似是气极,竟不管不顾的愣头青一般跑到左相跟前,“相爷,您乃两朝元老我等自然是信您的,此事就由您来评断,那李典到底该不该重罚!”

    左相头发斑白可双目有神,虽已六十有余可身体硬朗依旧活跃于朝堂。

    他闻言笑着伸手隔空点了点盛文浩,眉眼间皆是慈祥,似是拿盛文浩没有办法:“你这小子,当真是与李梁的性子一模一样。”

    盛文浩闻言面颊微红不好意思道:“下官怎可与师父相提并论。”

    左相闻言点头:“李梁确是一个好官,只是今日之事若是他在许是也要与你争辩一番。”

    盛文浩疑惑:“此言何意?”

    左相捋了一把胡子似是回忆:“此事说来已十多年,你不知倒也是情理之中。当年先帝还在时,有一臣子出言不逊辱骂皇室被打入大牢,先帝闻言震怒,要将此人处以极刑。”

    “这……”

    “此事还未完,此人有一好友当时也在朝中为官,好友闻听此事三天上了九封折子陈诉此人冤屈。可证据确凿有何冤可伸?陛下一时恼怒就要将递折子这人一同关进大牢择日问斩,老夫倒问你,这人该不该斩?”

    盛文浩似是犹疑不定:“辱骂皇室乃是大罪,此人明知故犯连上奏折,着实不该。”

    左相闻言笑了:“当时朝中大数都是这般猜想,唯你师父不然。他在先帝书房门前跪了一上午,见着陛下第一面就是‘陛下为天下共主赏罚都是天恩。但宽柔并济乃是治国之策,有些人可杀可不杀,杀之解一时之气,放之或可得万民归心’,小子,现下这句话我替你师父再送给你。”

    盛文浩恍惚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满脸的佩服显而易见。

    韩绪身旁的小皇帝已经忍不住困意窝在龙椅上睡得呼呼作响,韩绪声音轻了些:“既然如此,那李典确实不知其母所为便下不为例,罚三年不得科考便是了。”

    “王爷英明。”

    韩绪伸手抱起小皇帝:“无事退朝。”

    众大臣各怀心思的退出大殿,吴江一脸得意:“盛大人年轻气盛,还是回去跟李大人多学两年再出来卖弄吧!”

    盛文浩耳面通红,闻言不知如何反驳,只狠狠瞪了一眼吴江后甩袖离去。

    “哈哈哈哈……”

    韩绪将小皇帝放到床上问道:“皇上可有用早膳?”

    一旁的嬷嬷闻言面露惊恐,匍匐跪地解释:“皇上早上起晚了些,便没来得及用早膳。”

    “嗯。”韩绪起身出门,“既然如此早上便做些好克化的,上朝路上给皇上用。”

    “是。”

    嬷嬷听得脚步声慢慢远了才敢抬起头,初春的天竟也吓出了一背的冷汗。

    她起身替小皇帝掖了掖被角,面上满是忧虑。

    摄政王领兵擒下那几位皇子之时,所有人都以为他自己要上位,可是他却连夜来了当时还是八皇子的皇上的那座偏僻寝宫。

    皇上生母身份低贱在宫中每每做些粗活身子自然不够康健,是以生下皇上便没了。皇上即位以前身边只有她一个老嬷嬷,摄政王那日满身鲜血的闯进皇上寝宫,她还以为是要斩草除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为了扶八皇子上位。

    嬷嬷双手合十拜了拜天,菩萨保佑,便是做旁人口中的傀儡也好,只要皇上一生顺遂康健她便安心了。

    韩绪出宫后换了身行头直奔京中九曲大街的品茗阁。

    “王爷来的正是时候,刚沏好的上等银针。”盛文浩提着一个小茶壶,见到韩绪抬手给他倒了一杯,只见他满身的儒雅之气似是经过时间沉淀后的宝石,哪有朝堂上那一副青涩模样。

    韩绪坐在他对面端起茶闻了闻:“好香,你哪里得来的?”

    盛文浩勾了勾嘴角:“家母在鹭洲茶园后山上发现的,无人照看倒也能生出如此好茶。”

    “如此看来,精心策划有时倒不如巧合了。”

    “王爷所言极是。”

    韩绪端着瓷杯起身,大开的窗子下面是人来人往的小贩和百姓。他举起杯一饮而尽,伸手还要。

    盛文浩好脾气的给他又添了一杯:“茶可不是这般饮法。”

    韩绪回头瞧着他:“本王在边关只饮酒不饮茶,喝什么都习惯这般。”

    盛文浩放下瓷杯起身并没有往窗前走,而是去检查门是否关牢:“下官想知道,王爷因何想到要去试探那些朝臣?”

    韩绪闻言笑了,抬眼望了望王府的方向:“是有人提醒我的。倒是你,怎的突然将火引到了左相身上?”

    “位高权重,左相可担这一句的。”盛文浩弓起食指轻点桌面,韩绪正想说什么就听他开口问,“今日左相所言十多年前之事,可否请王爷详细说一遍?”

    韩绪转头思索片刻:“当时本王不过十一岁,记的也不算真切。若是没记错应当是当时的户部侍郎辱骂皇室被关了起来,左相说的那位好友是当时的吏部侍郎,因着一下折了两个侍郎,所以我记得清一些。”

    盛文浩点头:“那这两人后来如何?”

    “户部侍郎文书青当年便问斩了,吏部侍郎何成被贬官,只是……”

    “只是为何?”

    韩绪摇头:“那何成虽然没有被先帝降罪,可赴任路上却遇上了山匪,终究是没逃过一劫。这也是本王年前剿灭山匪之前翻阅案书才知晓的。”

    盛文浩端起瓷杯轻轻抿了一口,轻声道:“哦,这样啊。”

    眉眼无波,仿佛真的是在听故事。

    李安之事若说已明了可凶手还未归案,自然是要接着抓人的,好在赤阳候已经不再每日去大理寺报道,也算是能让他们喘口气。

    卫裕现在每日晨起都会去八方堂随着傅子秋学医,想必这傅子秋是有真本事的,不然也不会一两日功夫便哄得卫裕对他赞不绝口。

    何醉的风寒已经全好了,这日艳阳高照是个极好的天气,想着便换衣出了门。

    “何姑娘。”

    何醉后头看到是平日伺候她起居的红菱,“何事?”

    “姑娘可是要出门去?王爷吩咐若是姑娘出门,奴婢要随着伺候您。”

    红菱年纪不大但平日端茶倒水时何醉一眼便瞧出她是个练家子,闻言也没有反驳只点头道:“好。”

    她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晃悠,京城还如记忆中一般,只是更加热闹了。

    “姑娘留步。”红菱上前拦住了她的脚步,“前方乃烟花之地,姑娘……不便上前。”

    何醉脚步顿了顿随后往回转。

    两人还未离开便瞧见了大步而来的秋痕,秋痕看见两人忙上前:“何姑娘怎的在此?”

    何醉礼貌的笑了笑:“在府中无事,便出来闲逛。”

    秋痕闻言憨憨的摸了摸后脑勺:“那王爷怕是要空跑一趟了,方才接到消息前方的醉眠楼出了命案,王爷回府去接姑娘了。”

    他说罢抬手召来一个侍卫:“快马回去,就说姑娘已经在此了。”他说罢又问,“姑娘的箱子可要带着?”

    何醉点头:“捎着吧。”既然说是命案,那定然是要用到的。

    “快去。”

    “是。”

    醉眠楼已然被封,一楼的厅中聚了不少人。

    “大理寺的大人来了!”

    众人闻言忙朝门口看来,一个四十多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忙上前,“大人,此事实在是不关我们的事啊,这薛老爷本就年纪大,当时他来时我就说不能招待他,谁知……”

    秋痕在外人面前倒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闻言低头瞟了花娘一眼:“带路。”

    “是是,大人这边走。”

    醉眠楼一共三层,一楼大厅是楼里的姑娘表演才艺之所,二楼则是是一间间的客房,至于三楼,那是只有长相上乘颇有名气的几位姑娘才能住的。

    而花娘口中的薛老爷的尸体正是在三楼桂香姑娘房里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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