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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伤情严重,世锦赛之后的表演滑他没有去,医院的检查结果不容乐观,左膝是髌骨肌腱炎,右脚是慢性伤病,鬼知道他怎么搞的,一条腿上青青紫紫,过度训练能有什么好下场就怪了。
我听完这个结果实在是想骂人,扭头对上他略带无辜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只能憋回去,转过身对着墙继续生没有理由的闷气。
不得不说,在作死方面,羽生结弦的确比我在行。
世锦赛结束以后他就要回去日本了,休养、训练、参加冰演,十八岁的羽生选手可比一般人忙了太多太多。
哦对,还有早稻田大学的入学,就在今年春天了。
只不过羽生这次走的犹豫,临行前看了我一眼,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你……会回仙台吗?”
“留学的事情我让父亲帮我办了。”受不了小狗一样湿漉漉又可怜的注视,敛下眼不去看他,就好像可以不被动摇一样,“所以就,不回去了。”
他点点头没说什么,几个小时后,飞机从加拿大起飞,跨越十四个小时的时差降落日本。
多伦多的夜晚比以往寂寥,回到俱乐部的时候我已经困得把脑袋靠在车窗上打瞌,思想在现实和梦境里沉沉浮浮。
额角撞出一个不小的红印子,迷迷糊糊被kadina牵下车,年长了几岁的姐姐揉揉我的额头,眼里带着关心:“在担心你哥哥的伤势?”
我迷瞪地摇头,被冷风一吹就清醒不少,看着计程车离开的方向,视线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yuzuru不需要我担心。”我听见自己近乎恍惚的声音,“他比我勇敢。”
回去训练以后我就主动把手机交给了裴幼真,她有些意外,倒是没有多问,一切都像是回归正轨一样变得越来越好。
我和羽生断了近乎三个月的联系,在此期间,那个叫罗密欧的骗子就像是我产生的一个幻觉一样,巴散偶尔会来我旁边溜达一圈,看上去孤零零的,似乎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罗密欧的回归只是个幻想,只有圣母院的离开变成了现实。
六月中下旬,俱乐部小组赛开赛,我的所有放弃、牺牲和坚持在这一刻才得到了命运的一点点反馈。
成人组的竞争一向激烈,赛程排了三天裴幼真就整整三天没睡好觉,看到成绩的那一刻比我还虚脱,瘫在椅子上老半天起不来。
72支箭,642环,第二名。
我看了一眼排名表,走过去,用霍伊特的弓身碰碰她的手臂,心里有点拿不准:“怎么样?”
她先是沉默,然后捂着脸笑起来,嘴里碎碎念着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隔了好一会儿再坐起来,背抵着墙壁,用力深呼吸了好几次。
“不可以吗?”我犹豫一下,看了眼和第一名的分数差距,“好像是不太行……到后面1/2决赛的时候就没把握住,你觉得我要不要多加强一些手臂的锻炼?”
裴幼真知道我有点搞错了她的意思,摆摆手哎哟一声,搓着脸就傻笑起来:“小祖宗,你知道这个成绩有多好吗?”
“第一名那个,是上次世锦赛的铜牌得主,你现在还比不过。”她稍微平静了一点,只不过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下来,“但是你这个成绩,如果去奥运会的话怎么样都有前二十强了。”
“很棒,真的。”她说,“我已经开始期待,你横空出世的那一天了。”
但是裴幼真兴奋起来就有点没边,我离开俱乐部返回公寓的时候她还在拉着我絮絮叨叨,扬言要借此机会重操童年的梦想,亲手给我做一个生日蛋糕。
我觉得有点没谱,更多的是不敢相信:“你童年梦想就是做蛋糕?”
“啊,不是,是做糕点师啦。”她摆摆手,“前两年那个电视剧《面包大王》你看过没有?我小时候就觉得那些人真的好厉害,能让那种很平凡的东西变成美好又漂亮的存在,所以有一阵子真的把成为糕点师当成自己的梦想了。”
“后来怎么没继续了?”
“因为有更喜欢的东西啊,能够为此放弃一切也要继续下去的存在。”她摊了摊手不再多说,示意我赶紧走,“回去好好睡一觉,就算比赛成绩还不错也不可以偷懒的,明白吗?”
一面应和着一面往家的方向走,算了算日子才恍然发现原来再过四天就要迎来自己的十八岁生日了,如果从法律上来说的话,那就是成年了。
日本那边的女生好像没有这么早呢。
所以这样一来,哪怕羽生比我大了六个月,他也还是没有成年啊?
自从小公寓装修好了之后我就从俱乐部宿舍里搬了出来,这边像是在两个俱乐部折中选了一处地方,不管是蟋蟀还是莱顿,这个距离都不算太远。
最主要还是安静。
这几个月以来我一直都很容易做梦,好不容易睡着了就得迎接一个个奇怪的梦境,一个晚上来来回回,醒来又睡去,梦的对象不算固定,只是大部分都是羽生结弦。
堪称阴魂不散。
洗过澡之后和葵酱用电脑视频,一边揉胳膊上的淤青一边同她说起此事,对方笑得猖狂,然后咂咂嘴,意犹未尽之余开始吐槽,说医学上讲我这个叫神经衰弱,迷幻一点说就是打开了平行世界的大门。
我骂她有毛病,自己却被逗笑了。
“我听说羽生结弦这次冰演玩的可嗨了。”她在床上打了个滚,又滚回镜头前面,笑嘻嘻的,“现在日本这边好多小女孩喜欢他呢。”
我专心揉胳膊,闻言哦了一声:“其实他确实是比较喜欢做这样的表演吧,把感情传递给大家,不为了分数和比赛,只是想好好滑冰而已。”
“你倒是看得开哦。”
“都分手了……再说,总比去年脱衣服好吧。”
“今年在衣服上拿口红画了个爱心。”葵酱打了个哈欠,盯着我直勾勾地看,“据说是很蛊惑群众的一场演出呢,总感觉在新教练那边学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拿口红画爱心?我挑了挑眉,成功被带偏了:“你上次送我的那个口红颜色太淡了点……”
“今年绝对送你最适合的!”她一个翻身爬起来,气鼓鼓的,“我那次是拜托妈妈帮我从日本寄过来的,这次我自己亲自去买,绝对不会买错!”
她这次为了东京大学的面试跑回了日本,我瞅了眼现在的时间,把药剂喷雾盖好放在床头:“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生日前肯定回得来。”她说,“实际上,我已经订好机票了。成年礼诶,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错过啊。”
“话说,今年生日你想好怎么过了吗?”
她这句话刚问完,门口就忽然传来嘎达嘎达的声响,我听见大门被打开,像是密闭空气破开一个口,外面的冷风顺着进来,伴随着有点可爱的碎碎念的声音,成功让我僵住背脊。
究竟谁还有这里的钥匙,简直昭然若揭。
葵酱看到我的表情有点不明所以,尽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是不自觉闭上嘴,一脸呆样。
我翻身下床,脚踩在冰凉地板上,扒着门框探出去一个脑袋,不出所料地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小企鹅一样迈着小碎步去摸墙上的开关。
房间通亮,我拿手挡了一下刺眼的光,羽生也许是察觉到不对劲才下意识回了个头,然后跟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僵在原地。
“结、结绫?”
太久没见,我把手拿开看了他一眼,突然有点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一直都在这里吗?”他脱掉外套,然后去门口拿他的行李箱,“一个人住怎么不害怕啊。”
“还、还好。”我把视线落在他的脚踝上,“你的伤,养好了吗?”
“已经没有大碍啦。”羽生看上去很乐观,“你在担心我吗?”
“并没有。”我看了眼他的箱子,欲言又止,“……怎么今天,来这里了?”
“因为妈妈这段时间回去了,我就说暂时来这里待两天,毕竟每天赶车真的很累诶。”他心情很好,讲话就不自觉带上小孩子语气,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你一直都在这里吗?一个人?”
莫名像是在确认主权的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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