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母垂下眼,不跟阎悯对视,低声道:“大人过奖。”

    村长上前道:“可不是嘛!他们就是太过善心了。后来天明爹的大伯回村把方子研出来了,不但治好了依依,第二年隔壁村发疫症还治好了全村人!天明爹就总怪当初是自己无能,弃医不做了。此事他已是尽心尽力,依依父母的死那是树妖害的,关他什么事?”

    阎悯问白父白母:“你们都相信是树妖作祟?”

    “树妖作祟!害村子不得安宁!请大人帮忙除妖!”

    没等他们回话,屋外突然传来阵阵喊声。阎悯等出屋一看,村里大部分人都聚集在天明家外,个个脸有戾色,齐声高喊。

    “树妖作祟!害村子不得安宁!请大人帮忙除妖!”

    “正好。”阎悯点点头,转身对村长说:“我去树下探查,请村长将在场各位安置在这里,暂时不要离开。”

    说罢,便不管众人再说什么,穿过人群离开天明家。

    毕方左右看看,也跑上前跟着她。阎悯盯了他一眼,毕方满脸写着“新奇”二字:“我还没看过术师破案呢!你让我跟着你吧,我保证不添乱,给你打打下手。”

    阎悯问他:“你到底叫什么?”

    毕方不情不愿地回道:“我叫毕重明,不过你还是叫我毕方好了。”

    阎悯不解:“重明也是鸟类,啊不,神兽啊,跟毕方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毕方叫道:“毕方是凤凰啊,重明是……是……”

    他是了半天,也没把“鸡”字给吐出来。

    这人行事说话看上去都挺不靠谱,术法低微、经验全无,还完全不会武功,普通官衙都不会要,他竟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能考上司天监,多少给人一种脑子不太好的感觉。可阎悯见识过他创的符阵,有这种想法和能力,此人应该天赋极高。

    如果小个十岁,怕是会被人赞为天才吧。

    阎悯又忍不住仔细打量起来,毕方正非常天真无邪地用一种羡慕又崇拜的眼神询问他。阎悯也不好拒绝,只说:“你的业火符和火折子很危险,普通人能使用灵符不一定是件好事,你还是收好一点,别被人随意给捡了。”

    毕方哎了一声,欢天喜地地跟上来,问她:“我们现在要去空心树那里?”

    阎悯摇头:“走访村子里其他人,全方面地了解情况。现在留在家的,可能会跟白依依家外边儿那群人说法不一样。”

    没走多久,二人发现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妇人蹲在自家小院里,准备金银钱纸。她儿子从屋里搬出一个铁盆,二人对着空心树的方向,一边烧一边道。

    “尘归尘,土归土,纵使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可留在这儿,受罪的还是自己,不如归去吧!”

    说罢把纸钱一扬:“归去吧!”

    阎悯敲了门,亮出官牌,打听了这家人的来历。

    这户人家共五口,烧纸的中年汉子叫白永孝,母亲白林氏年过六十,腿好像受过伤,走路一瘸一拐。

    “老人家,你们在祭谁?”

    “祭那些死难的疫民呗,我家那位也是那时候跟着去的。”白林氏说着,脸上却没什么哀色:“我早跟村长他们说过,与其花那么多钱请术士来烧树砍树,还不如大伙一起跟他们道个歉,念念心经,送他们去往生。”

    阎悯问:“大伙一起道歉?为什么?”

    白林氏朝阎悯伏了伏身:“老身虽然对术法不通,但也知道鬼留在世间是因为执念。我猜想那些鬼不肯离去,是因为他们觉得遭到村民的厌弃。我家那位锁小楼的时候,我去送过饭,楼里人的亲友们刚开始还会去看一看。时间久了,村民们、守楼的还有大夫们,都没耐心了,每天都盼着他们早点死。”

    白林氏慢慢地把剩下的钱纸烧光:“小楼死光了,村里就安全了。”

    阎悯心里一阵悲凉,一群本来就活在恐惧里的疫民,得不到村里的半点安慰,反而每天听到外面在期盼他们快点死。这样离开人世,怎能不怨?

    “依依的父母也是一样。”白林氏眼神怅然,像是想起往事:“原本多么受敬重的人,得了病就变成了老鼠,见不得光。那两口子多傲气啊,受不得闲言碎语。我听说有人看着他们带着孩子去空心树那儿寻死,那些人不但没拦着……唉,多坚持两天,白大夫的方子就出来了,依依不是就活了吗?”

    阎悯点点头,道了声多谢,又走访了几家,重新回到空心树下。

    这棵树灵给人的感觉很平和,有一种温柔质朴的古树之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股灵气下蕴含着一股不一样的“气”。医道有内外不通,难道灵体也会有内外不同?阎悯想了很久,想起曾经在一本古书上见过一种灵体。

    这种灵百年难遇,叫“空心灵”,顾名思义灵体中空。有些灵天生残缺或者遭逢损害,但却机缘巧合没有彻底被毁,表面看上去还是完好,实则里内已经空了。古书上记载曾有一棵双生树双灵重生,长在一起,后来其中一灵逐渐强大脱离了原来的灵体,剩下便是空心灵。

    如果这棵树是空心灵,极有可能那些疫民的亡灵就躲在空心灵中,才不能被探到。这树灵就像是蜗牛的壳,在给他们提供灵力和庇护。

    毕方支起下巴,对阎悯道:“你说,这棵树有没有可能是空心灵?”

    阎悯很是意外地看着他。

    毕方觉察到她的目光,毫不谦虚地撩了下头发:“不用惊讶,我虽然术法练得少,但书读得多呀!除了龙云秘术,其他术书没有我不知道的。唉,如果我从小就开始修习术法,恐怕现在连司天监的判官都有得做了。你真好,从小就被鬼手术士阎婧大人带着到处跑,羡慕啊!”

    阎悯:“你知道我娘?”

    毕方:“当然!一个曾经入狱的邪士能成为安江的英雄,还培养出一个天才女儿,实在太不容易了!”

    这人颇有眼光啊,阎悯顿时对他的好感大大提升:“我要离魂去这棵树里看看,你来帮我护法吧。”

    说罢,阎悯闭眼聚灵,右手无名指上出现一根红绳。她将红绳往树身一掷,那红绳像是有生命似的,一头钻进那棵树里,一头缠在手指上。

    毕方眼都瞪大了:“离魂?你居然会离魂?阎大人,我求你收我为徒吧!我别的没有,就是钱多,你要收多少束修都没问题!”

    阎悯不理他的玩笑,提醒道:“我现在一天至多离魂一次,每次不能超过一柱香的时间,更不能跟强大的灵体有什么冲突。我待会钻进树灵里探探究竟,你要小心看顾我的身体,如果有什么意外,就立刻拉这道红绳,把我拉出来。”

    其实离魂只是人魂离体,天地二魂也会对外力作出反应,如有状况红绳会自动召人魂回归。不过为防万一,离魂通常还是会有同伴在旁看护。

    毕方问:“那我什么情况拉你回来?”

    阎悯坐地施术,闭眼回道:“看我表情很痛苦的时候。”

    说完,阎悯人魂离体,天地都变成白光,眼前只有一条红色的大道。阎悯顺着这条大道飞向前去,只见前面出现一道门,门里尽是黑色,那道门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像一张大口蓦地将她吞噬,完全浸入一片黑暗当中。

    虽然是灵体,但阎悯还是有一种强烈的不舒服的感觉,像是恶心想吐的感觉,这是灵体之间的排斥反应,相对于人的灵体来讲,树灵的排斥已经算是微乎其微了。阎悯靠近树灵,感觉这灵就像一个巨大的光球,光球表面不是光滑平整的,纹路像是树皮。阎悯依附在树皮之上,那种想吐的感觉更甚,她强忍着感受着树灵的排斥,放空一切,慢慢地融入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阎悯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虽在她意料之中,却仍然让她惊骇不已!

    她像是透过空心树的外壳,来到了里面一层!这空心灵就像一棵外型完好,内里中空的树干,里面的树纹比外部更甚,完全就是一棵树的形态,而这树身之上,长得大大小小的人脸!每个人脸的皮肤都是树皮,他们保持着死前的表情,或痛苦、或恐惧、或哀伤,像树身上长出的浑然天成的面具一样。

    阎悯不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也是如此,只觉得惊叹不已,这棵树灵竟然庇护了这么多疫民的亡灵。这些亡灵吸食着空心树的灵力,不让自己因为执念而失控。阎悯看见有一张人脸表情逐渐安详,慢慢没入树皮,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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