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液体猝然泼在脸上,李泺秋眉间拧起,眼皮艰难地掀起一条缝隙。
四周一片昏暗,她张了张唇,喉咙却仿佛被固体灌注,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她尝试着动了动手脚,但上头的绳索绑得极牢,一时半会儿难以挣开。
一侧的布帘微微透出些光线,她吃力地挪动过去,透过帘布下的缝隙往外看了眼。
一只红色的灯笼挂在檐下,在夜色中轻轻飘荡。
她觉得这景致有些眼熟,却一时回想不起更多的细节。
蓦地,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她还未转过身去,就被一只手粗鲁地拎了起来。
秦予衡的脸出现在眼前。
“师……”她嗓音嘶哑得不行,方刚一开口,就被对方冷冷地打断。
“告诉我,阁主是谁?”秦予衡眸光狠戾,眉眼下压着一股寒意。
李泺秋愣了愣,面上刚流露出几丝茫然,秦予衡就软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一时鬼迷心窍,酿下大错,是你放我一条生路,让我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他说着,眼框红了起来,“我对不起朝金阁,更加对不起阁主。我秦予衡敢作敢当,现下你只需要告诉我阁主是谁,我想要亲自前去向他请罪!”
闻言,李泺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她脑子里仍然如同浆糊一般粘稠迟钝,可绳索嵌进骨肉的疼痛时刻提醒着他,秦予衡可不是他自己所言这般良善。
她吞咽了下,嗓子像被刀割般疼痛,“……我……不知道。”
秦予衡面色一凝,恳求道:“泺秋,我的好徒儿,你就告诉师父,师父一定会好好同阁主道歉的。”
李泺秋虚弱地抬起眼看他,无言地沉默中,她仿佛透过一个熟悉的人皮壳子看见了另一个人。
她不管不顾地瞥开眼,断断续续说道:“我……我上次已经……放你一马了……你……不该……”
话音未落,秦予衡脸色骤变,他手臂往下一挥,将她狠狠摔在地上。
李泺秋吃痛出声,下一秒脖颈便被人狠狠卡住。
秦予衡挎坐在她身上,杀气尽显,“想活命的话,就赶紧告诉我!”
李泺秋痛苦地干咳了几声,嘶哑道:“……我……真的……不……知道……”
掐住她脖子的力道变得更大了,秦予衡双目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你撒谎。”
李泺秋心口一窒,慌乱伸手抓住他紧绷的胳膊,“……我……我可以帮你……他们……是……不是……又抓了你的……家人……”
秦予衡面色阴沉,突然松了一只卡在她脖子上的手,“是啊,他们说不杀掉阁主我女儿就要死。”
李泺秋如一只脱水的鱼般急促喘息着,涣散的双眸重新找回了些光亮。
“他们……是谁……”她竭力说着,目光定在秦予衡脸上,“……我……一定……帮你去……杀了他们……”
秦予衡愣了愣,转瞬便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般,仰头大笑了起来。
他压着李泺秋咽喉的大掌随那瘆人的笑声震动着,他愈笑愈大声,后槽牙都尽数露了出来。
忽地,他垂下头,脸上的笑意在顷刻间散去。
“李泺秋,你怎么总把事情想得如此简单?”
他阴沉地说着,另一只手在腰后摸索了下,一柄尖刀很快出现在他手中。
下一秒,冰冷的刀刃抵上脖颈,李泺秋浑身一颤。
“最后一次机会,”秦予衡睨着她,“说还是不说。”
她淡白的嘴唇翕动着,眼角滑落下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还……会有……别的……办法的……”她声音抖得不行,几乎难成语句。
刀刃往下抵了几分,她脖颈上一片冰凉,应当是有血流了出来。
“……看来传闻没有错。”
秦予衡突然又想到什么,神情变得愈发愤恨,“小小年纪便能坐到首席的位置,你果然同阁主关系非凡吧?”
“一招一式教你挥刀杀人,也抵不过那些银两吗?李泺秋,你可真是好样的,不愧是朝金阁里最忠诚的那条狗。”
他瞪着她,双目附上一层淡淡的水光,“我的女儿就要死了,李泺秋。”
“拜托你摸着你的良心,再回答我一次,阁主是谁?”
泪水糊满了双眼,李泺秋头脑昏沉,喉头一片腥甜之味。
她张了张唇,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声音,“我……不……知道……”
秦予衡沉默片刻,随后轻轻地笑了下。
他俯下身,声线里带着浓重的绝望,“那你便去给我的女儿陪葬吧……”
他抬起手,锋利的刀刃在月色下划出一道凛冽的银线。
李泺秋瞳孔皱缩,刀刃在视野中飞速下落——
刀刃贴上肌肤的那一刻,秦予衡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手掌一送,尖刀落在地面上,发出一道尖锐的声响。
温热粘稠的血液溅了李泺秋满脸,秦予衡结实的身子摇晃了下,随后向一侧倒去,露出后头那道晦暗的身影。
隔着朦胧的泪幕,她迟钝地抬起眼。
那双略略下垂的双眼瞧着她,里头不合时宜地带着点笑意。
“李泺秋。”
他唤她的名字,声线凉入骨髓。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千万不要放纵你心里那点没用的仁慈?”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