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完毕后,李泺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
她站在铜镜前梳理领口的褶皱,动作着的手指忽地顿了下。
衣领半遮盖着的地方,细腻洁白的脖颈上,赫然有一块小小的红痕。
李泺秋眸色凝了凝,脑子里飞速掠过数张粘稠的画面。
她耳后纤薄的皮肤又红起来,僵硬地曲了下指节,将衣领往上拉了些。
从耳房里出来时,外头还安静着。
她没往床榻那头看,踮着脚跟,小心翼翼地去了厅里。
同院子相通的门大敞着。
今日天色极好,凉爽的风穿堂而过,一并带起几缕落在她肩头的碎发。
她痛快地给自己灌了一整杯水,然后从小门进了铺子,用木杆将门帘支起。
街道上路人零零落落,她望着一块翘起的石砖,眼神有些发直。
身体有股怪异的感觉,她不知该如何去描述,只是庆幸陆以行还未醒。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东安街宁静的早晨,李泺秋听在耳中,却仍专注的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有抬眼。
直到这阵声音突兀地在裁缝铺前刹住。
她迟疑了下,眼皮撩起,同气喘吁吁靠在门边的林管事对上目光。
气温已经不再炎热,他却硬是跑出了一头的汗。
李泺秋蹙眉,下意识地起身想要给他倒杯水,他却几步跨过来,急急地拉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被汗熏得很热,她被烫到般想要缩回手,对方却执拗地攥得很紧。
李泺秋回过头来,这才发觉林管事向来嬉皮笑脸的面上并无一丝笑意。
他还有些喘,分外努力地压着声音把词语连成一句,“李泺秋,现在先听我说。”
林尚宇这副模样让她觉得分外陌生。
他应该是处变不惊的,笑嘻嘻地为她安排好一切,然后来奚落她。
李泺秋唇角紧抿着,心中有了些不好的猜想,面颊的血色也跟着褪了几分。
她张了张唇,被对方打断。
“昨夜,圣上招太子殿下一同祭天。”林管事瞟了眼李泺秋身后紧闭的木门,缓慢地吞咽了一下,“本来一切如常,但丑时空中突然出现多颗闪亮的彗星,圣上闻之大惊,立马令术士们卜算。”
“今日一早,术士们便上奏称,此乃除旧布新之象,让圣上要分外小心。圣上勃然大怒,下令彻查宫内,包括诸位皇子,而太子殿下……”
林管事的声音蓦然停下,握着李泺秋的手紧了紧,手背上绷出几根青筋。
空气似乎凝滞在空中,好一会儿过去,李泺秋转过头,冲闭着的木门扬声道:“别躲了。”
那串脚步声都没能逃出林管事的耳朵,更别说是她。
陆以行站在门后,身体一时有些发凉。
他摸了摸鼻子,轻轻推开了木门。
李泺秋和林管事站在一起,两人默然望着他,眸中满是警戒。
他自若地舔了下唇角,安静地将目光移开。
林管事先反应过来,脸色“刷”的变得苍白,急忙将李泺秋拉到身后。
顾不上对面之人,他着急忙慌地凑近李泺秋,气声道:“……他是太子的人。”
三人离得距离并不远,陆以行将这句话听得明明白白。
他注意到李泺秋的右手不知何时背到了身后,嘴边不由得闪过一丝苦笑。
“那你又是哪里的人?”他直接掠过林管事,平静地询问李泺秋。
李泺秋看着他,背在身后的手中紧紧抓着一只尖锐的纺锤。
准备了许多次的谎言在脑中闪过,她定下心神,不想在这个时刻激怒对面的男人。
正欲开口,陆以行却凉凉扫了她一眼,“你打算同我说朝金阁?”
闻言,挡在李泺秋身前的林管事脊背僵了僵。
想要查出朝金阁成员的真实身份可不是易事,兴许从一开始这个男人就知道他同李泺秋的关系。
李泺秋神色微动,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陆以行敢同她坐下来谈判的那日,她就知道他背后的势力一定不简单。
她勾了下唇角,语气中却并无笑意,“你倒是查的很快。”
此话一出,陆以行看她的目光似乎冷了几分。
他是查过她。
朝金阁这等高保密场所算是难查,可更难查的是她本人——卸下杀手之职后,那个真实的李泺秋。
四处的记录都尤为详实,同她口中的桩桩件件一一对应,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正常。
可再往深了查就查不到了。
她几时出生,何处上的学堂,何人取得名字……
在她口中的爹娘去世之后,再也找不到一个能证明她身份的活人。
伪造身份的人陆以行遇见过,但他不曾见过这般诡异的情况。
她还有事情在瞒他。
他回过神来,轻轻嗤笑一声。
“你果然是一句真话都不打算同我说。”他道。
李泺秋不回答,五指愈发用力地攥着纺锤。
铺子里陷入了寂静,林管事握着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李泺秋在心中默数着。
刹那间,她一手按住林管事的肩膀将他推到门外,另一只手奋力往前一掷,锋利的纺锤破开空气,以极高的速度朝陆以行面门飞去。
林管事跌坐在铺外,圆瞪的双眼中满是惊恐。
快走。
李泺秋同他做口型,脚下凌空跃起,铺门外的木帘应声而下,喧闹的街道霎时被隔绝在外。
身后的气流在动,她随手抓起桌上的布块向后扔去,同时飞速朝木门那侧赶去。
——她需要武器。
林管事善文不善武,留在这里只会让她的处境变得更加被动。
陆以行的手臂从空中劈下来,她一脚踹回去,看到他包着布带掌心瞬间浸出血迹。
她很熟悉那阵粗糙的触感滑过肌肤的感觉。
但她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
陆以行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她有机会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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