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经略的变化金幼筠并未得出什么必然的结果,反倒是被王康宁收走的墨玉坠子让她稍稍安下心来,时间总是最好的良药,能遗忘很多过去,也能接收到新的温情。
她合衣躺在榻上,少许的安宁让她有了片刻的安宁,这一次她没有再翻来覆去的挣扎,黑暗中双眸越来越重,意识彻底陷入梦想时,她好像闻到了一股浅淡的香味,很好闻的一种味道,有点像安神香。
深夜寂静,听不见一丝声响,整个尘世都陷入了安眠。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迷蒙中,金幼筠以为现在还是夜里,不免有些生气,她今天已经累了一天了,难道就不能让她睡个好觉吗?
“又有何事?!”
她翻身爬起,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朝着门外朗声呵斥。
青娥被她的不耐烦给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才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很急促,深怕她一个不爽又要提着九节鞭冲出来。
“小小姐!贺小将军来了,非要闹着见您,奴婢看他闹得厉害,已经做主将他放了进来。”
现在天才蒙蒙亮,主人家都还没起身,只有他们这些下人起了,可他们住在东城,到处都是早起采买的下人,她也是怕被人瞧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尤其那位又是一个不讲理的,万一把人惹恼了,他直接提枪冲到绯院,那她真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罚的。
“护院!把护院都叫起来,以后给府上再添一倍护院!”
金幼筠气急,大骂着捶向被褥,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大半夜来寻她,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防线如防川吗?
“是,小姐……”青娥试探着问道:“……那要奴婢伺候您更衣吗?”
她还想一会儿回房接着睡,便不打算更衣,可在她打开房门,看见外面的天色时,她双目圆瞪,整个人都僵住了,青娥疑惑的望向她,她立刻慌忙的退了回去。
金幼筠自觉丢人,闭着嘴自己把衣服换好后才叫了青娥进来为她绾发。
等一切收拾妥当,金幼筠才带着青娥去见贺岁年,其间她还特意问了问祖母,深怕那位脾气太过火爆,惊动了祖母,届时昨天的事情就彻底瞒不住了。
好在贺岁年虽然冲动,但还没到胡闹的地步,他只是吵着要见她,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虽然还是表现得很急躁,却也没再继续闹下去。
同样的院子,不一样的时间,不一样的人。
金幼筠虽然依旧神情严肃,可身上却觉得轻松不少,身上中毒后的疲惫感消失不少,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一些。
转过松柏遮挡的抄手游廊,她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贺岁年,有丫鬟给他端来茶水,他却急得来回打转,看都不曾看一眼,显然已经没了多大耐性。
她毫不怀疑,若是她再不出现,他真的很有可能会直接闯进后院。
“贺小将军。”
金幼筠缓步走下台阶,她刚开口说话,贺岁年便急急忙忙地转过身来。
在看到她的瞬间,那双诚挚的眼眸明显一亮,他两步走到她面前,抓她的手臂上下打量。
青娥见状,赶忙上前挡在两人中间,金幼筠则顺势往后退了两步。
她板着脸,语气有了几分严肃,“贺小将军,请您自重。”
贺岁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他呆呆的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那个男人……”
话说到一半,贺岁年又突然住了嘴,踌躇着望向四周。
金幼筠心领神会,抬手挥退左右后说道:“贺小将军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贺岁年见众人果然退到了远处候着,料想他们应该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方才重新燃起了斗志,他抬头望着金幼筠,目光坚定的说道道:“幼幼放心,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不管你曾经遇到过什么事,我都会娶你为妻,一辈子照顾你,保护你……”
“贺小将军,我想你想多了,我没事,而且我也不会嫁于你,还请你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不用细问,金幼筠都知道他误会了什么,她的脸色倏然改变,绷着下颚打断了他剖白。
随着她的话一点一点说出口,贺岁年的斗志也一点一点消下去,最后如同一个被霜打的茄子一般,怂喇着脑袋,委屈的唤她,“幼幼……”
金幼筠无奈的叹息一声,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深秋的早上有些凉,她刚才出来得急也没想到要带一件披风。
“之前的事情我已书信解释过了,想必贺小将军也明白,约见之事并非我意,还请贺小将军莫要再误会下去。”
上次典当行出事以后,她就已经去信解释过了,之后他养伤,她为了不引人注意,两人便一直不曾见过,今天的秋宴算是两人事后的第一次见面,只是没想到这个见面如此的出乎意料。
“太子之事都是因我而起,你还为此受了牵连,我……我想补偿你,对你好……”
虽然书信之事多有误会,可他却觉得这是他们的缘分,他只想将错就错,以增加彼此的亲密感。
“多谢,不过补偿倒是不用,若是日后金家有难,还望贺小将军能在力所能及之内帮一把便好。”
金家虽有百年基业,又身处京都权贵,可到底无实权,一切都不过是个空壳。
今次得罪太子,难保他日后不会发难。况且京中最不缺的就是趋炎附势之人,难保不会有人想要趁机踩上几脚,以讨上位者欢心。
“以后但凡你有什么难处,只管说就好,我一定会帮你的。”
难得金幼筠没有再急着撇清关系,贺岁年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金幼筠点头致谢,忽然觉得贺岁年也挺好,虽然平时鲁莽了一些,可他至少还有一颗赤诚之心。
得了心上人的夸赞,贺岁年自然高兴,可没高兴两下他又失落的低下头来,“近来边关骚动不断,祖父要我今日就启程回陌石关,以后怕是许久都见不到了……”
陌石关是禹国跟大和国交界,这些年来一直动荡不安,不过前世她活着时两方并没有交战。
有了前世记忆,她也并不担心,反而还为贺岁年的离开感到高兴,只是高兴之余她到底没有表现出来,只敛了神色说道:“祝你一路顺……”
“你可愿与我同去?”贺岁年突然打断金幼筠,黑色的眸子里满是真诚和希望。
金幼筠闻言一愣,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她抬头望向贺岁年的眼睛,神情真挚诚恳,“我有心上人了,而那个人不是你。”
不是你,不是你
这话就跟魔咒一样在贺岁年耳边回响,他一直都很清楚她并不喜他,可他的求娶令她卷进了皇权争斗,他虽无用,可也愿以一腔赤诚待之。
经过昨天的事情,他以为她会走投无路,他以为他的机会来了,若是他肯娶她,她定然会答应下来。
此举虽然有乘人之危之嫌,可他不在乎做个小人。毕竟他是真心待她,以后也愿意一辈子待她好。
或许一开始是因为她曾赢过他,可在那之后,她不顾危险,以命相救已让他心动不已,她临危的冷静和勇敢更是让他彻底沦陷,真心臣服。
“是谁?是王大人,还是白日里救你那名男子?”
王康宁与她一同长大,青梅竹马难免会生出一些别的情谊来,可他昨日做出那等龌蹉之事,他不信她还会心悦他。
况且太傅已经请旨为王康宁求娶永宁侯府的小姐为妻了,这样的他根本就配不上她。
至于救她的那个男人,虽然他还不太肯定,可是在太子府中他曾亲眼看他动手,那杀人手法,属实太过眼熟,很难不让他想到典当行那个如鬼魅杀神一般的男人。
虽然眉眼有些不同,可招招取人要害的模样,实在很难让他不将两人想到一处去。
“白日里救你那名男子绝非善类,幼幼若是当真心悦于他,还需谨慎一些。”
金幼筠沉默着没有说话,她刚拒绝了他,他却还在为她的安危着想。
羞愧让她不忍继续欺瞒下去,良久过后,她硬着头皮抬头看他一眼,躬身赔礼道:“对不起,想必你已经猜到那日动手之人就是他,他他脑子不太好,以后我一定会看住他。”
“你喜欢的人果然是他吗?”贺岁年喃呢自语,不知是在问金幼筠,还是说给自己听。
“典当行之事虽不是我写的书信,可这事确实因我而起……今天的局面也绝非贺小将军一人之责。”当日她虽提前打晕了贺岁年,可只要他事后认真想一下便会知道,她认识行凶之人。
贺岁年的记忆被拉回了典当行那晚,周围火光冲天,天空却是黑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也看不清周围的情况。
偏是在那那样的境况下,他却清楚得看到了那个男人望向他的眼神,以至于到现在他都记忆犹新。
那是一种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却尤不解恨的目光。
这些日子他反复想起,却一直不明白,自己何曾得罪过这样一个人,如今想来倒是明白,原来他是跟人结下了夺妻之仇。
只是夺妻之事他也并未成功,想来还是自己更可悲一些,如今金幼筠虽句句饱含歉意,可话语中全是对那人的维护,贺岁年觉得心痛的同时,也多有不忍。
“幼幼不必如此,这事到底也是因我而起,而且若非有典当行之事,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嫁入东宫,被……”
金幼筠叫他如此包揽过错,却皱眉打断他,“你不必出言劝慰,与太子的亲事祖母早就进宫说明金家立场,就算……”
“幼幼果然纯粹,事关储君脸面,哪里又是往日情分可以改变的事情,若非太子出事,你们的亲事势在必行。”
金幼筠愕然,怎么会如此?
进宫求见的主意是萧经略给的,难道他没有想到其中厉害?若他没想到,又怎会刚好在祖母进宫时故意约见贺岁年?
若他早已知晓,那又何必要祖母进宫,不仅多此一举,还凭白无故惹了东宫注意,除非他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回绝太子。
金家虽在朝中没有实权,可门楣尚可,她的亲事自然不会落到寻常百姓家,可稍有门面的世家子弟又岂会上门为婿。
萧经略看似无意的一步棋,不仅将她的退路全部堵死,也绝了诸如景阳王,贺岁年这样的世家子弟。
这般想通之后,金幼筠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小姐,院里风大,还是去屋里歇着吧。”
青娥拿了一件桃色披风为她披上,动作轻柔的为她系好胸前的绳子。
“萧经略呢,可是起了?”
贺岁年刚才的话在脑子里来回打转,金幼筠没由来的就想知道一些关于萧经略的事,随便什么都好。
青娥闻言面露不解,“萧公子已经离开金公府了?”
金幼筠闻言一愣,反问道:“他走了?”
青娥愣愣的点了点头,当时萧经略的身影实在太过悲凉,她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小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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