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尚没能扶他起来,自己反而也摔了,秋语跑过来也没来得及,还好即时扶住了他的脚,避免了二次受伤。

    人一吓啊,喝多少都得醒了。

    陆尚一下子想起此人,问:你可认得李北!

    吓得这朋友一口气跑上三楼,把端茶具的小二差点撞翻了,茶具颤颤巍巍。

    陆尚蹦到三楼来,问这朋友:你欠李北多少银子。

    我不欠他银子。

    那你怕什么?

    我怕他知道我来了。

    你认识我吗?

    摇头。

    我也不认识你。

    呃……

    认识一下,我是陆尚,李北跟你说起过我吧?

    朋友想了一会儿:好像有点印象。

    请坐。

    陆尚也坐,差点又摔在地上。

    人清醒,但是腿还软。

    酒让人不清醒,但是,我和陆尚喝醉了,不会做出非人类会做的事情。

    但,李北这朋友不知道啊,他狐疑地看着陆尚。

    我是郡侯的弟弟,我叫陆尚。

    您刚才说了。

    是啊,我说两遍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

    在下李原。

    嗯,李原。你这写什么?

    写一封信。

    留在这,让我们谁发现?

    没错。

    为什么?

    那晚,我看到李北回家,然后和芮芮离开,过了两个时辰,他又回来了。

    他回来干什么?

    我不知道,大概一刻钟,就出来了,拿着他的短剑,一手拿水囊,一边走一边浇水。他害怕张珍珍发现他杀牲口,经常这样,似乎一定要把剑浇得一点血腥味都没有。

    然后他去哪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么晚,你出门干什么?

    我找李北给我表哥杀猪,他家的猪急病,不杀血流不出来就不好吃了,但是他好像看不见我,我只能找别人。

    你想写的只有这些?

    我愣着看他走了,刚想回家,看到一个穿得破破烂烂地蒙面人,在李北家门口逗留。

    黑白相间,中间黑色?

    是吧。

    是还是不是。

    看不清。

    ta进去了吗?

    我过去问ta找谁,ta也不说,就走了。

    那,后来ta回来了吗?

    不知道,我着急回家呢,ta不出现我早就回去了。

    陆尚苦着脸。

    然后,我去表哥家,表哥一定让我去请李北,让我等,只要等回李北,就不要我借他的十两银子。我就在李北家门口等,他家蜡烛一直亮着,我还看到两只绿眼睛跑出来,差点把我吓死。我以为,是张珍珍在家里,但我却等回了他们一家三口,还有,几个人抬着一个人,我问才知道,是秋越死了。

    你确定,当时没离开过?

    我哪敢,还不起十两银子。

    如果你说假话,知道什么后果吗?

    我一心不想还钱,瞪眼睛等,房前屋后走,就想拦住李北,谁知道,等回来了,猪也没杀成。

    你听到秋语在心里说:这一定不对,此人突然来,根本就是做伪证。

    然后,他就来见我了。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来。

    我也没起来,也不问他,就这么看着他,他正视我:那天晚上,你可听到什么声音?

    我回忆了一下:没听见。

    然后他就瞪我,目光要杀死我一样瞪我,瞪到眼泪流下来,转身离去。

    我的心,不知为何,又一次碎成一片一片。

    我惴惴不安睡了一夜,翌日傍晚被带去公堂,女郎中和李北都跪在地上,还有陆尚,李原,还有,没精打彩地秋语,他没精打采地听我们说话,陆承问他什么他就回答,后来似乎就要厥过去似的,听到我不是杀他爹的凶手,李北和女郎中也没有了嫌疑,他像霜打的茄子似的,竟然是扶着墙出去的,然后,他又回来了,走得才快,问:刀怎么解释,她的刀,怎么解释!

    程方:是我失误,将刀伤和剑伤混淆,且,剑身长十寸,有豁口,三少奶奶的刀更小,上面的血是狼血,持刀者是谁,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我不相信!温莞怎么可能不是凶手。温莞!他用特别可怕的眼神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没杀秋越,我问心无愧。我们就这样对视,我被陆尚扶起来,他被李北带了出去,我们的目光却一直缠在对方身上,他想把我缠死,而我,希望他能相信我。

    你肯定想问,秋越的死,我没有嫌疑了,陆墨呢?

    别着急,这就带你去陆墨的房间。

    不过,时间不是今天,是我给陆墨做杏仁白米酥那天。

    小墨,你看,三婶给你做的杏仁白米酥。

    陆墨平卧,脸色很差,郎中说他的病活不到五岁,因此,平常想干什么吃什么,鲜艳都会尽量满足。陆墨患的是一种奇怪的心脏疾病,不知是否和陆涂酗酒有关。我这样问陆尚,陆尚就说:他又不是二哥的孩子,和二哥有什么关系。

    小墨坐了起来,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什么的孩子,吃了十块,我切的都是两寸的正方块,厚一寸,他一口水都没喝。

    鲜艳看他吃得这么香,过一会才想起倒水,她两个杯子倒了又倒,吹了又吹,可以入口,陆墨大口喝水,还是渴,但是今天还没烧水,鲜艳就来我这,梁欣刚把水烧开,她也不说什么就把茶壶拿了起来。

    梁欣不悦道:二少奶奶,您这是干什么。

    喝啊。你一个丫鬟,问东问西,有没有规矩。

    这是给三少奶奶和三少爷喝的。

    他们马上死,我就不拿了。

    您怎么这么说话!

    死丫头你跟谁喊呢!要不是着急给你俩耳刮子!说完就疾步而走,梁欣上去抢,一壶水都洒了,崩到身上,火星子似的。

    两个人都愣着。

    鲜艳先反应过来,拿起歪在地上的茶壶,里面还能有一碗水,她看着地上的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墨,娘没用啊,一口水都拿不来。你走了,娘也跟你去算了!

    梁欣一听小墨,样子是挺后悔的,她以为是鲜艳又不讲理,来拿现成的水。

    对不起,二少奶奶。对了,还有半壶,我去拿。

    这也是鲜艳和陆承说的经过。

    我刚开门,就看到,看到小墨,他……我说不出话,我抱着他,我想救他,但我无能为力。

    杏仁中毒发作不会在一刻钟之内,且熟杏仁无毒,按照正常情况。绝对不是因为我做的杏仁酥。

    可是,凡事都有例外。陆墨有心脏病,而中毒导致的心悸,加速了他生命的流逝。

    当时,经查,我做的杏仁的确有毒。

    你晕了吗?

    我自己都快晕了。

    当然,你知道,我做的杏仁酥绝对不会致陆墨死亡。

    所以,陆墨他很有可能吃了别的杏仁。

    那天早上,你听到的,鲜艳对我说,她做的杏仁酥,陆墨吃了粘牙,那么,会不会陆墨误食?

    不是。

    还得从杏仁和陆墨的尸体查起。

    仍然是程方失误,仵作从尸骨颜色判断,陆墨不是杏仁中毒,是一种罕见的剧毒。

    这种剧毒,松仁郡的气候不具备制作条件。

    陆墨的死,成了一个谜。

    秋越亦是。

    除了证明凶手不是我,其他,一无所获。

    碎心案,毒骨案,并案侦查,还是各自侦破,却只能停滞不前。

    小莞,你怎么还不睡。

    我别过头:你出去。

    我对他为我做的一无所知,那天他问我的话却犹在耳畔。

    小莞,你还在生我的气啊。他撒娇的语气:我那不是问问你吗,我不是真的怀疑你,你说你,为什么随身带刀呢?

    杀你!

    小莞,你别气我了,我的脚还没好呢。

    伤筋动骨一百天。

    是呢。

    你知道伤心要多少天吗?

    小莞。

    我们和离吧。

    你怎么又说这个。

    我是认真的。

    我看你无理取闹。

    我不喜欢你了,不想和你过了,我也不想在你家看脸色,憋气,我受够了,你不与我和离,我就走。

    经历这些事,还是不能让你明白珍惜眼前人?

    我并不想珍惜你。你的不信任,让我心如刀绞!

    和离这事永远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

    你想怎么样?

    他无奈地看着我:你闹了,也跑了,乖乖地吧,你不是三岁小孩,你还有客栈,别任性了行吗?

    客栈没动你们家一文钱,是我自己的。

    没人说不是你的,也没人撵你,你为什么总是闹,不能安心跟我过日子吗。

    你听他说什么话?

    我不安心跟他过十年?

    你二嫂根本不信与我无关,以后怎么相处,你跟我和离,放过我,你帮帮我吧,算我求你了。

    不可能。你刚回来,好好休息,我去书房睡。

    然而,我并不能好好休息,不是因为心事,而是,因为秋语。

    你也知道,秋语是个现实的孩子,他心中悲痛,但他没有因为秋越的离去而颓废,还是努力靠自己在我的客栈辛勤劳作。从处暑到现在,风雨不误。衣裳的钱早就还清了,但哪里也没有这里稳定,也没有人闹事,他只要看不到我,就想不起来换一家。

    温心客栈按等级划分,三楼是最好的客房,多的是达官显贵,今天公堂之上,我被无罪释放,看热闹的人差点踩破温心客栈的门槛。

    伙计们都差点忙晕,秋语亦是,他年纪最小,也最听话,几乎面面俱到,三层楼来回跑,来不及喝一口水。

    今天,是他最忙的一天。

    你也猜到,他不想让自己休息,他想累得睡过去。

    但当他真的疲惫不堪,在三楼的走廊要睡着的时候,却被一个女人的尖叫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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