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这一眼,看的李大壮有些心里发毛,好像自己刚从医的时候,自己犯错的时候,自己的上级医生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没有训斥,只有一双锐利充满严肃的眼神。
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张医生的独门绝技,通过骨骼的错茬进行接骨,不做内固定,这样有利于骨骼的生长,患者也不需要二次受罪,摘取固定支架。”楚云龙小声解释道。
“这样不容易出问题?患者一不小心,触碰到手指,就有可能造成手术的失败。”李大壮小声质疑道。
“可以进行外固定啊!”楚云龙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李大壮。
你这个协和普外主任是假的吧?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
李大壮再一次被楚云龙的眼神给侮辱,心里暗自恼火。
我是普外主任,又不是骨外主任。
不知道普外科有多忙吗?
我一天天的忙的脚不沾地,哪有功夫去研究骨骼内固定、外固定?
张衍根本没有听到楚云龙和李大壮的对话,此时他全副心神都在手里都在针线上,手指动脉,能有多粗?
手指动脉的直径是0.5到0.7,静脉的直径是0.3到0.5。
在当前显微镜倍数不够的情况下,张衍只能拿出全部的心神,缝合的时候不敢有丝毫的分神。
断指再植最理想的状态就是缝合六根血管,两根动脉血管,四根静脉血管。
这完全就是和时间在赛跑。
张衍全神贯注的样子,感染了楚云龙和李大壮,两个人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张衍运针如飞。
缝合完血管之后,检查血运,血运正常。
其实,手指上还有许多的血管,那些血管太细小,属于毛细血管,目前的技术条件下,根本无法缝合。
只能等着人体纠偏,代偿功能启动,替换下这部分毛细血管的功能。
人体是非常奇妙的,自身的纠错能力,代偿能力非常强大。
很多手术无法修复,无法达到的效果,就指望人体自身的纠错和代偿能力来进行修复器官损失。
典型的就是脑梗患者,即便是后世,医生对大脑也没有太多的手段。
很多脑梗患者,医生也只能是清除部分积血之后,寄希望于人体的纠错和代偿功能发挥效果。
张衍检查完血运之后,接着缝合神经束,神经束要比血管粗一点。
但是依然要求更高,手指功能恢复,神经束的吻合占了一半以上。
血管吻合涉及的是手指能不能存活下去。
手指的功能的恢复,依赖的是神经束吻合的情况和肌腱的缝合情况。
这两点才是手术功能恢复的关键。
很快缝合完神经束之后,张衍开始缝合肌腱。
“这是什么缝合手法?”李大壮没有忍住,再次叫出声来。
张衍用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种缝合手法。
这种手法,仔细观察,有现在使用的很多缝合手法的影子,再仔细看,又完全不知道张衍用的是什么手法。
“安静!”张衍抬头看了一眼李大壮,说了两个字。
然后低头继续缝合肌腱。
仅仅两个字,让李大壮满脸通红。
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这么失态?
仅仅是两个字,就让李大壮有些怀疑人生。
李大壮满心自责,但是对于张衍的呵斥,李大壮并没有往心里去,如果是他主刀,有人敢乱插话,打搅手术,他肯定要把这人赶出去。
严重了,甚至以后都别想出现在自己的手术室里。
张衍没有多说别的,呵斥了一句之后,继续全神贯注的缝合肌腱。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抛出患者去协和医院,又从协和医院转过来的时间,患者也就还有三个多小时的最佳手术时间。
现在还剩下两个多小时。
依然非常的紧迫。
缝合完肌腱之后,接下来就是皮下组织以及皮肤的缝合。
张衍抬头看了一眼手术间里的人,他想找个人来替自己缝合皮肤。
可是,看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人。
完美的工具人彭大海不在,赵鹏程也不在。
自己的四个徒弟,还不行。不太放心把皮肤缝合的活交给他们。
倒不是为别的,就怕赵胜利和钱红英毛手毛脚的触碰到手指,让刚刚接好的指骨出现变形,进而导致手术失败。
看了一圈没人帮自己,张衍暗自叹了口气。
埋头自己缝合。
缝合皮肤,张衍忍不住加快了速度,像皮肤缝合这种小事,就不应该占用自己的时间。
必须尽快培养几个工具人。
张衍暗暗琢磨着。
缝合完皮肤之后,张衍做了一个神经反射实验,检查神经束的吻合情况。
神经反射良好。
张衍继续下一根手指。
张衍在紧张手术的时候,张平张安两兄弟,又开始了悲惨的一天。
昨天晚上,两个人接了点热水把身体擦干净,抹上张衍给的药膏。
这两兄弟,可不会给张衍省钱。
反正干了一天活,全身上下,哪哪都疼。
两个人干脆,全身上下抹了个遍,就连那个地方也没放过。
别说,药膏很管用,抹上之后,先是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可是,没舒服两分钟,清凉就变成了火热。
那种仿佛置身于烈火之中,有一团火在身体上燃烧的感觉,让张平张安痛不欲生。
尤其是,两个倒霉孩子,在那个地方也涂抹上了药膏,于是痛苦翻倍。
疼的两个人在床上打滚。
那痛苦的哀嚎声,把集体宿舍的人吓了一跳。
有几个正在温习手艺的人,更是被吓得差点萎了。
好在这痛苦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渡过初始猛烈的痛苦之后,张平张安也就安静下来。
药效是持续的,但是也就最开始的一两分钟会比较猛烈,过后虽然持续有高温从体表向肌肉、骨骼渗透,依然很痛苦,但是这种痛苦已经是可以忍受的痛苦。
这种痛苦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消失。
被折磨的精疲力尽的两个人,都没工夫收拾,直接拉过被子睡了过去。
第二天,药膏的效果起了作用,睡醒的两个人,感觉浑身精力充沛,有使不完的劲。
两人,对张衍的感激又增加了几分。
吃完早饭,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装卸队。
到了装卸队,其他临时工都已经到了,正在打扫办公室,有人去锅炉房打热水。
这两兄弟,在家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哪干过这个。
像根棍子似的往那一杵,看着别人干活。
不仅如此,别人打来的热水,两个人也不客气,直接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缸子水。
因为两个人初来乍到,别人摸不清他们的背景,倒也没人说什么。
只是,这一切都被赵长生看在了眼里。
心说:行啊!小子,昨天累的像死狗一样,今天这是又缓过神来了。
想到张衍的交代,赵长生转身把王源堂叫到身边,小声交代了几句。
上班后,开始分配当天的任务。
“张平,张安,今天任务比较重,你们两个负责保证二车间的原材料供应。”王源堂对张平张安交代道。
保证二车间原材料供应,说的好听。
其实就是两个人负责装卸,运往二车间的钢坯。
小一百公斤重的钢坯,就他们两个人负责装卸,按照现在二车间的生产任务,一天要用近一百吨钢坯。
两个人想要抗议,被王源堂一句话就给怼了回去。
你看看现在,谁不是两个人负责一个车?
别人没意见,就你们有意见?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
成为城里人的信念支持着两个人,咬牙接下了这个任务。
其实,王源堂是偷换了概念,都是两个人负责装车不假。
但是,人家两个人装满一车,有人替换,可以休息个把小时。
他们两个可是没人替换的。
不说一直干,也差不多。
赵长生还真有点担心,把两个人给累跑。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张衍的药膏效果。
张平张安装第一次的时候,力气十足,装满一车,也仅仅是出了一点汗。
看的卡车司机师傅都他们挑起大拇指。
这两个小伙子还真是有劲。
跟着车到二车间把钢坯卸下来,这时两个人稍微有点气喘。
“这都几点了,才送来一车钢坯?不知道我们车间生产任务重吗?耽误了生产,你们承担的起吗?”不等两个人喘口气,二车间的车间主任走过来呵斥道。
刚从农村来的两个人,哪知道这些啊,被车间主任一顶耽误生产的大帽子,压的喘不过气来。
也不敢反驳,赶紧跟着卡车,回仓库继续装车。
却不知道,二车间主任,包括卡车司机,都被赵长生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一上午下来,两个人的手套都被磨烂了两副。
期间赵长生过来看了一眼,见两个人的手套被磨烂了,很是贴心的给两人一人发了两副新手套。
中午,两个人看着满满一饭盒的白菜粉条,里面还有好几块油炸,闻上去就香喷喷的。
确实一点胃口都没有。
其实,并不是张衍故意折磨两个人,只是希望他们明白生活的苦。
人活在世上,谁不苦?
你不苦,是因为有人替你把苦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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