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炫帝乱点鸳鸯谱  褚庆误迎惠王女

    炫帝欲将平钰公主嫁与褚庆的消息很快从宫内传到了宫外,没多久,便在京城的达官贵人间传得沸沸扬扬。

    林弗闻讯后心内一阵恐慌,他担心褚庆不乐意,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于是命人将他带到了月堂。

    两人刚一见面,林弗便冷冷道:“恭喜小王爷了。”

    褚庆一脸困惑,问何喜之有?

    “平钰公主就要嫁与公子了,难道不值得贺喜?”

    褚庆听了一头雾水,待问明了事由这才缓过了神,笑道:“只怕是谣传罢了,大人又何必当真!”

    “看来公子还蒙在鼓里呢。”林弗板着面孔,“老夫且问你一句,若是陛下令你完婚,你当如何应对?”

    “这……公主为人任性骄横,且长我数十岁之多,我必一口拒绝;若还不成,一走了之!”

    “抗旨不遵,如此一来公子将大祸临头矣!”见褚庆愣怔无语,林弗干咳了声,缓缓道,“听着,老夫尚有一言;若是陛下降旨,公子可接旨不起,当面向钦差哭诉你已和他人订下了婚约,恳请陛下恕罪;老夫呢,再择机向陛下当面陈情,或可保公子无忧。”

    “多谢大人指点。”褚庆皱了下眉,又问,“只是晚生仍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这还不是杨嗣郎的主意!”林弗脸带怒色,顿了下,“老夫实在担心这又是他设下的圈套哪。”

    褚庆听了心头猛的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

    午后,岑燊到了芷园,来见李云翰。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岑燊说起了王诘被贬渭州一事。

    李云翰听了登时一惊,道:“遭此一劫,他的仕途可就全毁了!”

    “嗯,确是有些可惜。”岑燊唉叹了声,“不过能摆脱了平钰公主,他倒也心安了。”

    “不,你想得太过简单了,”李云翰嘴角微微一撇,“公主的心性我再了解不过了,无论王诘走到哪儿,她岂肯轻易罢手!”

    “当然会了。”岑燊语气坚定,“听说圣上欲将她嫁与褚庆,她若成了婚还有脸死缠着王诘不放?”

    李云翰听了会心一笑:“噢,原来如此。”

    这时武七带着房东蓝伯来见。原来芷园的一年租期将至,却迟迟不见李云翰前来续租,故此登门问个究竟。

    李云翰听明了来意,赶忙向蓝伯致歉,说他打算再租住半年。

    岑燊劝蓝伯不急,好言抚慰了他几句;待问清了蓝伯的住址,说他会去交付租金的。

    蓝伯听了满心欢喜,当下二话不说离开了芷园。

    两人又交谈了一阵,岑燊看似有些心神不宁,借口手头有事要回少阳宫。临行之前他又叮咛了李云翰一番,说王诘被贬,他就不去送行了;若见了王诘,请李云翰代问一声好。

    李云翰爽口答应了,说他待会儿就去归义坊。

    蓝伯回到了城西待贤坊家,坐下来歇息了一阵,正在闭目小憩,忽见门帘一挑,走进来了三个腰别长刀的年轻壮汉,个个身材魁梧相貌凛然。他怯怯一看,认出了那为首之人,却是岑燊。

    岑燊向蓝伯拱手行了礼,命侍卫呈上了一只包裹,当众打开了,内有五十两黄金。他说要买下芷园,让蓝伯开个价。

    蓝伯听了面露难色,说那宅子乃先祖遗留之物,实在舍不得卖……

    岑燊阴沉着脸,说是太子看上了此宅;若不答应,他无法向太子交待。

    蓝伯听了惊惧不已,犹豫了一阵,小心问道:“那李先生呢……”

    岑燊冷笑一声,劝他不必多问。

    蓝伯见状虽有不乐,也只好答应了。当下他收了黄金,写好了卖房契约,将其交给了岑燊。

    归义坊,王诘宅。

    一想到要离京,楼月的心里百感交集难以言表。她在京城生活了二十余年,京城的一草一木都让她分外留恋。可是能摆脱平钰的纠缠,和心上人生活在一起,虽是去一个陌生、苦寒之地,她也心甘。目下,她唯一的遗憾就是临行之前没能为父报仇杀了元冲……

    她收拾好了行李,坐在窗前凝思了一阵,王诘、王询匆匆走进了屋子。王诘说,他已告诉了父母,就说是到渭州出一趟远差,过些日子便回。随后,他转过了身子,又叮嘱了王询几句。

    楼月“嗯”了声,指着桌上那两只大包袱,说时候不早了,催他赶紧上路。

    王诘突然想起了什么,长叹一声,道:“唉,想不到我闯荡京城多年,一朝失意,竟没一个兄弟前来送行……”

    话音未落,忽听得院内有人高呼王诘之名。王诘出了屋子一看,却是平钰、宁芯二人。

    平钰眼含些许忧伤之情,对着王诘低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正巧被楼月瞧见了,她登时来了气:“装什么好人呢,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王诘冷冷道:“托殿下之福,送我远离这是非之地。”

    “你误会了,我真没害你。”平钰鼓足了勇气,“这都是贾升在背后捣的鬼。”

    “还想洗清自己?”楼月柳眉一扬,“晚了,说什么也没用了!”说毕,她拉了把王诘就走。

    平钰不让,一把拽住了王诘,一边让宁芯呈上了只包裹给他,道:“这件锦缎金丝大衣,带上御寒吧。”

    “哼,鬼才稀罕呢!” 楼月一把推开了。

    王诘见平钰泪湿眼眶,深情款款的凝望着他,不免有些黯然神伤。

    三人正僵持间,李云翰进了院子,见此情形一下子全明白了。他心生一计,对着平钰拱手笑道:“恭喜师姐,云翰有贺了。”

    平钰听了一愣,问他此话何意?

    “听说师姐要嫁与褚庆,难道不值得道贺?”

    “可谓大喜之事哪,”王诘略带些幸灾乐祸的口吻,道,“可惜我要去渭州了,喝不上你们俩的喜酒了。”

    平钰听了一头雾水,怒道:“瞎说!”

    李云翰淡然一笑:“师姐息怒;有道是无风不起浪,不然,师弟又岂敢乱言……”

    平钰强忍着心里的火气,问他从何得知?

    “怎么不信?”李云翰摇了摇头,将目光对准了平钰,“你还是去问问圣上吧。”

    平钰听了狠狠的瞪了李云翰一眼,带着宁芯怒气冲冲离开了王宅。

    待平钰走远了,李云翰将那日面见贾升之事向众人扼要述说了一遍。王诘听了虽是赞许,可仍不免有所顾虑,道:“想让她嫁给褚庆,这也太难了……褚庆若是得知了实情,岂不更恨你!”

    “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李云翰淡然一笑,缓了缓又道,“只是想惩治一下他们二人;即或不成,好歹也会让其收敛一些。”

    “嗯,也是。”王诘听了会心一笑,随后和楼月带着行李出了门,与李云翰挥泪而别上了马扬长而去。

    庆华宫,御园。

    炫帝在杨嗣郎的陪伴下,沿着龙池岸边漫步赏景,不时回过头来听他说上几句。

    杨嗣郎说臣僚们私下对林弗颇多非议,认为他年老体衰已难以应对繁杂的政务,却又不肯提拔年轻有为之人,致使政务效率十分低下。

    炫帝听了停下了脚步,说他也曾考虑过此事,只是囿于其为官多年树大根深,一时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动他。

    两人正说着,一个小太监来报,说林弗有事觐见。

    炫帝听了只觉好笑:“真是的,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不一会儿,林弗随着小黄门到了近前,未及参拜,炫帝便道:“听说林爱卿近来身子不适,朕正想派人去看你呢。”

    林弗深施一礼,道:“多谢陛下;臣这咳喘病已患有多年,每逢岁末酷寒之际,便会有所加重;不过以御药调理了几日,已没什么大碍。”

    “嗯,不错。”炫帝皱了下眉,问他此来何事?

    林弗说,只因南诏迟迟未定,他忧心如焚夜不能寐。为保南境长久安宁,他愿献上一策。

    “林爱卿费心了;说吧,是何良策?”

    林弗高声道:“陛下,平定南诏需得从长远考虑,以攻心为上。南诏有四大土司,多年来他们为抢夺地盘相互攻伐。朝廷不妨对其采取分化、优抚之策,愿归顺者可多赐以钱粮布帛,并委以要职;对于个别死硬者,可断其粮草围而不打,以示宽大。如此不出两年,则南诏定矣。”

    炫帝听了甚是高兴,道:“好一个攻心之计。有此良策,南诏无忧矣!”

    杨嗣郎听了并不以为然,说这不是养贼为患吗?那些土司的胃口可大着呢,只怕还没等朝廷喂饱,官兵一走,他们又翻脸不认了。

    炫帝听后登时沉下了脸,一声不吭。

    杨嗣郎又说,南诏蛮夷实难教化,且背后有吐蕃为援,朝廷与其耗费钱粮收买人心,倒不如在其四周驻以重兵,以示威慑。待其内乱,再起大兵一举灭之。

    “嗯,二位爱卿所言各有道理。”炫帝轻捻了下龙须,呵呵笑道,“朕意呢,目下且不宜大举用兵,以保持南诏现状为好。”

    林弗、杨嗣郎见状只好停止了争论,齐声道:“陛下圣明。”

    话音才落,忽见平钰气呼呼的走到了近前,对着炫帝高呼:“皇兄,王诘冤枉哪。”

    炫帝一愣,问有何冤情?

    平钰说,王诘遭贬皆因贾升陷害,恳请他收回成命。

    “这……”炫帝听了一时困惑不解。

    杨嗣郎对着平钰冷冷道:“殿下,君无戏言。圣上旨意已下,岂能朝令夕改!”

    “不,我要还他一个清白。”平钰语气坚定。

    炫帝似乎想起来了黄狮衣舞一事,对着平钰温言道:“说真的,朕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小妹又何必替他说情!”

    平钰道:“既是有冤,就不该贬逐!”

    “并非贬逐,”炫帝嘿嘿一笑,“小妹放心,皇兄只是让他去渭州好好反省一下,以观后效。”

    平钰听了稍稍心安,缓了缓又道:“还有,听说皇兄欲将小妹嫁与褚庆,可有此事?”

    “这……朕正想问你呢。”炫帝面色凝重,“这么多年了,你孑然一身飘来飘去,皇兄着实有些不忍心哪。”

    “我的事我做主。再说了,我与那褚庆既无缘分,更无一丝一毫情义可言。”

    炫帝听了十分生气,道:“小妹呀,正因你任性惯了,皇兄才要为你做一回主!”

    杨嗣郎劝道:“常言道,‘长兄如父’,殿下可要体谅圣上的一片良苦用心哪。”

    “哼,我还没问你呢,”平钰狠狠的瞪着杨嗣郎,“这骚主意可是你出的?”

    “微臣不敢,”杨嗣郎身子一颤,换了副笑脸,“如今褚漠寒坐拥三镇兵马,殿下若嫁与褚庆,那老褚家岂不对朝廷更为忠心!”

    “笑话,褚漠寒忠不忠那是他的事,休要拿我去讨好!”平钰回过了头复对着炫帝,泣道,“皇兄,别的什么我都可依你,唯有这婚嫁一事实难从命。你若再强逼,小妹宁可老死山林,也不愿与自己不爱的人苟且一日!”

    “这……”炫帝听了一时语塞。

    林弗在一边听了心头暗喜,干笑了下,道:“殿下息怒,陛下只是随口说说,你又何必当真!”

    炫帝见有台阶下,赶忙换了口气:“没错,朕当然尊重小妹的意见了;若是小妹不肯答应,那就算了。”

    平钰恨恨的瞪了炫帝一眼,随之拂袖而去。

    “唉,这个小妹……”炫帝望着她远去的身影长长叹息了一声,对着林弗道,“只是此事既已传出,若让褚漠寒听到了,他又会做何感想?”

    林弗建议,不妨另择一女嫁与褚庆;如此一来,既消解了君臣误会,又彰显圣上仁爱大度。

    “另择一女……”炫帝苦笑了下,“这可难为朕了。”

    杨嗣郎说,惠王的小女儿荣义郡主尚待字闺中,且貌美贤惠,不如将她赐与褚庆,岂不两全其美。

    “不错。此二人门当户对、倒也般配。”炫帝笑道。

    林弗听了忙说不可,此事还需征得褚庆同意才行。

    “别啰里啰嗦了,”炫帝很不耐烦,当即降下了旨意,将荣义郡主嫁与褚庆,令其择日完婚。

    杨嗣郎听了甚是得意,又提议为将婚事办得隆重体面些,可命礼部会同骆峰协办。

    “好。”炫帝神情有些激动,“告知褚漠寒,到时候朕也要参加其子婚庆。”

    静默了片刻,炫帝见林、杨二人仍不肯离开,于是搔了下后背,轻叹道:“唉,京城岁寒,朕好久没有泡温泉了,身上皮肤干裂奇痒无比……”

    杨嗣郎听了当即会意,说他愿随驾一同前往温泉宫。

    炫帝点了点头,说那就后日出发。

    很快,惠王便接到了赐婚旨意,他倒是很认可这门亲事,震惊之余不免有些欣喜。

    李婳听说了后不由得陷入了迷惘,她实在不明白此事为何会落到了自己身上。她静坐在窗前,努力追忆和褚庆在一起时的场景,想了许久,心绪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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