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就是你害了我的景儿,今日我要你给景儿下去陪葬。”

    一见到林葭玥,周姨娘疯癫得更厉害,她推开院中婆子冲到对方面前,伸手便狠狠一巴掌拍了下去。

    林葭玥几日未吃未睡,这一巴掌下去眼前一黑直接摔倒在地。

    虽面颊疼痛,但她却觉心中松泛许多。

    她到如今也想不明白江景为何投井而亡,是真的为了那劳什子不贞洁的名声,还是因为陈家退婚。可无论什么原因,林葭玥都清楚同自己脱不开干系。

    周姨娘用力捶打着林葭玥,她茫然而麻木的任由对方发泄。

    直到周姨娘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窒息感袭来,林葭玥才奋力挣扎起来。

    她怕了。

    濒死后,她害怕了。

    可如今周姨娘的手如铁钳一般死死不松,任是由她如何挣扎都不能甩开。

    江老夫人昏厥,江母惊慌守在一旁,见老太太脸色发青一口气未曾提起,忙摘下头上金簪刺入她人中穴,江老夫人这才将那口气急喘上来。

    郑姨娘上前拉扯周姨娘,若真在老太太面前闹出人命,周姨娘必死无疑,只如此想着,她便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

    整个福鹤堂乱成一锅粥,宋挽站在江母身后静静守着江老夫人未曾离去。

    江老夫人清醒过来,宋挽忙上前搀扶。

    老夫人指着地上躺着的林葭玥道:“将这乱家的根源给我打出去……”

    “老夫人您要给景儿做主!”

    “够了。”

    江行简匆匆赶来,他今日刚上值还未等进蕃育署,便被府中小厮驾马寻回,再见眼下情形江行简只觉头痛欲裂。

    “去拉开周姨娘。”

    林葭玥被几个外院小厮救下,侯府乱得甚至维持不住男女大防,只能唤外院小厮进内院处理她。

    周姨娘被人钳制住,双眸猩红,面色狰狞的看着江行简:“侯爷今日可否给妾身一句准话?这害死我景儿的乱家根源,你到底除是不除?”

    林葭玥捂着脖子,眼底透着血红,止不住的大口喘息。

    再次经历濒死的感觉,让她全身汗毛都炸了开,心底被恐惧点点蚕食,骇得她脑中一片茫白。

    周姨娘情绪和缓,她瞪着几个抓住自己的小厮狠狠甩开。

    到底是内院女眷,那些男丁亦不敢轻易动手,且见江行简未表态,一个二个便松开了手。

    “侯爷,我只问你这乱家的根源除是不除?”

    江行简忽而有点恍惚,似是被问得怔住。

    唯有宋挽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了眸。

    这一刻,他竟是动了杀心。

    瞬间的沉默让对生死格外敏感的林葭玥红着眼抬头,江行简仿佛这才反应过来,低声开口:“送周姨娘回玉安院。”

    “哈哈哈,乱了乱了,这侯府乱翻了天。”

    眼见江行简根本没有处理林葭玥的意思,周姨娘彻底失望。她拢了拢头发,眼含着泪浅浅一笑,双颊边的梨涡隐隐显现,一如平日温柔。

    “侯府有此后人,老侯爷怕是在地下也难得安稳。”

    “侯爷景儿,我来陪你们了……”

    周姨娘说完,猛的向福鹤堂院中抄手游廊柱上撞去。嘭一声闷响,鲜红血色四溅,人直直倒下没了气息。

    院中人吓得傻在当场,蘅芜却是发现不对早早将宋挽护在身后,蘅芷则扯了帕子遮挡在她眼前。

    江行简面色如雪,林葭玥只觉头皮瞬时炸开,浑身打着摆子冷冷颤抖。

    江老夫人见此情形连惊带吓彻底晕厥过去。

    唯有郑姨娘哭着褪下身上褙子,走上前轻轻盖在周姨娘面上,低声啜泣:“都说了让你莫要闹,闹来闹去又能闹出个什么结果呢?咱们的一条贱命,能拿得住谁?”

    “送大奶奶回房。”

    江行简厉呵一声,蘅芷蘅芜忙护着宋挽回澜庭院。

    江母那边派人寻府医,福鹤堂的丫鬟忙着抬老夫人回寝房,江行简指挥着府中婆子处理周姨娘尸身,郑姨娘哭着被丫鬟拉走……

    唯有林葭玥一脸呆滞看着鹅黄色褙子下,隐隐露出的苍白手臂。

    七日内有两人横死家中,侯府人心惶惶,哪里还有人去管林葭玥。

    众人于她身前身后穿梭,却是无人上前过问一句。

    直到浅碧轻红寻来,二人才拖着丢了魂的林葭玥快速离开。

    府中未见哀鸣,未见半匹白布半张黄纸,廊柱同白玉地砖上的血渍被下人擦干,周姨娘之死再无一人提起,仿佛侯府从未有过此等悲惨事。

    第二日大厨房做了酥香肘子、清蒸鹅、咸豉豆皮羊肚盘等十八道荤菜,送往各房。

    郑姨娘啃着肘子一边哭一边笑,江老夫人沉睡不醒,江母一夜白了双鬓。

    江行简坐在院中自斟自饮,一夜未眠。

    宋挽则在赵嬷嬷同蘅芷蘅芜的照看下,浅浅睡了几个时辰,只是一夜之间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反应最大的是林葭玥,她已经几日不吃不睡,身子透着病态的疲虚,且如今还添了个不寻常的毛病。

    她再瞧不得少女皙白手臂,亦听不得清脆皮鼓声。

    侯府一片寂沉,宋蓝安携夫人上门时,江行简甚至有些恍惚,一时不知他这岳丈大人亲自登门所为何事。

    “府中有事,未能恭迎父亲,是行简失礼。”

    宋蓝安道:“听闻侯府近日多有烦事,老夫便过来看看,且拙荆思念挽儿,今日便想着让她母女二人见上一面。”

    江行简忙让府中婆子带了宋夫人去澜庭院,他则留下陪客,同宋蓝安寒暄。

    二人说了几句不咸不淡无关痛痒的话,宋蓝安忽然道:“听闻上京流言,城阳侯对家中嫡妻很是不满?”

    “说到底也是本官教女不严,未能将府上千金教成世妇典范。”

    江行简下颌一紧,忙道:“父亲这话折煞行简,挽儿并未有什么不好,都是小婿鬼迷心窍,以致冷落挽儿。”

    双拳紧紧握起,江行简绷紧了身子:“是行简有错在先,日后万不会再负挽儿。”

    宋蓝安冷冷嗤笑:“侯爷言重了,这上京谁人不知我平章政事府的姑娘无德无才,理家无能呢?”

    从怀中掏出两张素贴,宋蓝安推到江行简面前:“侯爷的庚帖同挽儿的婚书,城阳侯府这门亲我宋家高攀不起,还望侯爷寻了两族长老,选个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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