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马唐草与疯子,仵作想起一件事来。



    几年前,富阳县曾发生过一起与马唐草有关的命案——



    十六岁的小芸经媒婆介绍嫁给了大她四岁的丈夫,婚后才知丈夫另有心上人,之所以与小芸成亲是迫于他母亲的压力。



    尽管小芸心里有些难受,可寻常夫妻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想着只要她尽到了为人妻,为人媳的本分,丈夫就算再不喜欢她,也能与她白头到老。



    小芸的丈夫却不是那么想的,他娶小芸只是为了应付自己的母亲,在将小芸娶进门口便以专心读书,考取功名为由住到了镇子上。



    每隔几日,小芸会依着婆婆的吩咐去镇子上给丈夫送东西,每次都会看见丈夫与另外一个女子相处的情形。



    起初,丈夫不承认他与那个女子的关系,只说是住得近的邻居。后来,他承认了,说他之所以瞒着小芸是不想让他的母亲知道,不想让母亲找上门来难为那名女子。他说他对不起小芸,除了他的人和心,小芸想要什么都可以。



    明明她才是他的妻子,可她却像是一个破坏了别人幸福的坏女人。



    和离是不可能的,乡下地方没有和离一说,就算有,她爹娘也不同意。



    成婚一年,小芸的肚子却不见动静,心急如焚的婆婆找来各种偏方秘药给小芸吃。可这生孩子是男女双方的事情,丈夫不与自己圆房,她去哪里生孩子?



    闺房里的事情她不好意思与婆婆说,丈夫为了维护心上人,明知她遭受责难却没有开口为她辩驳,反而任由婆婆猜测,将要不来孩子的事情统统怪在她头上。



    小芸委屈至极,常在夜里轻声哭泣。



    婆婆认为她是家丑外扬,越发刁难她。不给饭吃,不让睡觉,稍有反抗便是非打即骂。娘家人也以为生不出孩子是她自己的事情,对婆家多有抱歉,对她在婆家的遭遇睁只眼闭只眼。



    事发前一日,小芸给婆婆端洗脚水,因不小心溅出了水花,被婆婆一顿谩骂,话里话外都说不该逼着儿子娶她。丈夫见状,便说心上人一直等着自己。婆婆大喜,立马让儿子将小芸休了。



    明明是他们母子之间的矛盾,却平白无故地让小芸成了牺牲品。小芸有苦难言,第二日一早便去镇上买了砒霜。



    砒霜很毒,能要人命,却没有人告诉小芸毒发时会那么痛苦。她在房间里翻滚了一个时辰,婆婆与丈夫却在隔壁商量着如何迎娶新人。临死前,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了婆婆的房门前,等丈夫和婆婆发现时,她早就凉了。



    婆婆心虚,丈夫心亏,怕小芸变成恶鬼回来找自己算账,花重金从山上请了个道士,将可怜的小芸封在了铜棺内。



    这铜棺有没有用不知道,只知道小芸尸骨未寒,婆家人就把丈夫的心上人娶了回来。



    翌日,邻居发现,小芸的婆婆死在房内,丈夫失踪,而他新娶的那个娘子变成了疯子。



    案发现场,除了小芸丈夫手写的认罪书外,还有大量的马唐草。循着那些马唐草,衙役们看找到了小芸的坟头,而小芸的坟上爬满了那种草。



    这案子最终被当做悬案处理,若不是素娘的案子,仵作早就忘了当年的那件事。



    “这小芸的婆婆是被鬼给杀的?”周予安琢磨着:“若真是,那我得去小芸的坟上看一看。厉鬼啊,听过,没见过。”



    “青天白日,郎朗乾坤,哪有什么鬼怪。”仵作摇头,“那小芸的婆婆是被勒死的!”



    “既是凶案,为何不查?”沈崇明面有不悦:“这富阳县都是这么办案的?”



    “当官的越糊涂越容易当。”仵作站起来:“案子虽是凶案,可这案子没有原告啊!”



    说话间,有衙役来报,说是在蓄水井里发现了尸体。



    蓄水井旁长着些杂草,杂草上有几滴血迹,待再细看,井台上下都有血迹,粘在泥里的落叶有几片也被染红。



    方才进院时,这蓄水井是用厚石板掩着的,石板上有落叶,若不是那个衙役用脚踩它,恐怕发现不了掩在石板下的血迹,更不会想到凶手将尸体藏在这里。



    蓄水井不大,李进忠趴在里面有些憋屈。



    “背上有伤,伤口里有铁锈,凶器是一把生锈的匕首。”



    “刀口不深,应该不是致命伤。”周予安碰了碰沈崇明:“沈师爷,麻烦您往后退一下。”



    沈崇明后退,周予安站在井台上搬了下尸体的肩膀,发现尸体很沉,像是坠着什么东西。



    仵作见状,忙让衙役过来帮忙,带将李进忠的尸体搬开后,发现他手里捧着个铁盒子。



    说捧似乎有些不大形象,这铁盒子是用两条铁链绑在他手上的。



    盒子很沉,滴滴答答渗着血迹。打开,是一颗女子的头颅,头颅下放着一块铁板,铁板上刻着一个“齐”字。



    “这铁板是?”



    “齐王府。”沈崇明摸了下铁板:“不是赝品。”



    “李进忠是齐王的人?”周予安纳闷道:“这齐王还真是不拘一格用人才啊。”



    “你与李进忠相熟?”



    “我救过他!”周予安查看着他的伤势:“三年前,他被恶狗追咬是我救了他。若非如此,他怎会答应帮我照顾素娘。”



    “李进忠不是齐王的人,凶手是。”沈崇明吩咐衙役:“将那个在小芸坟前徘徊的男人抓回来。”



    看见冯二时,周予安有些意外,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他是齐王的人。



    与春红和穗儿不同,这个冯二生来就是齐王府的密探,是奉命来富阳县的。在调查何家与秘方的过程中与另外一方势力起了冲突,中了噬心毒。



    噬心毒,毒不在要人性命,而是让人变成半呆半傻的痴儿。尽管服了解药,可在毒性被压制住之前,冯二还是成了傻子,在街头任人欺凌。



    小芸见他可怜,将他安置在了一处废宅里,每次给丈夫送东西时都会给他带些吃的喝的,见他受伤还会细心地给他抹药,让他避开那些寻事的顽童。



    这种细心和温暖,是冯二以前从未有拥有过的。



    他与小芸之间没有男女之情,只有姐姐对傻弟弟的照顾,傻弟弟对姐姐的依赖。



    小芸被逼身亡,作为弟弟自然要为姐姐复仇,可他清醒的时候不多,让那个罪魁祸首,始作俑者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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