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冲也是住在青县宾馆。他是京官,这一回家,县里书记县长都出面相请,年前已经应付两天了,昨晚是书记请客,一大桌子,县里的常委来了将近一半,还有县委办和县政府办主任相陪,负责买单跑腿诸般事宜。吃完饭后,书记另有应酬,先走一步,县长、县政府办主任,还有一个副县长等一干人又陪着玩牌玩到早上三点多钟,事后领导们都回家睡去了,县政府办主任就开了个房间陪着。万一有什么事要招呼呢。

    李世冲眼光朝这边一扫,也看见了自家姐姐,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站起身朝这边走来。政府办主任不认识李莘,不过看见尊贵的客人好像是遇到了熟人,也凑趣地跟了过来。

    “姐,过来了。”李世冲先招呼了自家姐姐,然后才不情愿地喊了声姐夫,“啥时候到的?怎么跑这里来吃早饭

    “住这里呢,刚到青县,想着大哥那里太挤,就在这里订了房间。”李莘忙扯了苏立弘、苏立敏一下:“快给舅舅拜年。”

    苏立弘就有点不情不愿,心道,感情他是弟弟呢,也没有先给姐姐姐夫拜年。苏立敏不大清楚里面的瓜葛,听话地站起身来,甜甜地说了声舅舅新年好。苏立弘也只好站怎么也是长辈,含含糊糊地拜了年。

    “开了几间房?”

    “三间。”

    李世冲神情有点不悦,叹了口气说:“这里也怪贵的,老大家里那么多房子,随便挤挤不就行了。以前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不就一晚上吗?打个地铺就行了。费这个钱干吗?挣个钱也不容易。”

    李世冲的语气虽然是很关心的样子,但神态中总有着居高临下的倨傲。苏立弘还听不出里面的潜台词?不就是说苏达仁家里太穷,居然还住这么好的宾馆,够得瑟了。也难怪李世冲反应那么大,青县宾馆是三星级的,这里地标间要288一间。三间就是小一千块钱了。

    政府办主任忙接话道:“李处。既然是你姐姐,那就是一家人了,不就是三个房间吗?政府办一起结了。”说着就往接待处走去。

    苏立弘忙拦住了他:“不用,谢谢主任。我们付得起。”

    李世冲听出了苏立弘话里地刺。傲然训斥道:“立弘。你爸妈挣钱也不容易。不是这么糟蹋地。不要贪图自己享受。就把父母地钱不当钱使。这么大个人了。大学毕业了吧。也该知道孝敬父母

    李世冲想着姐姐姐夫一辈子老实人。也是节俭惯了这么好地宾馆。那就是苏立弘地主意了。年轻人现在主意都挺大。苏立弘对自己有没有多少尊敬地样子。说不得就摆出了长辈地架子。训了苏立弘几句。

    苏立弘心里冷笑。我上大学地时候也没见你这个舅舅寄一分钱过来。我做什么还要你教训吗?住好宾馆就不是孝顺父母。非得住那种脏不拉及地小旅馆才是孝顺。大过年地。你积点口德好不好?

    “我没有不孝顺父母啊。不过是因为我刚刚工作。兜里没钱嘛。要不舅舅您来付这个房钱。也算是弟弟对姐姐地敬意不是?谁让舅舅挣钱多呢。”苏立弘气急。脸上反而笑容满面开玩笑道。

    李世冲被外甥不软不硬地顶了一下。脸色就拉了下来。拉开手包。掏出一叠钞票来。扔到桌子上:“姐姐。这次来地匆忙。钱都在卡里。现金不多了。这点钱你先拿着用。穷家富路。身上多带点钱。”

    政府办主任也看出气氛不对。有心缓和。又不想掺和到人家姐弟之间地争执。就又朝着接待处走去。

    苏立弘急忙跟上几步,拦住了主任:“主任。真的不用。”说着低声说道:“我也能报销的。”

    能在政府办主任这个位置上待的人,哪个不是心思灵巧高低,心想自己要是坚持去结这个帐。没准人家不但不领情,还把人给得罪了。花钱买罪受地事情。傻子才做呢。就顺势退了回来。李世冲就没理会苏立弘,对李莘说:“姐姐,我已经吃好了,先走一步。待会大哥家见,你慢慢吃啊。”

    苏达仁已经忍了半天了,见李世冲的人消失在门外,就对李莘埋怨说:“你弟弟是怎么回事?大过年的训人,当领导当出毛病来了?我花自己儿子的钱,管他什么事了。立弘孝顺不孝顺,要他来教训吗?天底下没有比立弘更孝顺的儿子了。”这人有了钱,胆气也壮多了。苏达仁往常是从来不敢这么说自己的小舅子的。李世冲上大学的时候就有股傲气,苏达仁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谨小慎微的,硬话也不敢说一句的。

    “老苏,你别说了好不好,孩子还在呢。再说了,世冲也是为了我们好不是。”李莘虽然对弟弟地举动不满意,也不愿意在自己的儿女面前说他们舅舅地不是。

    “算了,爸爸妈妈,大过年的,没必要生气。为了舅舅这种人,更没必要生气。”苏立弘站起身来,拿起桌子上李世冲扔下的钱,走到接待处,递给一个大堂经理:“入了县政府的帐上吧。青县宾馆离李世杰地房子不远,吃完早饭,苏达仁一家子就就没有开车,溜达着过去。苏立弘也想看看老家的情况,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不一会就到了李世杰地三层小楼前。院子的铁门是开着地,几个人走进去,大舅妈正在院子里摘菜,看见李莘等人进来,忙起身迎接。

    “大嫂,给您拜年了,大哥在里面吧,我给他拜年去。妈妈呢。”

    “婆婆在他房间里看电视呢,她不喜欢热闹。你们去看他吧。刚才听老四说在青县宾馆碰见你们了,本来想让大,外面冷。”大舅妈是个很絮叨地人。

    “好久没来了,就是想逛逛。县里的变化还真的很大啊。”苏达仁说,心里道。我又不是没有车,只是不想吓着你们而已,这么一想,腰杆不由自主地挺直了。

    苏立弘跟着爸爸妈妈进去先给外婆拜了年,老太太腿脚不好,住在一楼,耳朵也不好使了,倒是笑呵呵的,摸着苏立弘的脑袋说:“是苏立弘吧。长这么大了。工作了使。忙拿出在江州买的助听器,给外婆带上。

    外婆突然现能听清楚别人说话了,就缠着苏立弘说了半天话,苏立弘趁机把助听器地用法解释了清楚,在外婆房间里坐了半个多小时,李莘就问:“妈妈,大哥呢?”

    “在路上和老二、老四聊天呢,你们快去找他吧。”

    苏立弘不愿意上楼去,李莘瞪了他一眼。才怏怏地跟着老妈来到二楼的小会客厅,说是小会客厅。也有四五十平米。就见房间里大舅、大舅的闺女,二舅一家子,三舅都在房间聊天。因为老三要回来,二舅把儿子带回来了。长辈在行政事业单位,晚辈们也可借光都在行政事业单位混。三舅的女儿和老婆没有回来

    李莘路上再三嘱咐。到舅舅家里不准失礼,苏立弘还是规规矩矩地给几个舅舅还有二舅妈拜年。

    大舅点点头。客气了几句,让女儿去搬几张椅子过来给姑姑一家子坐。厅里摆了一张长沙。两张短沙围着一个玻璃茶几。另有两张靠背椅子放在短沙旁边,大舅的女儿李晨曦和二舅的儿子李远坐在上面。李晨曦假装起身。李莘就道:“不用,我们自己来好了。”就去墙角搬折叠椅。苏立弘急忙把出来。李晨曦也就顺势又坐下了。

    在李晨曦的心目中,小姑一家就是乡下来的穷亲戚,自然用不着太在意。老爸是招商局的局长,也是青县的强势单位,她自己又在江州地人事局上班,见识过世面的人,人事局这种地方,见惯了别人的恭维,顶红踩黑是经常的事情。平素又得三舅的宠爱,自然骄横了几分。

    三舅李世冲正在讲京城的见闻,正好说到江州市某局的一个副局长去京城办事,求到他的门下,怎么送的礼,怎么请吃地饭,又怎么去消遣,去的地方是如何的富丽堂皇,花的钱又如何如何多,等等等等。随后就感叹一句:“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啊。”

    “那是,江州市的实权局的副局长,正处吧,很牛逼的人呢,到了京城,在你面前还不跟灰孙子一样。”二舅感叹道。

    “其实这是有讲究的。去下面开会时,见他们排坐席也是很讲究的,先排庙,再排和尚。庙大的排前面,哪怕只是一个小科长。下面正儿八经地正处副厅也得恭恭敬敬地说话。我去下面视察,那些正厅副厅,哪个不是夹着尾巴做人。”三舅志得意满地感慨。

    “哈哈,京官见人大三级嘛。天子身边的官当然不一呢。到了青县这种小地方,你去赴县委书记县长的宴,是给他们面子呢。”老二凑趣道。

    在大舅家里,苏达仁一直是不被待见的主,那边几个人官宦之气太浓,动不动就拿官场上的事来说,苏达仁根本就插不进嘴。这次多了京里的大官,更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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