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鸡同鸭讲了半天,素问才捋清了这摇着尾巴的大黄狗的来历。

    原来昨天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发现那个可疑人长得像赵夫人“家丁”后,素问留了个心眼,回来跟唐崇讲了一声。她的本意是提醒对方,闹事者背后的指使人或许和赵三家有往来,可以当个线索查查,当时唐崇只回了一句“省得了”,也没说什么其他的。

    结果今天他让广白把唐家养的看门狗牵了过来。

    素问:不,我真不是害怕,也不是想贪你的狗。

    原书里对男二家庭的正面着墨不多,也许哪段描写里是提过养了狗吧,不是很值得注意的细节。她想来想去,只能是自己多的那一嘴,让唐崇担心赵夫人李夫人的又来逼迫女主?

    这大黄凑上前,围着她嗅了一阵,不知道是怎么被主人嘱咐的,也不乱吠,倒是乖觉。

    广白道:“周小姐放心,我牵着大黄送到你家认认门,它很听话的。”

    素问道:“唐大哥怎的自己不来?”

    广白道:“他和孔大夫还有事要忙呢。你有事找他?”

    素问摇头:“没事没事,别去打扰他们。”

    胡桃看了素问一眼,看她这么在意,又陷入小姐到底喜不喜欢唐少爷的思考中。

    素问心里却在想,您这就不开窍,要送就亲自送啊!本来多体贴一件事,却只让一个小厮牵了大黄来,再经我这个女配牵回去,中间拐了十八道弯了,八百年才能撩到顾婉儿?

    您反思一下,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是男主了吗?

    这大黄虽是土狗,却颇有灵性,好像能听懂人话一般。让握手就握手,让打滚就打滚,也知道自己跑到花丛里上厕所。不喊它的时候,它就在院子里扑腾着尾巴玩。

    留在周家以后,甭管它是不是真的会看家护院,素问却是喜欢得紧,当天连书都没顾得看,抱着好一阵呼噜,一直玩到晚上睡觉,还给家里人提了一堆条条框框。

    什么吃的要单独煮,不能放太多盐,不要喂碎骨头,还要每天遛……这些在现代都是科学喂养的基本要求,可这个时代,谁家养猫儿狗儿有这么精细的?

    孙嬷嬷抱着已经不再涨肚的明哥儿来给素问瞧,看见大黄,便问谁家的,结果被厨娘拽着好一阵感慨:咱家小姐真是拿唐少爷送的护院狗当个宝贝,这怕不是跟定情信物一样了吧。

    她俩绝不是家里独一份这么想的,连周丽娘都又去找周老太爷嘀咕了好一阵。

    素问这厢,初入医馆,一连大半个月,除了苦背“教授”们指定的各种医书,可以说都在跟各种切药刀、炒药锅、竹筛、簸箕、碾槽打交道。

    炮制过程中,常常离不开水火,尤其炒制斑螯、乳香、没药时,气味刺激有毒,这些危险操作都是伙计完成的,在一处单独避人的地方。众人都谓那周小姐必嫌腌臜,要躲得远远的,不料她也主动来看,规规矩矩地遮口掩鼻,好好一个美人坯子,倒包成了村姑。

    此外,闲暇时间,无论素问去围观唐崇、孔龄之还是喜娘给人诊病,三人都不拦她。若有问题,亦得耐心讲解。至于其他大夫,素问暂时没好意思去打扰。

    不过能够看出,最近医馆确实门庭冷落。

    看来那些泼皮闹事还是有所见效,素问来了这么多天,每日都只见寥寥数人上门,连带众人也都士气低落。只是因为往日东家宽厚,暂时还没人请辞离去。

    后院这么多病房里,目前唯一住着的,就只有之前救下的那名短褐女子。她的恢复力也算不错,当时看着严重,经过这阵子调养,已经能够下床活动。

    说曹操曹操到,素问端着一筐药站在院里,脑子里刚想到她,就听背后一个沙哑的声音说:“敢问问娘,你们医馆的掌柜现在何处?”

    素问回过头,笑着说:“金钩姐,你又没好利索,急着找掌柜的干什么?”

    这阵子她跟喜娘经常亲去照顾那女子,孔龄之也时不时来复诊,自然早已互通姓名。

    关于这自称叫“赛金钩”的女子,把她收治进来之后,在医馆里也引起了一番争吵。

    第一,她受伤入馆后,家人亲属竟无一个来寻,可见伶仃一身,第二,她这名儿明显是个化名,加之虎口有老茧,一身腱子肉,两下相加,不难猜出她的身份——怕是个混江湖的。

    素问知道,此江湖可非武侠小说里那种快意恩仇的江湖,充满行侠仗义的幻想色彩。实际上,这里所谓的江湖人更接近绿林好汉,都是些一饱难求、居无定所的游民,被排斥在正常社会的边缘之外,为了谋生可能会去干各种事,难免会让普通人感到不安。

    正因如此,有人就主张趁早把她赶出去,以免给自家带来麻烦。

    甚至那王掌柜话里话外,还有责怪唐崇多管闲事之意,认为当日根本不该救她。

    最后是孔龄之力排众议,一锤定音,强硬表示周氏医馆从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素问从中看出点道道来,这王掌柜已是心思浮动,想要独大了罢。

    那日近晚,素问路过孔龄之专用的厢房——也就是她理解成办公室的地方——看见唐崇跟孔龄之对坐吃茶,一老一少,都是默然,却亦默契,一时间,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至少她知道,周老先生去后,有人还在坚持着他的坚持。

    赛金钩咳了两声,以中气仍不是很足的声音说:“我在这里赖了许多天,肯定费了不少银钱。我也非那死乞白赖之辈,身上一时虽不趁手,这就赶紧回去,筹足了再给你们送来。”

    素问道:“那你不用着急,我们这儿的规矩,跟大夫说一声,找账房赊着就是。”

    她也是来了才得知,更早些年,周邦贤都是直接给穷人免帐,外加送医送药,但这里面也有个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给人家免多了,有时反而养出一批全不感恩的刁民,不给就要撒泼。还有些游手好闲的混混,专门穿得破破烂烂来骗药,反而压榨了普通病人的医疗资源。

    后来在孔龄之的建议下,才由赠送改为赊欠,那些真正贫苦的人家,或让他们闲时上门帮佣抵消,或看他家中确实连劳力都不足的,在年底统一勾销。这也是个长久经营的章法了。

    素问把这些跟赛金钩解释了,劝她再回去歇着,而且就算要找,直接找孔大夫便可。

    真要找王掌柜,看他那德行,怕恨不得立刻把赛金钩这个麻烦扫地出门。

    下午喜娘来找素问:“你那‘唐师兄’准备给一个娃娃行针呢,可要去看看?”

    素问一听,忙道:“去,咱们一起。”

    这是她们私下的戏称,因着素问问过喜娘一次,自己用不用喊唐崇老师,喜娘却忙说,你从小跟你爹学习,唐大夫也从小跟你爹学习,你们俩是平辈,没有那么喊的道理。

    后面混熟了开玩笑,才又生出这师兄妹的戏言。实则喜娘是怕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天让她喊了,万一人家两个以后要议亲,得,岔辈了,怨谁去?

    闲话不提,这边素问跟喜娘来到厢房,唐崇正在备针。病儿是个女娃,约莫五岁大,被长辈抱在怀里,小脸通红,咳嗽不住。

    据素问所知,唐崇除了方剂,亦善金针之术,只不过男女有别,可惜他平时多为男性针灸,病患脱得袒胸露背,常常不便让自己在旁围观。

    ——如果让她知道,以前医馆门庭若市的时候,还真不乏大胆孟浪的女子,因为唐崇生得好看,专门把他请去要求针灸的,可能要笑滚到地上,想看看他当时什么表情。

    至于这小儿针灸,因为孩子常常难以配合,反而有女医在旁诱哄更为便宜。

    素问拿了个红彤彤的拨浪鼓,一边吸引病儿的注意力,一边分心盯着唐崇修长的手指。

    幼儿稚阴稚阳、脏气清灵,对经络腧穴刺激比较敏感,故而针灸疗法见效甚快。只是相对的,要选纤细的毫针,以浅刺泻法为主,加倍小心,以免伤及机体。

    唐崇手法轻盈,力道柔和,加之这女娃懂事,竟不哭闹,懂事得让大人心疼。

    他取肺俞、列缺、合谷等穴止咳平喘,又因孩子外感风邪后易夹痰、夹滞、夹惊,佐以足三里、丰隆、商丘等穴清热,消食导滞、息风镇惊。1

    等收针完毕,女娃明显精神了不少,也开始伸手要拨浪鼓玩了。

    病儿的爹娘松了口气,一个去找账房交钱,一个连连道谢。

    唐崇一回头,看见素问把女娃抱在怀里,逗她笑个不停,两张如花的笑靥被门口的阳光照亮,这一幕殊为温馨,竟不觉,自己眼神里也染上一丝温度。

    等女娃一家走后,唐崇叫了个学徒过来,让他把自己用过的金针拿去处理。

    说到这个,素问发现,唐崇行针之后,每过一段时间,为保金针洁净,往往也采用煮针之法,不过跟自己之前那种单纯用白水沸煮的法子相比,更为讲究许多。

    要先用乌头、巴豆、硫黄、麻黄、木鳖子、乌梅等与金针一起放入罐内,煎上一日,洗濯之后,再用乳香、没药、当归、花蕊石水煎,取出后用皂角水洗,最后将针具涂上松子油,贮以备用。2

    但这种煮针之法固然客观上能起到杀菌作用,更主要却是为了炼制金属,去除铁毒,达到“针耀而匀”的效果。加之成本如此高昂,显然不能经常如此行事。

    这又让她拾起之前思考的问题,古人针灸,缺乏消毒的概念,甚至会有人以口温针,认为能够更好地与血气相合,这不就高危感染行为吗!

    像唐崇这样,每次用完针具后,知道用烈酒清洗的,已经算有意识的……

    对了,烈酒?

    作为一个穿越者,素问忽然想到自己该发明什么了——医用酒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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