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因，今日果，还你！”这是石毅最后的声音。而后那片星空彻底暗淡了，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璀璨光华中，一代重瞳者自行兵解，化为血与魂，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
余音飘渺未绝，记忆宛若走马，飞逝得太快，来不及去思量。
在剧痛中醒来，眼前景物，模糊虚晃到清晰。就见一美艳少妇，坐于床侧，眼中泛着泪光，脸上饱含关切之情。
“毅儿，你吓死娘亲了！”
见石毅醒来，雨柔立马俯身探查。
在移植石昊至尊骨的过程中，她的这个宝贝麒麟儿竟然中途晕厥了过去，这可把她吓坏了。
一旁一道幽灵般的黑影在心中同样长舒了一口气。
若是石毅有恙，雨柔绝计不可能让他活下去的。
早先霞光满室，大道神音轰鸣异象已经隐去，化为至尊源骨，在石毅的胸腔内静静休眠。
手术的创口早已被主刀的黑影用神通愈合，短短时间就已经脱痂，长出了新肉。
“大娘……我冷。”
被挖去至尊骨的石昊蜷缩在床上，嘴唇干裂，在半清醒半昏迷的状态下呓语着。
此时，他不过才八九个月大，根本就意识不到平时里对他疼爱有加的大娘，对他做出了多么残忍的事情。
在石昊小小的脑袋里，他只记得大娘带他去看五色孔雀，太古神禽的后裔，却不知道怎么会躺在这里。
“取尽至尊骨血，滋养毅儿。”
对于石昊，雨柔没有半点怜悯。哪怕是黑影提醒他，这么做，石昊可能活不过两岁。
作为石毅的堂弟，爱屋及乌之下，她也曾是石昊口中的好大娘。
若说没有半点情谊，那也不尽然。可若是将这份长辈亲情跟一块至尊骨作比较，就什么都不是了。
看着因为植入至尊骨血而再度陷入昏睡的石毅，雨柔上翘的嘴角再也掩饰不住了。
她忍不住发出连连疯狂而诡异的大笑。
手术很成功，黑影功成身退。
地宫内彻底安静了下来。雨柔在床边坐了一会，就忍不住起身来回踱步。
她在忧虑，如何善后。
突然，地宫大门被破开，响声让雨柔吓一大跳。
这处庄园，是她雨族的产业，地宫内更有多重禁制，非族中至强者不可破。
“毒妇，休伤昊儿！”
一个老人闯了进来，眼中煞气逼人，身后金霞万道。
雨柔认出，这是武王府中主事的两个老爷子之一，辈分极尊，修为高深莫测，恐怕已入了那王侯之境。
老人须发张扬，含怒出手。
雨柔同样修为强劲，一抬手就是雨泽延绵异象，毫不犹豫迎了上去。
不单只是貌美，她也曾有过天才之名，不然也不会嫁到这石国中声威隆天的武王府。
然而一交手，高下即分。一身绕体符文崩碎，烟雨消散，她被老人掐住了脖子，悬提而起。
“不要杀我娘！”
被惊醒的石毅连忙呼声，拿起那把替他做过移骨手术的银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很多事情石毅还一脸懵，但一切先救人再说。
“狼崽子……小畜生！”
老人怒极，杀心大起，当即手上用力。
以他的修为，先捏死这个毒妇，再救下石毅轻轻松松，那会受这等可笑的威胁。
“四哥，先放下她吧。”又一个老人进来，浑身散发赤色霞光，宛若凰禽。
他看向石毅，不复之前不容置疑的霸道语调，而是柔声，十分宠溺地说道，“毅儿别闹，把刀放下。”
事情很快就理清，奄奄一息的石昊被那个宛若黄金狮子的老人接走，紧急寻求救治。
石毅母子则被如同血凰般的老者保下。
地宫中一场风波止息，石昊至尊骨被挖的风暴却在酝酿。
得知石昊的父母，石子陵夫妇已经启程赶回武王府，雨柔有些坐不住了，当即派出亲信，想要将这对夫妇截杀在途中。
“娘亲，你可知你死到临头！”
植入至尊骨后，石毅变得十分嗜睡，精神始终昏昏沉沉，几日都不见好。此时他一转醒过来，强撑着就来找雨柔。
“毅儿，你在胡说些什么。再胡言乱语，娘亲可不饶你！”
雨柔一把抱过石毅，脸上佯装温怒。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这一次石毅连娘亲都没有喊。
他的语气和神态，也根本不像是一个三岁多的小孩。
天生重瞳，一目双眸，这是上古圣人之相。
没有人敢忽视一个重瞳者，哪怕她是石毅的生母。
“毅儿这是在担心石子陵那一脉？”雨柔掐了掐石毅的小脸蛋，想要以此缓和略显紧张的母子气氛。
“放心好了，先不说他们夫妇回不回得来……就算回来了，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母子。”
雨柔知道石毅能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
她这个儿子，生来不凡，极为早慧，不能以常理度之。早些时候，石昊体内有至尊骨，就是石毅告诉她的。
“我是肯定没事，但娘亲可不一定。”
石毅从雨柔怀中挣脱，脸蛋儿红扑扑，如同瓷娃娃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看着石毅这般小，就这么不亲人了，雨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毅儿无需为娘担忧。呵呵，真要问罪，怎么说为娘也是雨王的曾孙女，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动我！”
看着雨柔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石毅无奈，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我看到了石子陵夫妇大闹武王府，娘亲被一杆黄金战矛钉死在宫墙上。”
没有办法，石毅只得透露雨柔的结局。
“毅儿！你说什么！”
石毅口中钉杀她的黄金战矛，石子陵就有一杆。
这位王府的十一爷，就曾以这件威力惊人的宝具挑毁过边荒一位王侯的殿宇，诛杀过太古遗种的强大子嗣。
最为关键的是石毅从未见过手持黄金战矛的石子陵，这叫她如何能不心惊。
难不成，重瞳者还能预知未来不成？
“速去请雨神法旨！”
石毅告诉雨柔，若是雨王府不肯给，就说以重瞳的名义。
如若可能，最好让雨王亲自过来一趟。
雨柔半信半疑，只得照做，她没有想到事态竟然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不出石毅所料，并没过多久，雨柔就被传讯了。而此时，雨王府那边还没有回音，也不知道雨柔的秘密口谕能不能送到雨王府中。
在雨柔被禁止的这段时间里，想必四太爷那边的人也时刻紧盯着。
没有人是傻子，一有风吹草动，护着石昊那一脉的人必然会有所动作。
“娘亲，不该说的一句话都别说。逢人问起，你就说这一切都是受我指使。”
石毅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情交由他处理，他有办法化解这次死劫。
等石昊父母回到武王府内，那也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在这段时间里，他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成功温养这块从自己堂弟身上剥离下来的至尊骨。
一旦这块骨在他体内扎了根，从今往后的话语权都会在他手里。
抬头看向天空，伸手，透过指缝的阳光让他目眩。
“为何是我？我并不想来。”
石毅本就为人老成，加上自幼性格高傲孤僻，身边连个亲近的侍女都没有，哪怕是举止有些异常，都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同名同姓，却是不同的灵魂与性格。
毕竟，在武王府众人的眼中，石毅做出什么事都可以有合理的解释。
若是与常人无异，这还是疑似上古圣人转世的重瞳者吗？
这期间，搭救了石毅母子的那位老人，也就是武王府族中宗老石渊多次来看望他，给他带来诸多调理身体的宝药，亲自帮他洗筋伐髓。
头几次还神色凝重，后几次石渊离去时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重。
“太惊人了，就像是本来就长在你身体里的一样。恭喜你了毅儿，你成功了！”
在雨柔被带走的第十一日后，至尊骨得其石毅的血肉滋养，与他融为一体。
石渊放肆大笑，其疯魔般的神态简直跟雨柔别无二致。
石毅略微陪笑，得知重瞳者一生经历的他，又怎么会因为这块至尊骨在他体内新生所喜呢。
有些事他无法挽回，而有些事，他还能去补救。
“五太爷，我娘亲可还好？”石毅问及雨柔的事，却只字未提石昊。
“毅儿，你放心，有我们几个老头子在，你娘亲不会有事的。”
石渊话虽这么说，但他和其他几个宗老已经私下通了信，准备牺牲雨柔这个外姓女子来平息众怒。
“五太爷，武王可在府中？我想见武王！”
石毅话音刚落，就心有所感般，朝着门口望去。
外头已经乌泱泱的跪了一帮人，除了几个杂役和侍女，剩下的几乎都是暗中保护石毅的暗卫。
武王亲至，这些人哪敢藏匿不出。
一道身影，沐浴霞光，那种无与伦比的可怕气势，让人窒息。
石渊心中同样大惊，就连常年闭关的武王也被惊动了吗？如今竟然破关而出，为重瞳者石毅而来。
武王就像一尊神一般，通体被神环笼罩，璀璨夺目，叫人看不清真身。
神光普照，宛若一轮骄阳，临近时，让这片府邸都生出了一层可怕的光辉。
等待神光敛去，一只手掌从石毅的额头上抬离。
“不错！不错！不错！”这位一族之主接连说了三声不错，石毅身上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炽盛符号，最终又隐入他周身血肉之中。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这既是检验，也是赐福。
石渊看出门道，便出言提醒石毅道，“毅儿，还不快快拜谢武王？”
石毅闻言便要行礼，然而武王却挥手免去。
“找我，有何事？”武王入座，在石毅面前，他倒是不怎么摆架子。
“禀武王。毅儿想让武王召开一次宗老议会。”
“哦？”武王抬眉。
“毅儿想要为自己犯下的大不逆之罪给宗老们一个交代。”
石毅与武王交谈，石毅被晾在一旁，多少有些尴尬。然而武王也没叫他离去，他只得候在边上，也不敢插话。
最终，武王应允，时间定在明日晌午。
“毅儿，你崛起已成必然。”
“至于你娘亲……唉，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你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你铺路，我想你也一定不会让你娘，也不会让太爷爷们失望的。”
武王和石渊相继离开，偌大的一座府邸，又只剩下石毅一人了。
然而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早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的日子，并不会觉得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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