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德·冯·奥托恩进行了几次尝试都不能突破郑军的封锁线,只能灰溜溜地掉头向内海航行,而郑军也在不断地向内海一点点儿地缩小包围圈。
这一夜虽然并没有进行激烈的交战,但是对林陛与陈辉这两位指挥官来说,却是最艰难的一夜。郑军从来就没有夜战的经验,这一次的夜战完全是赶鸭子上架,确实是难为了两位指挥官。
好在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时代的夜战那简直就是灾难,谁都不敢贸然进行尝试。
终于熬到了天亮,郑军才发现红毛夷大舰与己方的距离不足五里,这个距离相当的危险,多亏了红毛夷缺少弹药,不然谁胜谁败还真不好说了。
看着已经发白的天色,尼德·冯·奥托恩将全舰剩余的四百多名官兵召集到一起, 对着站在甲板上黑压压的人群, 摘掉自己的船形帽和白手套, 向着众人鞠躬行礼道:“亲爱的小伙子们,你们都是最棒的海军,是合格的军人。
现在我们面临着最艰难的抉择,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我们失败了,彻底的失败了。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所有的罪责由我来承担,我去与华夏人进行谈判,希望能够谈出一个好的结果。
当然你们也不要抱有什么希望,毕竟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大概最好的结果就是我们争取战俘待遇,要求华夏人做出承诺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另一条是我们将战舰航行到近海,然后打开通海阀, 我们游上岸与巴达维亚城的其他人汇合,与所有上帝的子民一起进行最后的抵抗。
当然这一条有很大的风险,敌人也许会因为我们沉船, 感觉受到了羞辱,我们将不会再有战俘待遇。
如何决定我交给你们, 无论选择哪一条,我都会支持你们,并且将所有的罪责都抗在身上,时间不多了,小伙子们抓紧时间做出选择吧!”
甲板上死一样的沉寂,若是在欧洲发生这样的战败,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投降,可是在这个东方低等人的地方,让他们接受投降委实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尼德·冯·奥托恩也不催促,而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斗,装上一烟斗的古巴烟丝,用火石点燃,使劲儿吸了一口,烟草辛辣的浓烟一下子呛得尼德·冯·奥托恩剧烈地咳嗽起来。
缓了半天才终于平稳下来,士兵们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司令官阁下这么狼狈,心中升起绝望的恐惧。
一个年轻的士兵鼓起勇气轻声说:“司令官阁下!我们投降吧,我的妈妈正在阿尔卑斯山脚下盼着我回去!她不能失去她唯一的儿子。”
一些狂热的新教徒顿时对他怒目而视,可是更多的士兵站在了年轻的士兵一边,面对死亡没有几个人能够从容面对。
‘慷慨就义易,从容赴死难’,人总是趋利避害的。很快大多数人都动摇了,只有少数的一小撮极端分子还在坚持。
这十几个极端分子,并不能改变大局。尼德·冯·奥托恩将烟斗中的烟灰磕掉将烟斗装进口袋里,挥手制止了官兵们纷乱的声音。大声说道:“不愿意选择放下武器的先生们,我会交给你们一条舢板,你们可以乘坐舢板回到陆地上,这里距离陆地只有两千码左右的距离,很快就能抵达。”
说完就命令自己的副官去安排,很快一艘舢板放了下去,这些极端分子,被放逐到舢板上。尼德·冯·奥托恩看着舢板渐渐远离回身对士兵们说道:“将白旗升起来吧!我去与华夏人进行谈判。”
郑军在靠近‘东印度’号的时候发现了异常,立刻禀报了林陛与陈辉,还没等二人做出反应,‘东印度’号上就放下一艘小船打着白旗向着郑军航行过来。
郑军立刻派船将这艘小船拦截下来,将船上的几个人都押上林陛的座舰。林陛打量着被押上来的几个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打着白旗过来想干什么?”
来人中的一个懂一些华夏语的士兵说道:“这是巴达维亚海军舰队司令尼德·冯·奥托恩将军,想要与贵军主帅进行谈判。”
这个红毛夷说的是拗口的潮州话,再加上发音并不标准,林陛这个福建人听起来有些费劲,没有听清楚来人说的是什么,赶紧从士兵中找了一个懂潮州话的进行翻译。
费了好大的周折才弄明白对方的来意,这就是语言不通的障碍。听到对方是来进行谈判的,林陛点头道:“既然是来谈判的,那就说说你们的诉求吧!”
尼德·冯·奥托恩整了整被郑军士兵弄皱了的衣服说道:“我军就两个条件,第一为我的士兵提供战俘待遇,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第二,‘东印度’号是联合省的财产,我们必须将其交给联合省。”
当林陛听完了翻译过来的要求,冷笑一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胜利者呢,本将军告诉你们,你们没有资格与我军谈条件。
本将军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无条件投降,至于投降的士兵,我们可以保证生命安全,我们不是你们,也没有你们那么野蛮。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顽抗到底,若是被我们将你们彻底击败,本将可就不敢保证所有人都能活着。”
尼德·冯·奥托恩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的本钱提出任何的条件,提出这样的条件也不过是想要在战争的最后维持一下自己可笑的尊严。
在林陛这里没有占到任何便宜的尼德·冯·奥托恩只好无奈地点头表示愿意接受无条件投降,双方的战舰交接进行的波澜不惊。
当一切进行完毕之后,所有的战俘都被分开关押,尼德·冯·奥托恩做为高级将领还是受到了优待,留在了林陛的身边。
林陛带着他返回自己的座舰面见延平王,尼德·冯·奥托恩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人竟然就是华夏人的统帅。
尼德·冯·奥托恩心中惊讶无比,这样一个年轻的统帅竟然能够亲自登上战舰与他的舰队进行海上搏杀,这是多么大的勇气。
他忽然感到有些后背发凉,如此年轻的统帅,若是再给他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将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那个时候西方在东方还有任何的优势可言吗?自己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必须回到西方,去游说各个大国,一定要组成联军对这个东方的海上新贵进行绞杀,西方不能允许东方有一个海上强国崛起。
郑经当然不可能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一副西方贵族装扮的中年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出于礼貌客气地问道:“先生,怎么称呼?”
“尊敬的国王陛下!我是联合省东印度公司巴达维亚海军司令官尼德·冯·奥托恩少将!”
听完翻译的话,郑经微笑着说道:“没想到奥托恩将军还是个容克,以你这个身份除非是破产,应该不至于要出海讨生活吧?”
尼德·冯·奥托恩更是震惊无比,所谓容克就是德意志地区占有大量土地的军事贵族,他们的身份就相当于华夏大唐府兵制度下的折冲都尉。
每一个容克手里都有一支小部队,这支军队由为容克耕种的农夫组成,德意志后来的邦国普鲁士就是依靠着这些军事贵族统一了北德意志,也就是后世的德国。
剩余部分后来分裂成了奥地利、捷克等破碎的小国家,整个欧洲就是在一次次战争中被肢解的七零八落。
这个时代的容克才刚刚在政治舞台上展露头角,大多数容克都是跟着邦国的选帝侯进行征战,像尼德·冯·奥托恩这样的远赴海外谋生的容克可不多见。
“没想到国王陛下对德意志地区如此了解,我喜欢航海,也喜欢海军,可是德意志地区没有一支海军可供我服役。
为了完成我的海军梦想,我只能选择到拥有海军的国家谋求一个海军的职位,然而正规的国家军事力量很难接受我这样的外国人进入海军系统,正好东印度公司招募海军,我便应聘到了东印度公司。”
“原来如此,有没有兴趣继续在海军服役,寡人想成立一座海军学校,可以聘请你为海军学校的教官。”
“尊敬的国王陛下,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回到我的家乡,德意志地区虽然连年征战,普通百姓生活困顿,但是我还是希望回到家乡为家乡贡献一份力量。”
郑经心中冷笑,这白皮还挺傲慢,想离开那得看老子想不想放你走了,不榨干你身上的本事,想走门儿都没有。别的不说这样一艘千吨大舰,如何灵活操作起来,那可是需要专业的指挥能力才行。
心里想着的与嘴里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同,郑经微笑道:“按照你们西方的传统,像你这样的贵族,只要缴纳赎金就能将你赎回去,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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