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发动车子,语气依旧没什么变化:“凌家和庭家是世交,我和凌云也有些商业上的合作。”

    换言之,他和凌雨认识,并且容忍她娇纵的小脾气,纯属因为两家的关系。

    顾燕姿拆零食的动作微微顿住,眼底闪过一丝古怪:“这样啊~”

    他的事,凌雨无权过问,她自然也无权过问。

    但他竟然主动向她解释,顾燕姿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他怕她会怼得凌雨哇哇大哭,回去找凌妈妈告状,到时候他不好和凌家交代。

    因此特地说明他和凌家的关系,叮嘱她,下次再见给凌雨一点儿面子?

    肯定是这样的。

    顾燕姿很快给自己找到答案,看在零食的份上给他这个面子。

    她大方道:“所以,你想说明你和凌云是朋友,你把凌雨当成妹妹看?”她会尽量给他面子。

    毕竟有那么一个妹妹肯定很糟心,她大人有大量,就不和她计较了。

    拆开零食,顾燕姿大快朵颐地吃起来。

    不得不说,方鹤这小子还是挺懂吃的,买的几样零食都是她喜欢的。

    庭牧野幽眸微眯,嗓音清冷,带着生疏和默然:“我没有妹妹,也不需要。”

    顾燕姿眨巴眨巴眼睛,侧过身去看他:“可是……”

    庭家明明就有很多孩子啊!

    参加节目后浅骨就把庭牧野个人详细资料和背景都翻了个遍,能查到的东西都查了。

    庭家子嗣众多,到了庭牧野这一代,兄弟姐妹更是多达十几个,造成内部纷争不断的局面。

    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但都是他父亲的杰作。

    庭牧野的母亲出身卑微,命运坎坷,生下他之后不久后就杳无音信,也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所以他说自己没有妹妹,也不需要,因为有还不如没有。

    没有兄弟姐妹,也没了妈妈,他心里肯定很遗憾。

    他只好用冷漠和抗拒来掩饰自己的悲伤。

    他和父亲的关系应该也很不好……

    顾燕姿突然很同情他。

    “可是什么?”男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的下半文。

    “可是……我看她挺黏你的。”顾燕姿打着哈哈强行转移话题。

    “是吗?”男人嗤笑出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冷冽的下颌线肉眼可见紧绷着。

    车窗外阳光灿烂,肆意地从窗外投射进来,慵懒地洒在他的脸上。

    阳光勾勒着他的侧脸轮廓。

    顾燕姿坐在他旁边,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无人理解的孤独和寂寥,他幽深平静的眼眸底不断翻涌着凄凉……

    他这样的出身肯定从小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和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之间连真正的感情都没有。

    没有感情,也没有自我。

    就连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比如凌雨,也要忍耐她的亲近。

    不像她,无所顾忌,自由自在,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可以直接干!

    顾燕姿用力眨了下酸涩的狐狸眼,捏了颗糖送到庭牧野嘴边:“尝尝?水果味儿的,可甜。”

    糖果的甜味儿轻飘飘的闯进鼻腔里,庭牧野垂眸,少女手里捏着的彩色糖果近在咫尺,散发着清香和甜蜜。

    他想拒绝,少女甜美的嗓音有些蛮横且不容抗拒:“快,张嘴。”

    他喉结上下滚动着,薄唇颤了颤。

    顾燕姿顺势把他塞进他嘴里,上扬的眼尾带了点儿得意:“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甜丝丝的~”

    他不说她也知道,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糖呢?

    特别是心情不好的人。

    蜜意从口腔里蔓延恍惚间,甜得他没由来心慌。

    他缓缓闭上眼,又痛苦地睁开。

    仿佛又看见那个雨雪交加的夜,衣着单薄的受伤少年被扔在垃圾桶里等死。

    雪很大,夜很冷,他满身伤痕,又饿又渴,仿佛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冻住。

    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身体的温度和感知正在慢慢丧失,他熬不过这一夜。

    好不甘心,从没感受过一丝温暖,就这样无人知晓地死去……

    好恨!

    路过的小女孩惊叫着发现了他,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眼尾微微上挑。

    他双眼浑浊,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记得那双装满星星的狐狸眼。

    她恳求身边的大人:“师虎,我们把他带回家好不好?他多可怜呀,我们不管他,他会死的!”

    于是,他被人带回去,帮他洗干净,给他喝热汤,给他住的地方,让他疗伤……

    小女孩喜欢扎着两根可爱的小辫子,喜欢跟在他身后,催生生地叫他。

    “哥哥,你吃糖吗?可甜啦!”

    “吃了糖就不苦啦,哥哥你别哭好不好?”

    “哥哥你是不是想妈妈了呀?你妈妈也不见了吗?”

    “等我找到妈妈了,让我妈妈也给你当妈妈,好不好啊,哥哥?”

    他真的烦死了这个娇气的小女孩,时而哭哭啼啼,眼泪止不住地流,让他无计可施。

    时而又开怀大笑,快乐得让人嫉妒得要死。

    明明自己还是个娇娇嫩嫩的奶娃娃,个子才到他的胸腔,却惦着脚去擦他的泪,叫他别哭。

    她的手好小好软,也很暖,是他这辈子碰过的最干净的东西了。

    而他身上满是污秽,洗也洗不干净,不敢碰她。

    他偷偷离开的那天其实并没有走远,躲在屋后听着小女孩在被窝里哭了好久好久,叫他哥哥,要他回来。

    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离开,去丰满自己的羽翼,去复仇!

    即使后来碰过无数次痛苦和纠结,面对无数次大大小小的刺杀和谋害,面临无休止的争夺和背叛……

    只要想到她,心口位置都是暖的。

    车子缓缓前行,只有庭牧野眼底情绪的变化,酸涩、甜蜜相互交织。

    他收回自己的思绪,深沉地看了眼旁边抱着零食乐此不疲的少女,眼神复杂,鬼使神差道:“谢谢,真的、很甜。”

    女孩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给的那颗糖,甜了他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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