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菲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抖着手从口袋里取出门钥匙，对着门锁插去，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手抖得太厉害，根本拿不住。
钥匙脱落，她弯腰去捡，房门打开，宋慧从里面走出来，“我说怎么有声音，原来是你回来了。”
她拉上苏菲雨的胳膊，把人拉进了屋里，走廊里黑没看清她的脸色，这会儿在灯下一站，忍不住惊呼出声：“小雨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还有你身上怎么回事？”
宋慧用力晃着她胳膊，苏菲雨回过神，颤着眼睫说：“没事，刚不小心摔了一跤。”
白色羽绒服上除了雪还有泥渍，手上也是。
提到手，苏菲雨忍不住轻蹙眉，垂眸看了一眼。原本白皙的手背此时陈列着几道血痕，不深，但有些触目惊心。
宋慧也注意到了她的手，“你摔哪了摔成这样？”
从公交站到她们居住的小区一路平坦，她真想象不出到底哪能让苏菲雨摔成这样。
“没事，洗洗就好了。”苏菲雨一脸歉意道，“就是给你买的烤鸭没了。”
“烤鸭没了就没了，你没事就行。”宋慧推着苏菲雨去了卫生间，“你衣服都湿了，赶快洗个热水澡。”
卫生间玻璃门关上，苏菲雨机械地打开花洒，衣服都没脱，站在了下面，水从她头顶流下来，那些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酸涩感从心底蔓延开，没多久席卷到全身，眼角不知不觉变红，细看下，眼底浮现淡淡的水雾。
纤细的手指落到手腕上，指尖缓缓游走到最里侧，轻轻摩挲，还能感觉到些许的不同。
她边翻转手腕边低头去看，眸光落在那两个英文字母上，cy，程遇，黑色纹身和她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隐隐晃得人眼疼。
苏菲雨轻轻闭上眼，眼角有东西顺着水一起流下，唇上尝到一抹咸味。
……
半个小时后，宋慧又敲了敲门，“小雨你换洗衣物给你放门口了。”
苏菲雨扭头应了一声：“好。”
回答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还没脱，浴室里氤氲蒙蒙的，透过镜子已经看不见人的脸。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光着脚打开浴室的门，探出胳膊把换洗的衣物拿进来，有风跟着溜进来，窗台盆栽里的水仙花轻轻晃动了一下。
水珠顺势滑落，像是无声低落的泪。
苏菲雨洗完澡，抱着脏衣服去了阳台，把衣服扔洗衣机里，回了卧室。
去梳妆台拿皮筋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日记本，小心翼翼拿出，倚着桌沿看起来。
日记本的封面有些泛黄，她写日记习惯性从最后一页开始，打开最后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句歌词。
那是她意识到喜欢上程遇时，少女心事无从寄托，随笔而写的，之后每个难以诉说的夜晚，她都会写上一句。
边角有些褶皱，是她曾经翻阅太多次弄成的。
除了日记她还做过很多事，假装偶遇出现在他周围，擦肩而过时，心跳如雷，紧张到掌心出汗。
她还会刻意去他去过的地方驻足，闭上眼深深呼吸，她会嗅到独属于他的气息，好像他就在她身边。
那是支撑一天见不到他的“良药”。
“小雨，干嘛呢？”宋慧推开门，探头问。
苏菲雨把日记本放抽屉里，找出皮筋，举高晃晃，“找它。”
宋慧勾唇说：“出来吃饭。”
“好。”苏菲雨边把头发扎好边走出去。
饭间，宋慧给了她个名片，“这是我朋友周鹏给介绍的律师。”
名片上只有联系方式并没有人名，联系方式还是座机。
苏菲雨不解道：“这是？”
宋慧说：“你明天打这个电话，周鹏说了，这家律师行的老板很厉害，打官司从来没有失败过，你去找他。”
苏菲雨抿抿唇，想说些什么。
宋慧打断她后面的话，“费用的事我已经和周鹏说好了，你不用管。以后你分期还我，我跟你说，我可是要利息的。”
宋慧就是这样，每次想帮她，又怕她不同意时便以还钱的借口堵住她的嘴。
苏菲雨不好意思道：“谢谢你。”
宋慧拿筷子敲了下她的头，“再说谢谢我可不饶你。”
怕苏菲雨不去，她又叮嘱一句：“这是托朋友办的事，你可一定要去。”
苏菲雨勾唇回：“好，我去。”
-
第二天，苏菲雨起了个大早，做好早餐后，拎着包出门了，名片背面有律师行地址，她昨晚没仔细看，以为只有联系方式。
按照地址规划好路线她上了公交车，公交车正好路过a大校门口，她随意看去，隐约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不只是熟悉，是刻在心里的身影。
昨晚穿的是黑色羽绒服，今早的他穿了件黑色风衣，他个子高，风衣穿在身上，衬得他身形更为高挑。
剑眉星目薄唇，笑起来散漫不羁。
他不是自己一个人，旁边有个女孩子，女孩子穿着一件米色长款风衣，内搭同色系及膝裙，膝盖以下是肉色丝袜。
纤细笔直的大长腿，很是招摇。
公交车停下，有人上来，苏菲雨有了更多时间观察他们，女孩子调转方向，那张脸映在眼前，大眼睛，白皮肤，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和程遇曾经交往过的那些女孩很像。
他们两个不知说起什么，女孩子娇羞捶了下他的肩膀，眼底闪过一抹羞涩。
程遇唇角依旧挂着那抹玩世不恭的笑，连眉眼挑起的弧度都和从前一样。
女孩子捶完一次还不够，又来了一次。
苏菲雨看着，脸色倏然变白，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搁在膝盖上的双手交握攥紧，心好像被什么拧了一把。
确实…
够辣。
-
公交车再次启动，她收回目光，掌心里的名片已经被攥成一团。头抵着车窗玻璃，再也无心欣赏沿路的美景。
半路上，后方传来轻轻的抽噎声，其中一个小姑娘在哭，另一个劝慰道：“别哭了，天下男孩子这么多，也不是只有他一个。”
“可我只喜欢他。”小姑娘泪眼婆娑道，“我没想让他也喜欢我，我只想静静的在远处看着他，哪怕看一眼，也好。你说他为什么要出国？”
这大概又是一个爱而不得的暗恋故事。
苏菲雨突然觉得有些冷，她把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顶端，手放下时，再次看到了手腕内侧的纹身。
cy。
-
一个小时后，车子到达目的地，苏菲雨走下车，按照导航的指示继续前行，最后站定在一处参天耸立的高楼前，仰头望去，目测有近百层高，按照前台指示，她进了电梯，目的地是八十层。
电梯到达，她走出电梯，没心情欣赏周遭环境，她寻着指示牌去了第一间办公区域，轻轻叩击玻璃门：“请问，是金铭律师事务所吗？”
大家都在忙，似乎没听到她的问话，等了一分钟没人回答，她又敲了敲，“请问是金铭律师事务所吗？”
有人听到声音头也没抬，拍下了身旁的人，“欸，眯眼找你的。”
被叫做眯眼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挑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半眯眼问：“你找我？”
苏菲雨只知道是见他们老板，她走上前，“我找你们的老板。”
眯眼轻啧一声，隐隐有些遗憾，“我说呢，就从来没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找过我，原来是找老大呀。”
他朝后看去，转头说：“老大还没来，要不你先到休息室等一会儿。”
苏菲雨点点头，客气道：“好。”
这家律师行服务态度很好，苏菲雨坐下没多久有人送来了咖啡还有杂志。
苏菲雨接过，边看杂志边等起来，这一等，足足等了四十分钟，有人来唤她，“小姐，我们老大来了。”
苏菲雨跟着那人走过去，进门前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还有头发。
敲门声响起，门打开，“老大有人找。”
里面传来男人清冽的声音：“嗯，请她进来。”
苏菲雨走进去，落地窗前有人背对而站，阳光落到他脸上，隐约泛起一层碎金般的光泽。
她偏头看了看，没看清，淡声说：“你好，我是周鹏介绍来的。”
窗前身影缓缓转过身，透过那层耀眼的光泽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剑眉星目薄唇。
画面定格。
苏菲雨有一瞬间人是懵的，她没想到宋慧夸上天的律师竟然是程遇。
程遇眼底爬上一抹浅笑，笑里透着慵懒。
“真巧。”
苏菲雨回过神，下意识攥紧挎包带子，脸上表情淡淡，“不好意思，我可能走错地方了。”
说着转身朝外走。
程遇快走几步来到她面前，用身体挡住她的去路，拿过她手里的名片，轻晃了一下：“没错，这就是我的。”
“哦，是吗。”苏菲雨暗示自己不要慌，松开攥着带子的手，悠悠垂到身侧，眼底没什么温度道，“那物归原主。”
程遇垂眸睨着她，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挣扎，散漫道：“物是归了，那人呢？”
苏菲雨随口问：“什么人？”
程遇倾身凑近：“你说呢？”
苏菲雨敛去眼底最后一丝异样，唇角扯出一抹嗤笑，“不熟，不知道。”
说话间人已经走了出去，步伐迈得很快，没有一丝留恋。
程遇看着她决绝的背脊，心猛地颤动一下，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有道声音不断蹦出：
他们真的成陌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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