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得胜还朝,带回了一个美人。”
听到这个消息时,太子妃正在保和殿的庆功宴上,收获了不少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
太子东征大捷,武帝大悦,特于保和大殿上设宴,邀文武百官及内外诰命共贺。
东宫现真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只是这样的风头无两,自然也碍了不少人的眼。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主座上那一袭白衣胜雪。
“哦?”清和的尾音轻轻上调,似是被勾起了兴趣,芊芊素手放下手中的茶盏,琉璃茶盏碰到食案却没有一丝声响,那是极好的教养下培养出来的优雅从容。
江南织造特贡的无暇锦,银线暗绣的凤凰飞舞其上,墨黑的长发束于白玉雕琢的六尾凤雏冠之下,如玉的脸庞眉目如画,没有过多的修饰,却更衬得美人如云中谪仙不染凡尘。这样绝色,确实担得起世人那一句“颜冠京华世无双”。
太子妃脸上,没有因为那句明晃晃的挑衅有所动容,依旧是那如春风化雨般的温和,“太子殿下还在千里之外的东漠,这消息恐怕连父皇都还不知,端王府倒是消息灵通。”
手眼比皇帝还通天?
刚才还有些得意的端王妃脸色僵了一下。
现下武帝不过不惑之年,容不得哪个皇子野心勃勃。还敢将手伸到军中?那简直就是找死了!
“皇嫂说笑,”端王妃羽扇轻掩,晏晏笑道,掩住了那份惶惶,“不过是听到那些军属内眷说了几句罢了。”
太子妃轻笑,依旧端着那份温和无害,“不知是哪家的夫人,也敢论东宫是非?”
端王妃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她也不敢说是谁,不然就是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算是跟人家结下死结了。
太子妃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座下的诰命夫人们大多神色安然。
端王妃性子鲁直,只怕又是被谁家当枪使了!
太子妃轻抿了口茶,掩住眸中的晦暗不明。
这长安的风怕是不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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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后的几日,京中渐渐多了些或真或假的流言。
“听闻五皇子会同太子一起回朝!”
“五皇子是谁啊?怎么没听说过。”
“太子殿下同母的弟弟,几年前被送往北狄为质子。”
“我听说啊!他差一点就成了北狄的赘婿!”
“大婚当日,是他开了城门,助我军大破北狄!”
“我还听说原本要嫁给他的北狄公主,被太子殿下看中。要跟着一起回来了。”
“还有这种事?”
……
百姓间饭后的谈资,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东宫。
在大家都说着太子要将带美人回来时,太子妃在东宫悠闲地看书、织布、种花。
在御史台弹劾太子失德时,太子妃在东宫看书、织布、种花。
在端王被武帝训斥,贬谪到黄河修堤坝时,太子妃在东宫悠闲地看书、织布、种花。
等风波过去,太子即将抵达京都时,太子妃依旧东宫悠闲地看书、织布、种花。
唧唧复唧唧,机枢运转的声音不断,木梭在纺线间夹持纬纱,投射引纬间,丝线交缠,织出一段素白的布帛。
“老二被贬去黄河边上了,”慵懒的声音传来,带着漫不经心的嘲讽,“他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非要惹你只装猫的老虎。”
执梭的手,停了一下,太子妃抬起头,看了一眼前边美人塌上半倚的美人。
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一身华蓝锦衣,一头乌黑的长发挽了个妇人的发髻,肤白如雪,比桃花还要骄媚上三分的眉眼,举手投足间光华尽显。
君曦,武帝长女,封号长乐,太子胞姐。“说说吧,你对那个红颜祸水要怎么处理?”
“红颜祸水?”太子妃不解,不知又是哪个女子被冠上了这个称号。
“传闻中让君樾一见钟情,不惜兄弟阋墙也要得到的美人。”君曦看着织机前依旧淡然的人儿,话中颇有些怒其不争,“你丈夫带个女人回来,你至少该给个正常的反应吧?”
太子妃抬眸,笑问了一句:“皇姐想要什么样的反应?”
“要不……咱们一起骂他渣男吧!”君曦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让他把那什么公主给人送回去。”
“皇姐画本看太多了,东宫多一人不多。”太子妃低下头继续织自己的布。
“那也不能让个狐媚子进来啊,你不怕东宫不宁吗?”
“狐媚子?”太子妃微微皱眉,“皇姐从哪儿学来的词?”
“还不是母妃,天天说,日日道,本宫耳朵都起茧子了,这市井之言脱口就出了。”君曦颇有些无奈,“实不相瞒,今日也是母妃托本宫来做说客。”
“母妃的意思?”
“她说……五弟好不容易回来了,她不希望五弟身上有污点……”
近日来,太子和五皇子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什么兄弟阋墙,什么弟弟为了回朝,将妻子送给了哥哥,越说越不像话了。
君曦有些头疼,“母妃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功夫是越发炉火纯青了,本宫实在招架不住了。”
太子一出生就过继给了先皇后,君曦口中的“母妃”,是太子的生母柳贵妃。
“怕五皇子身上有污点,就不怕太子惹上是非吗?”太子妃好笑地说道。
虽说是战败国贡上的人,但怎么也算两国联姻,将人送回去,也真亏羽弗贵妃想的出来。
君曦叹了口气,“其实本宫也不希望那个公主留下,君樾向来克己复礼,这么出格还是第一次!那个郁久闾……”
“似是故人。”太子妃接下了君曦说不出口的话。
君曦一怔,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太子妃倒是不甚在意,手中的木梭没有停下,“看过她的画像,确实挺像故人。”
“那个人只是君樾的一个遗憾,你才是他的妻子,你们不能为了一个死人,一辈子就这么耗下去吧!”君曦忙开口劝道。
“相敬如宾不好吗?”太子妃眸中依旧是淡然的笑意,平静无波,“我和太子之间隔着一条人命,此结无解。即是如此,相敬如宾方才甚好。”
君曦看着面前的人,忍不住叹了口气,“苏浅,阿樾心里是有你的,否则当年他也不会去向父皇求旨,求聘你为太子妃。”
“可始终,不及他的青梅竹马。”太子妃手上的纺梭停了,布帛上的纹路终是乱了。
“苏浅,她死了。”
“但她活在太子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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