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字文姬,或字昭姬,因避司马昭讳而改。

    她的故事众所周知,不必赘述,重要的是如何找到她,将她带到雒阳汉宫。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因为这个年份,蔡琰之父蔡邕并不在雒阳,而是在外逃亡。

    据刘辩所知的史料记载,当时任议郎的蔡邕,与其叔父卫尉蔡质遭将作大匠阳球陷害,本应斩首弃市,幸得中常侍吕强怜悯,代为求情,于是灵帝便将其与家属流放至朔方郡。

    蔡邕与其亲属在五原安阳县居住了九个月,恰逢灵帝又想到蔡邕,爱怜其才高,于是在次年大赦时,又赦免了蔡邕,准许其返回原籍。

    当时五原太守王智为蔡邕摆酒送行,酒喝足后,王智起舞劝邕,按照风俗蔡邕当回应王智,一同起舞以表示主宾尽欢,就如同敬酒一般,没想到王智跳完后蔡邕根本不理会。

    感觉在宾客面前失了脸面的王智顿时恼羞成怒,骂蔡邕为罪犯,蔡邕振衣甩袖而去。

    这下好好的送行宴让两人结了怨,事后王智告知他兄长、中常侍王甫,诬陷蔡邕心中怀怨,诽谤朝廷。

    当初蔡邕在雒阳时,宦官得罪大半,士人也得罪了不少,于是他就逃到了吴会之地,往来依靠泰山羊氏,一共待了十二年。

    他的长女蔡贞姬,便是在这段时期嫁给了泰山羊氏的羊衜作为继妻,生下二子一女,其中幼子便是羊祜。

    此后蔡邕再回雒阳,那就要等到中平六年,也就是董卓入主雒阳,强行派人征召蔡邕。

    等到那会儿,蔡邕的次女蔡文姬也已嫁给了河东的卫仲道,甚至于卫仲道可能都已经亡了。

    因此,若刘辩想要截胡,抢在蔡琰嫁给卫仲道之前将她带到汉宫,那就必须抓紧时间派人去吴会之地寻找蔡邕,可问题是,他一介刚被接回汉宫的皇子,又遭灵帝嫌弃,无权无势,何来人手派去吴会之地?

    便宜老爹,昏君汉灵帝?

    不说灵帝目前对他十分失望,就说灵帝荒淫好色的性格,刘辩就不敢托付这事。

    虽然灵帝也就只剩下两年好活了,可谁能保证他属意的皇后会不会变成小妈?

    对于那个荒淫堪比商纣的昏君,刘辩自认为还是防着点为好。

    找他那位便宜大舅,大将军何进?

    刘辩还是觉得不靠谱。

    毕竟这会儿,他那位屠户出身的大舅正削尖了脑袋要当士人的领袖呢,哪能答应帮他找人——别忘了,刘辩可是打定主意,哪怕用强掳也要将蔡琰带到他身旁,这么坏名声的事,何进能答应就怪了。

    那么,找他的便宜母亲何皇后,便宜二舅何苗,亦或是外婆舞阳君?

    说实话,就这几日的相处,何皇后、何苗、舞阳君对他还是相当不错的,哪怕灵帝那番对他不利的评价已在宫内逐渐传开,但何皇后、何苗、舞阳君倒没有因此而嫌弃或者疏远他。

    甚至于,素来强势的何皇后还勒令宫内各殿不得传言此事,发现就杖毙,在护犊方面可谓是相当凶狠了。

    可问题是何氏入雒阳也不过十年,就算权势可以覆盖雒阳甚至整个河南尹,但也覆盖不到泰山、吴会之地啊。

    想来想去,能帮他这事的,恐怕也就只剩下那群人了……

    十常侍!

    时世人将蛊惑灵帝、操控朝政的若干中常侍、小黄门等宦官泛称为十常侍,但其实不止十人,这些人有的依附灵帝,有的依附灵帝的生母董太后,彼此间对外团结、对内自相残食,谈不上真正的铁板一块。

    其中也有较为倾向、或者说半依附于何氏的,郭胜便是其中之一。

    想到这里,坐于北宫甲房殿内的刘辩吩咐侍立于旁的几名宦官道:“去请郭常侍前来,就说我有要事相托。”

    几名宦官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连忙应声去了。

    看着那宦官离去的背影,刘辩手指轻扣着窗旁的壁桌,若有所思。

    别看张让、赵忠、孙璋等十常侍蛊惑灵帝,把持朝政,但对于了解这段历史的刘辩而言,单纯要除掉这些人真不是很难,难的是如何在两年后坐稳皇位……

    到时候上有太后何氏垂帘听政、大将军何进把持朝政,下有以袁绍等人为首的士人挑拨何进与宦官火并,外有董卓赶着来渔翁得利,要在这几股势力中坐稳皇位,将权力逐步收回,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不多时,中常侍郭胜便匆匆而来。

    只见这郭胜脸上稍显皱纹,目测四十岁上下,身穿皂青纹锦袍,内衬素白深衣,头戴惠文冠,冠前加金珰、附蝉为饰,插以貂尾,此乃中常侍冠饰,能戴用者极少;又手持拂尘,表明此人乃宫内贵主近侍,非寻常宦官可比。

    就在刘辩暗自打量这郭胜之际,郭胜已满脸堆笑迎上前来,主动称呼:“史侯。”

    见此,刘辩故意装出很刻意的少年老成,带着几分轻佻行礼道:“郭公。”

    郭胜一怔,随即便笑开了花,笑容满面连连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史侯折煞老臣了……”

    『哼。』

    刘辩心下轻哼一声,心说要不是没办法要求到你,我怎么可能如此称呼你?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有朝一日他要除掉十常侍,这郭胜倒也不算必须得除掉的那一批,毕竟宦官是杀不绝的,若打压地太凶,那外戚、权臣就又该上台了,在刘辩所知的历史中,类似的事不知反复上演了多少遍,都是无数人用鲜血编成的史料。

    总之,这郭胜算是日后可以保下的,可以留着制衡士人,毕竟当代的士人,别看经历了两次党锢,但其实实力依旧很强大,对皇权的威胁,远在什么十常侍之上。

    当然,这些都不急,当务之急是用好话哄哄这郭胜,让他出力派人前往吴会之地。

    想到这里,刘辩脸上的笑容更胜了几分,继续刻意装出大人的姿态对郭胜说道:“郭公说的哪里话,我回宫这些日子都听说了,若非郭公,何……我母后岂能被入宫,又何来今日母仪天下?”

    “这、这……”

    郭胜收敛着喜色,心中很是高兴。

    的确,何皇后当初能进宫,郭胜是出了力的,否则挑选宫人大多都是在雒阳、河南一带,何氏南阳郡宛城人,又是屠户之女,凭什么被选入宫中?

    其原因就在于郭胜也是南阳宛城人,看在同郡乡人的情分上,收了何进的贿赂,将何氏送到了宫内。

    别看郭胜收了贿赂,但真要论起来,何氏一家还是欠着郭胜天大的人情——这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想花钱贿赂宦官将女儿送到宫内,却不知宫门朝哪开呢!

    正因为如此,自进宫之后,何皇后与其二哥何苗,就始终与郭胜保持着亲近的关系,唯独何进削尖脑袋想当士子领袖,才日渐与郭胜乃至官宦势力疏远了关系,结果害死自家不算,还害得汉朝衰亡。

    曾经刘辩初看这段历史时,一度觉得何苗与何皇后一个比一个蠢,等到有些阅历了再看,这才看懂特么原来何进才是那个十足的蠢材,天胡开局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到最后害死自己,害死亲人,也害得汉朝因此而亡。

    当外戚没能权倾朝野,还把皇帝外甥的社稷弄没了,最后让外姓臣子占了便宜,倘若两汉那些谋反篡位不成的强横外戚泉下有知,恐怕都是恨不得要啪啪扇何进耳光。

    心中感慨了一句,刘辩收敛心神,继续刻意装出大人的姿态与郭胜拉拢关系。

    他之所以要装出这幅模样,就是因为先前真正的刘辩被接回宫后,就是这幅‘恨不得立刻就能当上太子甚至继位为帝’的轻佻模样,举止十分张扬,因此灵帝才会不喜,评价刘辩言行举止不够稳重,没有帝王的威仪。

    今日刘辩继续假装前身之前的姿态,就是为了避免被人怀疑。

    至于会不会惹来灵帝的不喜,那个日后再说,大不了放弃讨好灵帝就是了,反正只是一个太子的名号,有最好,没有也无大碍,只要他在两年后的雒阳宫变前能说服何进不犯傻,董卓没可能趁虚而入的。

    介时有何进、何苗两个外戚舅舅支持,他刘辩的皇位也是稳的,只不过得位算不上太正罢了。

    在刘辩一番有意的亲近后,郭胜对刘辩也愈发心热,毕竟刘辩再怎么说也是庶出转嫡长子,又有何进、何苗两个外戚舅舅,就算灵帝不喜,郭胜也认为刘辩会是日后的新君。

    还有什么比与日后的新君搞好关系更重要的呢?

    心热之余,郭胜想到了刘辩今日请他前来的用意,忙躬身问道:“史侯今日召老臣来,莫非是有什么吩咐?”

    见彼此说话已较之前亲近了许多,刘辩也不再隐瞒,低声说道:“我今日请郭公前来,是想托付郭公一件大事,请郭公千万要帮我……”

    “请史侯示下。”

    “这个……”刘辩看了一眼殿内侍立的几名宦官。

    宫内的宦官,大多都是中常侍们的眼线,刘辩身边的宦官亦不例外,不过郭胜却是十常侍之一,他一挥拂尘示意那几名宦官退下,后者自然不敢不从。

    此时刘辩才故作羞涩地对郭胜道:“郭公,昔日我住在我师父家中时,尝听人说,蔡郎中的次女,自幼博学多才,又精通音律,九岁便能辨别断弦之音,我爱慕已久,希望她能进宫与我作伴……”

    “……”

    郭胜表情古怪地看着年仅十岁的刘辩,多半是惊讶于刘辩小小年纪,竟也是个色胚。

    当然,这与他没有关系,甚至他巴不得刘辩日后沉迷女色,像其父灵帝那般容易被他们蛊惑与掌控。

    “此事易耳!”

    郭胜一口揽下,旋即皱着眉头问道:“不过史侯,您说的是哪个蔡郎中啊?”

    “就是之前在东观校书的,蔡邕、蔡郎中啊。”

    “啊,是蔡伯喈啊……”

    郭胜恍然之余,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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