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随着刘辩果断一声令下,从旁那群早已被吓得面色发白的宦官们,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激射出一支支箭矢。

    区区十几步的距离,纵使那群疑似袁绍死士的卫士各个披甲,也挡不住弩矢的威力,一个个身中数箭,睁着眼睛一脸狰狞地倒下。

    奈何这群人有先后地冲来,一轮齐射并不能将其通通射杀,随着冲在前排的家伙倒地,后头的家伙还是冲到了宦官们所组成的阵列前,在后者完全来不及装填箭矢、只能一脸惊恐看向对方的情况下,猛得挥剑斩下。

    “啊!”

    一名面部被利剑斩过的小宦官抱着受创的部位凄厉惨叫,旋即就被那疑似死士的一人踹倒,撞到了好几名宦官。

    “拔剑!拔剑!”

    张让躲在走廊的柱子后跺脚大叫:“保护太子,杀了这群贼子!”

    众宦官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弃弩拔剑,可瞧他们满脸苍白、浑身发抖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有杀敌的胆量。

    而事实上,这群宦官也确实没有杀敌的胆量,他们手中的兵器,只有当那群死士的剑即将斩到他们头顶时才会勉强抵挡一下,实力比执金吾更为不堪,几个眨眼的工夫,就被杀了二十几人。

    眼看着这群即将杀到刘辩跟前,卢植又急又怒,一把夺过从旁一名宦官手中的利剑,几步冲到刘辩跟前,一边将后者护在身后,一边举剑迎向前方,怒斥道:“太子面前行凶,尔等不怕诛三族么?!”

    同时,何苗亦夺过身边一名宦官手中的兵器,与夏侯渊一同,一左一右护着刘辩。

    “太子,退后。”夏侯渊惊呼道,试图用手去拉刘辩,但被气急的刘辩甩开。

    “我就不信这群人真敢动我!”

    他骂了一声,旋即抬头看向那群并未杀上台阶来的何进部曲,大声喝道:“所有人听着,谁杀了这些犯上的贼子,我封他为列侯,赏千金!”

    这一番话下来,别说宦官们的士气被激励起来,就连那群踌躇不知该是否是好的何进部曲亦犹豫起来。

    不可否认,其中大部分人其实早已得知他们今晚的目的就是要铲除宦官,只不过刘辩亲自出面喝止才令他们踌躇不前,他们也没想到,在太子亲自出面叫停的情况下,袁绍与那一小撮同伴竟然还敢行凶。

    听袁绍的?还是听太子的?

    心中转过诸般念头,第一个人做出了决定:“听太子的!”

    也是,虽然刘辩方才‘不分青红皂白’命人射杀吴匡,令这些大将军部曲感到愤怒,但太子终归是太子,终归是大将军的外甥,况且太子又许下封侯、赏千金的承诺,这岂能不叫人动心?

    在封爵与财帛的诱惑下,那些此前叫嚷着要铲除宦官的大将军部曲,立刻改换阵营,朝那群正在屠戮宦官的昔日同伴祭起了屠刀。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仍然踌躇不前,他们围在大将府从事王允与府掾何颙身旁,请示二人。

    然而事实上,王允与何颙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只是要清君侧,可没想过谋反作乱啊。

    更甚者何颙还一脸苦色地喋喋:“本初啊本初,你这可是将众人给……”

    叫苦之余,他低声对王允道:“子师,事到如今,唯有请大将军出面收拾乱局了,你且先助太子稳定局势,表明我等绝无犯上作乱之意,我立即去见大将军,请他出面向太子解释。”

    “只能这样了。”

    王允点点头,当即吩咐周边的何进部曲道:“诸君,助太子将那些人……拿下。”

    听到王允下令,众人纷纷上前,制止正与宦官们杀成一团的乱军。

    原本乱军——即袁绍死士与受前者鼓动的何进部曲及个别虎贲军、郎卫,他们本来人数就少,就只有近百人,甚至其中还包括听到刘辩许下赏赐后犹豫的、倒戈的,如今王允作为大将军府的从事亦出面制止,乱军的人数迅速减少,相较被杀的,更多的人选择投降。

    唯有那群疑似袁绍死士的家伙还在厮杀,但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这些人也坚持不了多久,在卢植、何苗、王允等人几次劝降未果的情况下,被倒戈的大将军部曲、虎贲军、郎卫以及宦官们联手杀死。

    然而袁绍却已不知去向,也不知是否是已趁乱逃离,这让刘辩气得肝火上涌,面色阴沉。

    就在这时,王允快步走至台阶下,在一群宦官们警惕的目光与喝止下,伏地向站在殿前的刘辩告罪:“臣大将军府从事王允,幸见太子安然无恙。”

    此时张让亦在刘辩身旁,闻言尖叫道:“拿下!”

    一众心有余悸的宦官们刚要上前,却见刘辩抬手阻止:“慢!”

    众宦官立刻停步,转头看向刘辩,却见刘辩面无表情地问道:“王允,大将军何在?”

    显然王允也明白今日这件事闹大了,脑门贴着地上青砖不敢抬头:“臣不知,不过与臣同为大将军府幕僚的何颙、何伯求已去找寻了,若不出意外,很快便能找到大将军。”

    听闻此言,刘辩沉思了片刻,旋即又质问道:“王允,方才袁绍所言所行,你可看到了?”

    王允心中一颤,小心翼翼地说道:“臣……臣看到了。”

    “可是你等事前所谋?”

    “不!”王允猛地抬头,惊慌失措地解释道:“乃袁本初一人擅为,臣等事先不知,臣等对汉室忠心耿耿,只想着铲除宫内宦官,绝不敢危害太子。”

    “……”

    刘辩静静地盯着王允。

    别看王允这群人在最后关头也是倒戈的,但换一个人说这话,刘辩未必会相信,但‘王司徒’说这话,刘辩多少还是相信几分的。

    虽说这王允只能同患难、不能同富贵,历史上在诛杀董卓之后亦得意傲慢,因盲目低估了董卓余党所能造成的危害,拒绝赦免李傕、郭汜等人,致使后者在走投无路下反攻长安,害得献帝刘协失去了仅有一次振兴汉室的机会,后来沦为曹操傀儡,但就忠诚而言,王允对汉室还是忠心的,充其量是个没多大能力的权臣。

    考虑到长安即将被攻破之际,王允明明可以与吕布一起逃命,却依旧留下陪伴献帝刘协,甚至于在被李傕、郭汜的乱军所杀前,他还向献帝行君臣大礼,慷慨赴死,刘辩对此人多少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但即便有几分好感,他依然看不上这王允。

    你不想弃下献帝,你可以带着献帝一起逃啊,非要留在长安寻死,让献帝落在李傕、郭汜等人手中?

    简直迂腐,愚不可及!

    想到这里,刘辩轻哼一声,淡淡说道:“来啊,先将王允拿下,待见过大将军,再做处置!”

    见此,张让当即吩咐两名宦官上前。

    众何进部曲面面相觑,终于没敢阻拦,而王允亦不敢反抗,任由那两名宦官押着他,将他押到玉堂殿的侧殿。

    前脚王允刚被押走,后脚崔钧、曹纯、张郃几人便率军杀到,将玉堂殿前那一群倒戈的乱军通通包围,后者也不敢反抗,一边丢下兵器,一边大喊着“我只等皆是受蒙蔽”、“我等绝无谋反之意”、“太子已宽赦我等”之类的话。

    崔钧、曹纯、张郃三人也不理睬他们,吩咐士卒包围这些反军,自身则匆匆奔至玉堂殿前,叩地抱拳道:“臣等救援来迟,请太子降罪。”

    刘辩点点头,问道:“可见到羊太傅?他怎样?”

    崔钧颇有些意外于刘辩居然首先问起羊续,如实说道:“太子放心,羊少傅无恙,曹右监与张都尉助我杀退乱军前来此处途中,臣便使卫士打探过羊少傅,得知他已率卫队控制了苍龙门。”

    刘辩闻言微微点头,旋即吩咐道:“崔钧,你率余众护卫玉堂殿,曹纯、张郃,你二人负责看押此处这些甲士,剩下的,天亮后再说。……另外,派人告知羊少傅,传大将军只身前来玉堂殿,其余百官,暂且不得进宫。”

    “是!”三人抱拳领命。

    吩咐罢三人,刘辩这才转身回到玉堂殿内,对董太后、何皇后二人道:“祖母,母后,危机暂已解除。”

    看得出来,董太后与何皇后已得知殿外的情况,但仍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不同于董太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刘辩微微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何皇后带着蔡琰快步走到刘辩身旁,悄声询问:“我儿没有受伤吧?”

    见蔡琰也是一副担忧之色,换做平时刘辩多半会逗逗她,不过眼下他可没这心情,只是摇了摇头:“有二舅与卢师保护,孩儿并未受伤。”

    何皇后这才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却听董太后在旁冷哼:“还不是你何氏闹出来的?”

    何皇后闻言转头怒视董太后,刘辩连忙拉住她,劝说道:“母后息怒,父皇灵堂之上,况且事情还未安定……”

    从旁蔡琰也小声劝说,何皇后这才压下心中怒意,在恨恨瞪了一眼董太后后,将刘辩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大舅在何处?”

    “孩儿已叫人去传唤了。”

    “唔。”何皇后点点头,不过眼中怒意不减。

    而与此同时,何进正带着若干卫士躲在章德殿,惴惴不安地来回踱步。

    半晌,几名卫士匆匆推门进殿,急声说道:“大将军,出大事了。”

    何进一惊,连忙问道:“何事?”

    于是那几名何进派去盯梢袁绍的卫士,便将发生在玉堂殿前的种种告知何进,只听着何进双目瞪大,惶恐不已:“他……袁本初竟在太子面前行凶?”

    在得到那几名卫士的证实后,何进只感觉头晕目眩,在从旁卫士的搀扶下连喘几口大气,随即喃喃自语:“这……这该如何是好?”

    这一刻,何进恨不得逃回自己的大将军府,佯装什么事都不知晓,将所有的罪过推给袁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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