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刚摸上树枝,突觉手中一轻,抬头一看,就见暮离抱着上百斤重的洋槐树,猛地往旁边一掷,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溅起一地的水花和泥花,洋槐树被重重扔在地上。

    俩人震惊得目瞪口呆。

    呆若木鸡。

    俩人机械般地扭头,面面相觑。

    这断掉的大半棵洋槐树五六个青壮年才有可能搬得起来,可暮离一个瘦不拉几的小姑娘居然轻而易举地就把它给搬起来了。

    这还是人吗?

    高富贵迎上莫三询问的眼神,倏地捂住受伤的右手腕,哆哆嗦嗦地扭头去看暮离。

    莫三也猛地捂住被暮离踩伤的那只手。

    俩人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心里都有些害怕。

    暮离心事重重,一对秀气的眉毛皱得老高。

    萧铁柱的右大腿上有一道长达十公分的伤口,血肉外翻,狰狞恐怖。

    鲜血混着雨水还在汩汩流淌。

    不是喷射状出血,就说明没有伤到血管。

    暮离松了一大口气。

    眼下必须尽快给他止血才行,否则就算没有伤到血管,也会因为失血过多导致死亡。

    她刚才来的太过匆忙,以至于忘了带清洁的衣物,身上穿的这身衣裳也不够干净卫生,暮离蹙眉,刚要让秦氏给她拿干净的衣物来按压伤口止血,眼前就出现了一张洁白如雪的干净帕子。

    “你先用着。”

    说罢,不等暮离回答,就冲进了屋子里,等他再出来时,怀里抱了一件干净的衣裳。

    刚才那张帕子不够大,压迫止血的效果并不好。

    陈萧把衣裳递给她,一手擎着伞,默不作声地站在暮离旁边。

    青色的油纸伞一半打在萧铁柱身上,以免再被雨水淋到伤口,一半打在暮离身上。

    而自己的半边身子却很快湿透。

    他却浑不在意。

    漆黑的眸,在暮离严肃的小脸上和瘦削的双手上来回流转,纤长的睫羽掩去了眸底深沉的神色。

    萧铁柱腿上的伤口长度太大,暮离的小手根本按压不全,一些没有按到的地方还在汩汩流血。

    焦急、恐惧、慌乱如毒蛇一般开始慢慢缠上暮离的心脏。

    一双有力的大手突然无声地出现在自己的小手旁。

    血流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慢了。

    慌乱、恐惧、焦灼不安的心瞬间消失,一种能安人心神的力量悄然爬上暮离的心房。

    雨还在下个不停。

    莫三和高富贵充当守卫替他们撑伞遮雨。

    秦氏刚要冲出去,就被张氏和林氏拦住。

    二人怕秦氏经不住刺激再晕倒。

    血水刺激着众人的神经。

    秦氏倚在门框上掩面痛哭。

    萧大郎抱着小暮玄哭得撕心裂肺,孩子的哭声搅得大人们也心神不安,烦躁焦虑。

    萧铁柱是全家人的支柱,他要是有个好歹,以后她和大郎可怎么办啊?

    秦氏拼命压抑住哭声,却抽噎的更厉害了。

    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暮老头站在门口,像望夫石一样望着大门的方向。

    乌云翻滚,雷声隆隆。

    本是白天,却如傍晚漆黑。

    空气中水汽弥漫,视线看不真切。

    隐隐约约,暮老头看见一个人的身影。

    他以为是暮青和刘仁忠过来了,激动万分地就要跑出去,不料脚下一打滑,自己反倒摔了一跤。

    林氏、张氏、秦氏又赶紧扶他起来,又把他扶进屋子里。

    刘仁忠听说萧铁柱被树砸到了身子,连饭也顾不上吃了,筷子一丢,挎上医药箱,就急忙过来。

    他赶的太急,下雨天路又滑,刘仁忠不慎摔了一跤,崴了脚踝。

    他顾不上疼痛,就让暮青背他过来了。

    恰在此刻,萧铁柱腿上的血彻底止住了。

    在刘仁忠的指挥下,陈萧和暮青小心翼翼地把他搬到床上,秦氏拿来一套干爽的衣裳给他换上就出去了。

    刘仁忠开始清理创口,消毒,缝合。

    整个过程,暮离一直守在旁边。

    林氏、张氏和秦氏见不得这么血腥的场面,三个妇人都在外间等候。

    缝合完伤口,刘仁忠又去检查淤青肿胀的脚踝,他仔仔细细地观察受伤的部位,又用手按压。

    神情越来越严肃。

    等他给萧铁柱看完病,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刘大夫,铁柱,铁柱他的腿……”秦氏话还没说完就泪流满面了。

    刘仁忠知道秦氏的担忧和顾忌是什么,他望一眼里间的方向,摇摇头,神情有几分惆怅。

    “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铁柱的腿怕是会落下病根……”

    病根?

    大腿受伤,能留下什么病根?

    秦氏有一瞬没有反应过来。

    刹那间,她睁大眼睛,失声痛哭。

    “刘大夫,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他,他的腿不能瘸啊。”

    秦氏扒着刘仁忠的胳膊,痛哭央求道。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铁柱要是倒了,我们这个家可咋办啊?”

    “刘大夫,你医术了得,求求你再救救铁柱吧。我求你了。”

    说着,就要给刘仁忠跪下。

    刘仁忠忙将她扶起。

    在大周,男人就是女人的天,女人的地,一旦家里的男人出事了,这个家也就跟着没落衰败了。

    众人心里都难受的不行。

    这里面当属张氏感触最深,最能感同身受。

    想当初陈梁因公殉职后,那一大家子亲戚个个都露出了贪婪丑陋的嘴脸,陈梁尸骨未寒,那些亲戚们都开始想着瓜分他生前留下的财产。

    陈梁呵护在手心的妻儿被他至亲之人排斥、冷眼对待、恶语相向。

    曾经幸福美满的家,随着陈梁的去世,再也不复存在。

    而张氏和儿子陈萧,也离开了那个既令他们幸福开心又让他们伤心难过的地方。

    张氏背过身去,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想安慰秦氏,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刘仁忠心里也不好受,他作为大夫,最大的成就感来自患者,最大的无力挫败感也是来自患者。

    萧铁柱右腿受伤严重,除了那道十公分长的伤口外,脚踝处还发生了严重的骨折,哪怕日后好好将养,也已经无法复位。

    秦氏听后,就像脊柱突然被人抽干了力气一样瘫软在地上。

    失魂落魄。

    刘仁忠安慰她道:“铁柱的右腿虽然恢复不了以前的样子,但还不算太严重,好好将养几个月,除了走路有些跛之外,下地干活这些都不受影响的。”

    “铁柱基本的生活也不会受到影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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