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插曲很快就结束了,四个人又投入到机械繁忙的农活当中。

    高富贵撒白菜种子的技术也提高了。

    一直忙到日薄西山,他们才收工。

    高富贵把没播种完的种子放到木桶里,又把暮老头的小铲子也一并放到木桶里,他弯着腰,正欲起身,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高富贵的头皮也跟着发麻发紧,他旋风一般地躲到暮离背后。

    这小子虽然比暮离还大一岁,但男孩子大多数都是晚长型的,故而暮离就算够瘦小的了,高富贵比她还瘦还矮。

    躲在暮离身后居然也没有半点违和感。

    暮离喝水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他:“又抽疯了?”

    高富贵哆哆嗦嗦地指着旁边的山林,结结巴巴道:“有,有,有东西。”

    暮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一眼,淡定地收回视线。

    “哦,可能是毒蛇吧。”她语气漫不经心的,浑不在意,像是在说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一样,把水囊放到木桶里,偏头继续道:“这地方啥都好,就有一点不好。”

    高富贵煞白着脸看她。

    “毒虫猛兽贼多。”

    “它们专爱吃你这种小白脸。”

    “噗嗤!”

    高富贵一转眼,瞥见莫三正捂着嘴偷笑,又见暮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顿时恍然大悟。

    他被骗了!

    高富贵跟个小孩儿似的,颠颠儿地跑到暮老头身边,指着暮离跟暮老头告状。

    “暮叔,暮姑娘欺负我,你要替我做主呀。”

    莫三无语望天:“……高富贵,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别动不动就告状。”

    “胆子又小,还喜欢惹事,惹了事又喜欢恶人先告状。”

    “跟你待一块儿,我都嫌丢人。”

    眼看着二人又要掐起架来,暮离突然面色一变,严肃道:“别说话!”

    田野上空瞬间安静下来。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暮老头小声道:“咋了?闺女。”

    暮离指了指山林:“山上有动静。”

    暮老头吓一跳:“不会是野猪吧?”

    高富贵急忙又要躲到暮离身后,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吧唧,吃了一嘴泥。

    莫三也紧张起来:“我们赶紧下去吧。”

    高富贵连忙爬起来,小鸡啄米般点头。

    暮离点点头:“爹,你们三个先走,我殿后。”

    暮老头:“不行!我殿后,你们先走。”

    暮老头:“别废话!”

    再墨迹下去,等会儿野猪真来了,饶她力气再大,也不见得能护得住他们三个。

    莫三打前阵,高富贵和暮老头走在中间,暮离肩上扛着扁担,挑着两个空木桶走在最后面。

    就在这时,山林中突然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小孩子的啼哭声。

    “呜呜呜。”

    “呜呜呜。”

    一声又一声。

    啼哭声在这片空旷的六亩田地上空更加悠远。

    恐惧感涌上每个人的心头。

    高富贵直接吓的瘫软在地,莫三扶他起来,让他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嘴里不忘嘲讽他。

    “就你这尿性,以前是怎么当土匪的?”

    高富贵颤抖着声音道:“当土匪的也不见得都是大胆的啊。”

    莫三:“……”

    暮老头在听到小孩的第一声啼哭时,就吓得躲到暮离背后了。

    晚风吹起,天边红霞万里,本是最惬意的夏日向晚,此时却处处透着恐惧。

    连风都变得阴冷恐怖起来。

    暮老头双手攥住暮离的胳膊,探头探脑地看着周围,道:“闺女,爹以前听说有个怀孕的妇人进山砍竹子,在山里面生下一个大胖小子,结果小孩出生没几个时辰就死了,你说这个哭声会不会就是那个小婴儿啊?”

    空旷中传来了急促的牙齿打颤声。

    暮离看向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的高富贵和莫三,“爹,你别吓唬他们了。”

    “呜呜呜。”

    这时,小孩儿的啼哭声又出现在他们头顶上方。

    暮离四处寻看,没发现一个人影。

    “不,不会是鬼吧?”

    高富贵差点哭出声来。

    莫三心里也害怕,被高富贵这么一说,心里更怕了。

    “你们是谁?”

    啼哭的小孩儿突然开口说话了。

    “为何会在这里?”

    高富贵心脏狂跳,尖着嗓子大喊:“鬼说话了!”

    “小鬼说话了——”

    “啊——”

    紧接着伴随一声划破天际的尖叫,高富贵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喂!你醒醒啊!”莫三颤抖着手拍打高富贵的脸,“醒醒!”

    回答莫三的,是林子里被惊飞的一群鸟。

    暮老头吓得双腿发软,声音跟着颤抖起来,“闺女,爹,爹腿软,走不了了,你快走!”

    “不用管爹。”

    “快走!”

    暮离看看昏死过去的高富贵,又看看瘫坐在地上的暮老头。

    还没开始呢,四个人就倒下了两个。

    她对莫三道:“莫三,你在这儿看好我爹还有富贵,我上去看看。”

    “……”莫三舔了下干燥的唇,吞咽一声,“那你快去快回。”

    暮老头看着暮离决绝的背影,在后面急切道:“闺女,你不能去!”

    “上面危险,快回来!”

    暮离来到一棵野生枣树旁边,纵身一跃,跳到两米高左右,双手抓住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右腿攀上枝干的分叉处,稳稳地跨坐在枝干间,她扒拉开挡住视线的枝条,借着日暮最后一丝微弱的夕阳,脚下踩着枝干,目光寻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将身一跳,稳稳地落在地上。

    山林中乌漆嘛黑,到处透着阴森可怖的气息。

    她猫着腰,小心行进。

    目光锐利如鹰。

    “大郎?”她试探着小声出口,刚才在底下听到第一遍哭声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起初还以为是她听错了,毕竟村里的小孩儿除了她胆大不听话之外,别的孩子是不敢靠近山林半步的,尤其是胆小如鼠的萧大郎。

    然而,当她听见小孩儿说话时,她便笃定了声音的主人,所以才会义无反顾地进山。

    “是你吗?”

    沉寂无声。

    激得暮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阿玄?”暮离又低声喊道。

    小暮玄最近和萧大郎几乎形影不离,只要是萧大郎在的地方,百分百有小暮玄。

    山林中的夜色更浓了,五米以外的地方已经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清了。

    “是我,姐姐。”

    她尽量放软声音。

    “呜呜呜。”

    小孩儿的啼哭声再次传进耳里。

    紧接着是一阵阵急促的沙沙声,伴随着纷乱快速的脚步声,在夜色的山林里紧紧地扼制住人的喉咙。

    “姐——”小暮玄背着萧大郎,迈着艰难的步伐,喘着粗气道:“姐,是你吗?”

    “我是阿玄——”

    小暮玄惊喜道。

    暮离赶紧冲了过去。

    萧大郎趴在小暮玄背上正在抹眼泪。

    黑猫见到她,一个劲儿地蹭她小腿,好似在跟她讨要奖励。

    空气中有血的味道。

    暮离无暇跟黑猫逗弄,脚一挪,避开了黑猫的纠缠,看着弟弟灰头土脸,衣衫凌乱的,确保两个人都没有性命之忧后,暮离提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但夜幕下,她紧抿双唇,脸色严肃至极。

    “我来背吧。”

    小暮玄和萧大郎心里咯噔一声。

    俩孩子知道自己闯祸了,谁也不敢多说话,小暮玄赶紧听话地放下萧大郎,萧大郎战战兢兢地趴到暮离背上。

    “搂紧了。”

    萧大郎赶紧环上暮离的脖子。

    暮离空出一只手,去牵小暮玄。

    再次走到刚才进山的位置,暮离站在上面喊来莫三帮忙。

    莫三在底下接住萧大郎,又接住小暮玄。

    大黑纵身一跳,跃到暮离的肩膀。

    暮离像个爬树的老行家,三两下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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