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领着卫颜出来的时候,门口已没有了暮离和陈萧的身影,牛车还好好地停在那。

    “他们两个呢?”

    暮青问门房。

    门房回道:“去找院长了。”

    暮青回头看着卫颜:“我们也去吧。”

    门房刚要阻止他们,却又想到眼前的这位也是邵院长的爱徒之一,他可得罪不起。

    也就作罢了。

    任由暮青带着卫颜往院长的院子里去。

    ……

    邵院长屋里。

    咳嗽声不止。

    站在院子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院长,陈公子过来看你了。”

    邵院长身边的小厮小白站在床前恭敬地汇报。

    因刚才咳嗽过猛,气血上涌,导致邵院长脸色通红,他无力地摆了摆手,“让他回去吧。”

    “别耽误了下午的课时。”

    “是。”小白恭声应道,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小白又进来了。

    “院长,陈公子说,他带来了一位大夫,想让她给您看看病。”

    邵院长笑了,嘴里却突然灌了口凉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白吓得,慌忙扶邵院长坐起,一手在他后背抚着给他顺气儿。

    “不必了。”邵院长边咳嗽边断断续续道:“刚才已经来大夫看过了,我这也是老毛病,吃了药就好了,你待会儿记得下山抓药去。”

    “好了。”邵院长按住小白的手腕:“你退下吧。”

    小白应声退下。

    不一会儿又进来了。

    “院长,陈公子说这位大夫医术高明,您还是请她进来跟您看看吧,要不然我看陈公子是不会离开的了。”

    “那让他们进来吧。”

    小白走到门外,笑着对陈萧和暮离道:“陈公子,暮姑娘,院长让你们进去。”

    二人相视一眼,跟了进去。

    邵院长背后靠着软枕,半靠在床柱上,脸上稍稍有些红晕,但遮不住他的病态。

    “咳,咳。”

    邵院长刚要说话,又剧烈咳嗽起来。

    小白又要过来给他抚背顺气,被邵院长抬手制止了。

    邵院长微微笑看向暮离:“原来是个小女娃。”

    “这就是你口中医术高超的大夫?”邵院长看向陈萧。

    陈萧道:“正是。”

    邵院长笑了,不怪他不相信暮离的医术,换做任何一个人也是跟邵院长一样的心理。

    在他眼里,暮离就是个没长开的小女娃,哪里懂得什么医术啊。

    就算懂,也是略懂皮毛而已,跟医术高超四个字根本挂不上边。

    暮离知道邵院长的顾虑,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换做是她,也不会相信的。

    邵院长眼神玩味地看着陈萧:“既是你带来的,那就让小姑娘给老夫看看吧。”

    暮离诧异。

    她本以为邵院长跟钱掌柜一样会认为她满口谎言、信口雌黄呢,没想到他什么都没问,就这么大胆地让她给他看病。

    虽然她对自己的医术有把握,但邵院长并不知道啊。

    暮离抬眸看向陈萧,看来陈公子在这位院长心里地位挺高啊。

    小白麻利地搬了张凳子放到床前,暮离坐在上面,拉过邵院长的胳膊就开始给他号脉。

    屋子里寂静无声。

    外面是聒噪的蝉鸣。

    窗外的树枝随风摇曳,在案桌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又到了上下午课的时候,学生们纷纷跑进教室。

    前院传来了学子们的朗朗读书声。

    切脉结束,暮离放下搭脉的手。

    邵院长眼中含笑,问道:“如何?老夫这病可还有的治?”

    暮离知道,邵院长这是在跟她开玩笑,明显不信她的医术哩。

    跟暮离说话的语气就像是陪孩子闹腾的大家长。

    轻柔,宠溺。

    暮离对这个白胡子老爷爷充满了好感。

    她笑道:“有的治。”

    “就是老先生这病拖得有些久了,阴邪聚结于中,入了里,一遇到冷天或是受点风寒,病情就会加重。”

    “老先生可还有其它不舒服的症状?”

    一声老先生,拉近了她和邵院长的距离,也让邵院长看她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他微微笑道:“我这咳嗽有七八年之久了,天气一冷,就会咳得厉害,肋间也跟着疼痛,期间也吃了不少药,总是不除根,而且啊,我还常常头昏且晕,害怕冷,胃口也不好,常常会有恶心呕吐之感。”

    暮离:“张嘴让我看看。”

    邵院长淡笑:“你这小丫头倒做的有模有样。”

    暮离只是对他笑笑,没有回他。

    邵院长乖乖张嘴。

    果然如暮离所料,舌质红苔薄白腻。

    “好了。”她道。

    根据望闻问切,她现在基本上已经能断定邵院长是什么病了。

    邵院长乖乖合上嘴巴。

    暮离道:“老先生这是膈间支饮,此病与肺胀痈痿之咳嗽是不同的,后者是突然引起导致的,前者则是因为有水留在膈间导致的咳嗽。”

    “所以不能用平常治疗咳嗽的方法来治疗此症。”

    邵院长疑惑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暮离道:“心肺在膈上,肺主气,心主血,现在支饮在膈间,也就是水饮留滞胸膈,导致老先生咳嗽、气喘、浮肿,甚至是吐白色泡沫痰。”

    邵院长忙应声:“对对对,小姑娘说得太对了,这些症状老夫都有啊。”

    暮离继续道:“现在在老先生体内,气血皆不通利,气不利,水饮就会上逆至肺而引发咳嗽。”

    她顿了一下,“老先生可否让我看看刚才给您开的药方子?”

    暮离说中了邵院长的所有症状,邵院长此时越看她越觉得不可思议。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造诣。

    现在不论暮离说什么,邵院长都是一口答应。

    “快拿给她看。”他忙吩咐小白。

    小白不敢怠慢,连忙双手奉上钱掌柜开的药方。

    暮离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果然是射干麻黄汤的配方。

    她把药方复又还给小白,淡淡道:“老先生现在的病症不适宜刚才的药方,我现在给您重新开一份药方。”

    “你还会写字?”

    邵院长这下更是惊讶不已。

    时下的女子除了大户人家的小姐能识得几个字,写得几个字,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小村姑会识字的,更别说是写字了。

    这真是罕见啊。

    暮离谦虚道:“略会一点。”

    暮离刚下笔,就听邵院长激动道:“小白,快把药方拿给我看看。”

    暮离:“……”

    药方有什么好看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邵院长激动不已:“好,写得好啊。”

    暮离试探着问道:“邵院长也懂岐黄之术?”

    邵院长目光炙热地看着宣纸上的字迹,感慨道:“这字苍劲有力,挥洒自然,好似有千军万马之势,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能写得出来如此磅礴大气的字迹出来。”

    “真是让我这老儿开了眼界啊。”

    邵院长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暮离:“你这手字啊,我书院上下的全体学生能超过你的不超过三个啊。”

    暮离在心里默默地替自己抹了把汗。

    她还以为邵院长是对她开的药方有意见呢。

    敢情是要看她写的字啊。

    邵院长激动道:“小白,你再拿张纸过来,把上面的字誊抄一遍,这份老夫要留下珍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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