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萧睨了眼床上的蒋海潮,俊脸绷的有点紧。

    刘仁忠的问题,他现在也回答不上来。

    陈萧赶去的时候,蒋海潮身上已经遍布伤痕,听林平升的意思是,蒋海潮赶来救他的时候,身上就已经有伤了,这也就意味着他的伤不止是被探子伤害的。

    还有其他人。

    而这些人都是谁?

    陈萧不得而知。

    只有等蒋海潮醒来后才知道。

    ……

    一室静谧。

    三人表情凝重。

    谁也没有说话。

    陈萧长臂一伸,捞过暮离,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又倒了杯凉茶递给她。

    暮离接过,咕咚咕咚喝完。

    刚才光顾着救人,她神经绷的很紧,放松下来的她,口干舌燥

    一杯凉茶下去,嗓子顿时好受许多。

    她刚把茶盏放下,就听见卫颜火急火燎的声音。

    “阿离,我听说蒋海潮受伤了,他现在怎么样啊?”

    “我哥呢?我哥是不是也受伤了?”

    卫颜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直奔床边,看见蒋海潮身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眉头拧得深深的,她环顾一圈屋子,没有看见卫齐的身影,又小跑到暮离跟前,语气焦急又担忧。

    “阿离,我哥呢?我哥他怎么样?”

    蒋海潮是卫齐的贴身侍卫,卫颜下意识认为蒋海潮受了伤,她哥现在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越想心里越担忧。

    急得她眼圈都红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这一刻,她忘记了当初跟她哥发生的所有不快。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哥哥平安,不要有事。

    这些日子以来,她常常想家,常常在想,父皇会不会因为她没有跟哥哥一块回京而惩罚他?

    暮离看她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急忙安慰她:“你哥没事,他现在一切安好,你别担心了。”

    这一安慰,卫颜的眼泪流的更凶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不想哭的。

    “那,那蒋海潮这是怎么了啊?”

    “我哥现在在哪儿啊?”

    暮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你哥现在还在京城啊。”

    “蒋海潮他……”

    他字还没落下,就听见一道虚弱的声音。

    “公主……”

    卫颜嗖的一下冲到床前,她心里挂念着卫齐的安危,此时忘记了隐瞒自己的身份。

    而蒋海潮,意识还是浑浑噩噩,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时,看见公主哭哭啼啼的,恍惚以为自己还在京城,还在太子身边,便脱口而出喊了一声公主。

    暮离下意识地看向刘仁忠,刘仁忠端坐在太师椅上,气定神闲,老神在在的,好像没听见似的。

    “蒋海潮,你现在怎么样了?”

    卫颜胡乱抹了把眼泪,自己哭的跟个泪人似的。

    蒋海潮看着一身布衣打扮的公主殿下,又望着陈萧,暮离,还有刘仁忠,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是回京给太子殿下送情报时,不料在京郊遇到埋伏,又一路返回平安村,路上又救了林平升,伤势加重……

    “属下没事……”蒋海潮虚弱道。

    “那我哥呢?我哥他怎么样了?他是不是也来了这里?”

    卫颜急切道,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蒋海潮刚想说太子殿下,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也没事,爷现在在京城好好的。”

    “真的?”卫颜狐疑道:“那你怎么会受伤?”

    “我哥在京城,你作为他的贴身侍卫,按理说,应该寸步不离才对。”

    暮离看她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但蒋海潮刚苏醒,人还很虚弱,不能说太多话。

    得让他注意休息才行。

    “我回来了。”这时,林平升拎着药包兴高采烈地跨进门槛,扯着大嗓门,身后跟着暮青。

    大家齐刷刷地看着他。

    穿过人群,暮青的目光一下子精准地锁在卫颜身上。

    杏眼红彤彤的,眼睫毛还是湿漉漉的,上面挂着一滴泪珠,挺翘的小鼻头也是红彤彤的。

    看着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暮青心里一软,大脑还来不及思考,双脚已经迈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暮青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看呆了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陈萧。

    他长臂一捞,又把暮离捞到自己身边。

    暮离一脸茫然地看着暮青,然后在陈萧耳边低语,“我哥这是把人追到手了?”

    陈萧低笑一声,看暮离的眼神腻的能拉出丝来。

    “看样子是。”他低低地道。

    暮离拧眉,一脸的不解。

    她都没见二人有过什么亲密的接触,怎么发展这么快了?

    林平升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最是看不惯这种你侬我侬的场景。

    他挥苍蝇似的赶二人,嘴里嫌弃至极:“这里可不是秀恩爱的地方,没看见还有病人在这儿吗?”

    “要秀恩爱,一边儿去。”

    暮青抬手给卫颜擦泪的动作一顿,脸上有些尴尬,他刚才光顾着心疼卫颜,却忘记场合了,扭头一看,就见大家都看好戏似的看着他。

    俊脸染上一层红晕,他不像陈萧那么厚脸皮,能公然旁若无人地秀恩爱。

    卫颜的脸更红,羞恼地瞪了一眼暮青。

    暮青冲她呵呵傻笑。

    陈萧看着二人,面无表情地道:“你们先出去吧。”

    “可是,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呢。”

    卫颜小声道。

    暮青看陈萧一脸严肃,便猜到他有要事要做,拉着卫颜的手腕就出去了。

    “等等。”林平升嬉笑着上前,“还有这个,劳烦二位把药顺便煎了吧。”

    林平升不知道卫颜的身份,这才敢命令卫颜去做事。

    令人惊诧的是,卫颜居然没有拒绝,也没有生气。

    暮青则从他手中接过药包,淡淡地看了眼床上躺着的蒋海潮便拉着卫颜出去了。

    “乖,你也出去。”

    陈萧轻拍暮离的脑袋,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暮离啊了一声,又闷闷地哦了一声,然后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林平升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三人出去,便把门给关上了。

    暮离望着紧闭的房门,叹了一声。

    本来还以为她能听听他们都在说什么呢。

    “这个药要怎么煎啊?”

    正出神间,暮离听见了卫颜的声音。

    暮青柔声道:“这个我会,你在旁边坐着就行。”

    暮离走进来,看着她哥熟练地做着这些。

    她娘身体不好,需要长年吃药,从她哥开始懂事起,就会煎药了。

    虽说现在在书院读书,十天才能回来一次,给她娘煎药的次数也变少了,但长年累月的重复,早已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卫颜在炉子边坐着,闷闷不乐的。

    暮青想了想,还是道:“想家了?”

    他从来没有问过她家的事情。

    这是第一次。

    卫颜一愣,而后点头,“嗯。”

    暮青点燃柴火,随意地开口,“那你可以回家看看。”

    卫颜低下头,恨不能把脑袋塞进衣领子里,声音很小声道:“不可以。”

    “嗯?”暮青没有听清,转头看见卫颜兴致缺缺、垂头丧气的样子,他来到她身边,蹲下身,看着她柔声道:“怎么了?”

    卫颜微微抬头,望进那一双几乎快要让她沉沦的黑眸里。

    心里委屈的不行,眼泪又要涌上来,她咬紧下唇,哽咽道:“我不能回去。”

    “我要是回去了,我,我爹就要把我嫁给别人了。”

    暮青一怔,漆黑的眸染上了悲伤。

    “咳!”

    暮离掩嘴干咳一声,打破了二人间蔓延的沉默与悲伤。

    暮青猛地起身。

    卫颜把脑袋藏进肘间,低声呜咽。

    ……

    马车辚辚驶出十里坡,天刚擦黑的时候,驶出官道,一行人在一片空旷的地方露宿。

    男子一去捡了些柴火回来引火,男子二去河边捉了几条鱼过来,高庆又去打了一只野鸡回来。

    陆朝负责处理这些食材。

    钟尚晦和赵长安在马车旁边坐着。

    天色越来越黑。

    探子沿着沿途的标记找到这里,他捂着受伤的胸口,单膝跪在地上向钟尚晦请罪。

    “属下无能,没有完成钟大人交代的任务。”

    钟尚晦幽幽的目光一凉,等待探子的下文。

    探子不敢去看钟尚晦晦暗不明的眼神,脑袋垂得很低,提起下午发生的事情,他就气得咬牙切齿。

    “属下本来就要成功了,没想到中途突然杀出个太子的贴身侍卫,坏了属下的大事……”

    探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钟尚晦冷声打断。

    “你刚才说的是谁?”

    探子一听,直觉自己戴罪立功的机会来了,他抬头看着钟尚晦,深不见底的双眸带着凶残和狠厉。

    “是蒋海潮!”

    “属下亲眼所见,是蒋海潮突然出现救了那个人,不过蒋海潮不知怎么搞得,身受重伤,属下本来有机会将他捉来带到钟大人面前的,不料,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来,坏了属下的大事。”

    提起这个,探子就恨得牙痒痒。

    都快突然出现的白衣少年。

    如果不是他坏了他的好事,蒋海潮现在就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那人可是太子的贴身侍卫,又深得太子的重用,手上肯定掌握了太子不少的情报,若是把他抓过来献给钟大人,那他就立了一个大功。

    “你是不是看错了?”赵长安看着他的眼睛,沉思道:“太子早已回到京城,他的侍卫怎么可能还在这里?”

    探子认真道:“属下没有看错,那人的确就是太子身边的蒋侍卫。”

    “钟大人,王爷,属下绝无半点虚言。”

    “罢了。”钟尚晦似乎对这个不是很在意,他人现在要回京城,安陵县这边的事情也都落下帷幕,事情处理的也都非常干净,托赵藩招兵买马的事情做的也不错,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把柄的话,那便是赵藩。

    赵藩人脉广,没当兴州县的县令前就结识了不少商贾,通过他,可以筹集不少银子来供他招兵买马。

    现在赵藩还有些利用价值,暂时不能动他。

    但这个人贪生怕死,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于他的复国大计是一个严重的阻碍。

    只要太子的人还没查到赵藩身上,那他就不会动他。

    一旦发现赵藩引起了那位的注意,也就意味着,赵藩的利用价值结束了。

    “你派人把他盯好了。”默了一会儿,钟尚晦又道:“赵藩那边也不能放松懈怠,你需在最短的时间内跟兴州县的富人打好交道,取得他们的信任,让他们为你所用。”

    “争取从他们那边获取更多的钱财和支持。”

    探子郑重点头,“属下明白。”

    “对了,你说的那个程咬金长什么模样?”钟尚晦问道。

    探子边回忆边道:“看着年龄不大,十六岁左右的样子,长得一表人才,英姿飒爽,但他武学上的造诣却跟他的年龄极不相符,远远超出了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水平,就连属下……也不是他的对手。”

    说到最后,探子有一丝泄气。

    想他快到而立之年,武功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十六岁的小少年,探子就自惭形秽。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仅是无极阁武功最高强的人,就是放在整个大周朝,能打得过他的也是寥寥无几,可是今天,突然被一个无名之辈给杀了威风。

    “高庆,去拿纸笔过来。”

    钟尚晦略一沉吟,仅凭探子的这几句描述根本想象不出来对方长什么样,便吩咐高庆道。

    高庆取来纸笔。

    “你把那人的相貌画出来让我看看。”

    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探子看着纸笔出了会儿神,抓起笔就开始认真绘画。

    片刻后,他交给钟尚晦看。

    “大人,这上面的人便是那个程咬金。”

    钟尚晦接过来一看,差点没吐出血来。

    画上的人嘴歪眼斜,人不人,鬼不鬼的,比鬼画符还难看,根本看不出来画的是个什么东西。

    探子看钟尚晦的眼神越来越幽深阴沉,吓得慌忙垂下脑袋,乖巧得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钟尚晦看着赵长安,道:“听闻逸王擅长画人物画像,袁山这厮画的跟鬼画符似的,实在没有任何参考的价值,这回要劳烦逸王殿下了。”

    袁山就是探子的名字。

    赵长安心底冷笑一声。

    钟尚晦这个老不死的,只有在用到他的时候才会称呼他一声逸王殿下,才想起来他的身份,可到底他还是个傀儡。

    不管同不同意,最后都会听从钟尚晦的。

    赵长安面上淡淡一笑,“钟大人抬举我了,燕阖在绘画方面没有什么天赋,接触的时间又比较晚,不过,钟大人若是信得过燕阖,燕阖就献丑了。”

    赵长安在钟尚晦面前都是自称燕阖。

    目的之一便是通过这种方式向钟尚晦表明他是大梁的王爷的决心,以此打消钟尚晦的顾虑和怀疑,让他相信他是真心要跟着钟尚晦复国的。

    说是麻痹钟尚晦也不为过。

    钟尚晦又客套一句。

    赵长安接过探子递过来的纸和笔。

    探子在一旁描述陈萧的长相。

    “丹凤眼,高鼻梁,薄嘴唇,五官俊朗……”探子努力回想,“眼神很冰冷,气质也很冷……”

    “唔……就这些了。”

    赵长安将画好的画像拿给探子看。

    探子看着画像上俊美无俦的男人,忍不住啧啧称奇。

    “不愧是逸王殿下,这绘画的功底就是好。”

    赵长安低笑一声,“过奖了。”

    探子见钟尚晦探过头来看,他把画像拿到他面前,道:“钟大人,您看逸王画的多好啊,这画像上人的栩栩如生,简直就跟真的一模一样。”

    钟尚晦一看,果然如此,他道:“你把这幅画拓印几份,分发给无极阁的人,让他们去调查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探子茫然地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

    钟尚晦以为他不愿意,眸光一暗,已有不悦。

    “可是……”

    画上的人不是他见到的那个男子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追上他们的程筠打断了。

    “爷。”程筠先跟赵长安打了声招呼,看见一旁坐的钟尚晦,又恭敬地喊了声,“钟大人。”

    钟尚晦仰头看他,“不是让你晚几天再汇合的吗?这才半日不到,怎么就过来了?”

    程筠恭敬道:“钟大人能给我探亲的机会,我已十分感激,哪里还敢真在家里闲待几日啊?”

    探子瞅着钟大人和逸王殿下聊天,心里就急得慌,他见缝插针地想告诉钟大人,画像上的男人虽然很好看,但他不是他见到的那个白衣少年啊。

    钟尚晦见他杵在这儿良久还不走,面色当即沉下来,“还愣在这儿做什么?”

    探子吓得一激灵,也顾不上再去纠正这画像上的人,连忙告退。

    ------题外话------

    待会儿要带我家兔子去磨牙了,又得耽误一下午的时间……

    宝子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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