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家宅院。
晚间的空气死沉沉地,上下养了二三十口人的院落中,难以感受到半分生气。
毕竟赖东家好静,府上的仆人婢女私下相谈亦不敢大声说话,就在此僻静的宅院中,他不知怎的,总觉的今夜心神有些难以宁静,从书房走出之后,走过院便的长廊,本想回自己的房间去的,忽地却订到边上的一间房间里,隐隐传来抽泣之声。
他不禁住脚观望,辨明那是赖玉安的房间之后,微微皱了皱眉。
随即伸手敲响了门板道:“逆子你把门打开!”
可半晌仍不见声动。
当他想要再一次举手敲门时,却见到门忽然开了,但是开门的并非他预料的赖玉安,而是哭的梨花带雨元锦儿。
“那逆子不在家?”
衣衫不整的元锦儿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带着哭腔,扑如赖东家的怀中,凄苦道:“六郎晚间听到有人找出去了,他定又是去花天酒地找女人了,老爷也要为妾身做主啊。”正说着她又抽泣起来。
她确实如赖玉安所说的那样,是个出身青楼的风尘女子,但又与苏红鱼这种只卖艺不卖身的不一样。
元锦儿当初所在的临安醉仙居,其中的女子多是又卖艺又卖身的存在,但她正是靠着姣好的身材、容貌加上床上十八般武艺渐渐坐上头牌的位子。
当初年少无知的赖玉安便是为她的“武艺”着迷,被伺候的欲仙欲死,元锦儿在与他多次房事中,也慢慢知晓了他的身份,加上她并不是一个愚蠢的女人,反而有些小聪明。
便借着赖玉安对她的痴迷摆脱了万人骑的身份,在心中对这位年少无知的公子哥也是暗生情愫,奈何她终究是看错了赖玉安的本性。
赖家这位生来就死了母亲的公子哥,由于并不受父亲待见,渐渐地养成了他暴躁、易怒的扭曲性格,将元锦儿领回家后,也没办甚么盛大的婚事,没过多久,便不再理睬这朵摘回家中的家花,而是再次回到外头的野草丛中游荡。
大概是觉得家花不如野花香,连续娶了几门妾室之后,元锦儿也仅仅对他死心了。
如今她的心思其实很简单,你赖玉安不是看不上我元锦儿吗,我既然做不成你的心中挂念的女人,那我就要做你的娘亲,让你整日对我卑躬屈膝。
如此她才展开了这场道德沦丧的勾搭大计。
赖东家似见惯了这等场面,冷着脸将其推开之后,转头便道:“祖安,六少爷何时出去的?”
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忽然走出来一个半百老人,径直来到院子中,低头战战兢兢道:“已经有近一个时辰,老奴拦他不住”
赖东家闻声冷道:“立即令人去将他找回来,让他跪在前厅中等我!”
那被唤作祖安的家仆,当家领命俯身去了。
“老爷妾身”
“你跟我来!”
半个时辰之后。
数以百计的官军迅速将赖家宅院团团围住,还未等听到动静的仆人将消息报给深居内院的赖东家,领头的伍长已命兵卒将宅门轰开。
等到赖东家披着衣袍走出到院子时,府上的家眷已大多被兵卒控制住,“你们是干什么的?胆敢私闯我赖府,范刺史可知道你们如此作为?”
他这一声怒喝非但没有拦住公事公办的兵卒,反而引来的一位军头上前来给了他一脚。
另外一位负责领头的校尉策马踏入中堂道:“临安府尹李大人的有命,赖东家勾结乞儿帮乱党,强迫其六儿子赖玉安谋害朝廷命官,意图谋反,现赖玉安痛改前非,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全部交代清楚,还不快将他抓起来,交由升上发落?”
赖东家那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当即喊道:“一派胡言,我要见范大人”
“见你奶奶的范大人!”那军头人物挥着霍霍的长刀,走到赖东家的身前,大骂一声后,又小声阴笑道,“范大人要我来救你的,你快抓住此刀,用我要挟他们开出一条道来!”
“你说什么?!”
赖东家也被他忽如其来的骚操作弄得头脑头脑一阵发胀,这种情况,用他一个夫长的性命能换一条生路?但事情似不由得他多想了,因为那军头已经将长刀塞入了他的手中。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却绝对是让他住进棺材中,都要跳起来骂娘的。
因为在那军头将长刀塞进他手中之后,并未像那元锦儿一样,向他投怀送抱任他挟持当做人质,反而当即纵身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然后赖东家便听到那军头指着他放声大喊道:“来人,赖东家夺了我的刀,还想要出手伤人!”
“杀!”
四周围的兵卒闻声当即冲将上来,那还管你是什么赖东家、蔡东家还是赵东家,抡起手中的长枪,就往上捅,拽进长刀就往里砍。
其实一刀一枪过去,这位曾经在临安能够叱咤风云的赖老头,已经是血流如瀑,命丧黄泉,奈何诛杀反贼这种事情,人人都想要沾点光的。
乃至于,最后这位大人物浑身连快寸许大的完整的肌肤都找不到。
官府想要掐死一个商贾之家,无论是当初赵继祖对宋家出手,还是如今许经献计,李大人咬牙痛杀赖东家,始终不是什么难事。
士兵们做起这种事情来,更是比上阵对敌,怒对金军要来的顺手,所以这场突如其来的行动,也就进行了半个时辰多一些的事件,便以赖东家身死,全府上下尽数被捕,而草草结束。
校尉领着兵卒将手下押上之后,迅速朝着知州府上赶了回去。
与此同时,许府之中,听到手下回来报道“赖东家已死,全府上下,除了赖东家那些个出门在外的儿子,其余人等已经尽数落网”的消息,赖玉安含泪对着空窗,咬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宋青魏十三两人跟着回到许府之上,前者将宋家商行的过往简单说了一遍之后,许经连连叹息,只道没有机会报答宋青之父的恩情。
在听到赖东家的身死的消息之后,魏十三便陷入了沉思。
许经早已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笑问道:“魏小兄弟,心中似有所想?”
魏十三抬头看他,苦笑道:“许大人,在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许经依然保持着如沐春风的微笑,答道:“但说无妨,聊天嘛,都可以畅所欲言的。”
“许大人献计让李大人如此对付赖家的人,不怕有朝一日,他们会用这种办法对付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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