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座土堆之前,插了三支火把。
闫峰傲立着,他一直对于赵福之只有愁怨毫无情义可言,知道最后他俯首一跪以谢母亲养育之恩,让他颇有感同身受的既视感。
嗜血屠夫也有柔情的一面。
他不似魏十三、言雀那样有聪明的头脑、不知从何处学来的见识、随即应变的急智,说不定有朝一日,角色转换,赵福之也是他的下场。
说到底,他心中始终挂念着至今仍躲在赣州城中的母亲,陈颙攻下城池之时他就曾想回去了,奈何言雀拦住了他,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立志起事扩大名声,不过也是想要让母亲与妹妹过上安稳的生活,仅此而已。
站在他的身侧,言雀叹息一声,伸手搂了搂闫峰的肩头:“闫老大,走了,你若真的担心闫妹子,我们便先往赣州城去吧。”
他们在此处停留了半夜,后边留下来接待探子的手下也已经领着跟上了他们的脚步,也就带来了赣州城的消息,他们坐下的矮脚马,虽比不上蒙古人的高头大马,但是走山地确实好手。
赣州城被围的消息,在此情此景之下,更加切合了闫峰如今的心情。
“我之所以做这些,不过是觉得这姓赵的还算个人物。”闫峰拔出插在地上的长枪,“我也知道,你说得对,这个时候回去,不过是让陈颙那老犊子抓住死穴,你找到魏小子的位置了么,我们下一步怎么走?”
言雀摇头苦笑,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还没有呢,消息都被陈营义军封锁了,我们一点风声也收不到,所以接下来的行动,我我们也是猜的,没什么把握。”
闫峰也侧目看了他一眼,晃了晃手中的钢枪:“那就直接干他娘的,闯入他们大营里头,抓几个毛贼问一问,不就清楚了?”
言雀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不正是真实的闫峰么。
这个时候敢围赣州城的,就算用脚指头都能猜到,十有八九是明军的人,对于赣州那边,他已经故意让手下给陈颙部的探子透露了一些风声。
大概的意思就是让对方知道,从接壤广东与赣南一带,已经又有一队起义军掺和了进来,但具体的动向,则是刻意没有透露,这道消息定会似一击重锤,时刻敲打着陈颙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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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军集结了一日下来,明军大营之中同样一片阴霾,赣州城与他们前方军队的信使依然来往密切,但却没有任何要体现他们要将外头的军队召回的意思。
议事大营中。
王德单膝跪在地下,直言不讳道:“夫人,我们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他们不敢正面出击来打我们,说明在他们心中,对付我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打他们,再这样等下去,我怕大统领他们那边会撑不住。”
马夫人临危不乱,更似胸有成竹,她纵然是担心魏十三的安危,但也知道如今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我们如今将声势造得如此浩大,他们不敢来打也是正常的,若是他们径直来了,我们反而要担心呢,如此更加说明他们信心不足,
我们现在要比拼的就是耐心与勇气,谁撑到了最火,谁才能算是赢,不过你说的也不错,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这样也会让他们心生猜忌,
王将军,你立即领手下的人马,守住各处的山口,专门打击陈颙部义军来往战场的额传讯士兵,但要注意,不可将他们的来往的通道堵死,多放些传讯兵卒传讯出去,少放些传讯的士兵回来,可懂得?”
“属下明白。”王德闻声欣喜退去。
一整日下来,毫无行动,这对于一位担心魏十三,却偏偏不擅长谋略,只懂阵前与人都勇的将军而言,显然是不好读渡过的。
如今马夫人给他委派任务,先不去说能达到什么目标,起码手头上没有闲下来,心中就不至于太过慌张。
而看似稳坐议事大营之中的马夫人,心中却不相表面那样波澜不惊,陈颙这种能够发展义军到这种地步的人,纵是难以跟英雄比肩,但也快肯定是个枭雄。
她也担心正面的压力给得过大,若是他对付魏十三的心意以决,还肯放弃如今已经深入赣东的军队,弃城而逃,那他们队伍计划便会功亏一篑,魏十三的性命更是难保。
所以越是到了这种关键时候,她接下来的每一个决策,都极可能影响整个局面的变化,想要达到她想要的目的,要慎之又慎。
“我到底能不能救你出来?”马夫人望着案上摇曳的灯光,目光呆滞,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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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东战场。
两方的战事正是如火如荼,南北两方的防御被清楚,陈营义军的头领本是要派其他的队伍,专门负责补防的,但是身后另外一支兄弟军队进入战场,令得他们松弛了许多。
这个时候,自赣州城中送出的军令他们这边也已经收到,上头并未有丝毫关于赣州城如今状况的描写,更无半点让他们撤军的意思。
毕竟他们的任务还未完成,当初他们领军出来,也曾对陈颙兴师千万众,只为杀一人的想法嗤之以鼻,如今再看来,应该是值得庆幸的。
他们事到如今,还只能大概打听的一些与明军相关的信息,还为知道魏十三的具体位置,他们无论将探子扩散得如何宽广,逃窜之人、落于他们手中之人,比比皆是,奈何并未一人给他们提供过他的真实情况,可见,这位要杀之人是多么的难以对付。
后半夜,两军会师之时,正与官军斗得难分难解的义军头领,亲自来到营地外头,接待了前来支援的一队义军,“罗总兵,这个时候能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这位被称为罗总兵的,自然是陈颙营下新任的总兵罗十闲,乃是从陈颙一开始起事之前,就跟着他贩私盐的,后来起事之后,兄弟各分一方,到了陈颙从回赣南地区之后,才算是正是加入了陈颙军营,乃是后者的绝对心腹。
魏十三之事,他曾经听陈颙说过,大概就是一个狼子野心的年轻人,颇有几分真本事,这次出来,已经到了这种规模了,他自然也知道不能掉以轻心的。
两人见面之后,罗十闲便开门见山问道:“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与官军的人对上了?能够确认那魏小子就是在官军大营之中么?”
迎接他的头目当即回道:“我们在此处,遇到了一支横空出世的官军,苦战了大半日,效果甚微。他们的情报做得太好了,我们在收缩包围圈之时,还收到了他们的诱导,导致延误的时机,我们的人根本接触不到他们头领级别的人物,只能跟着他们的探子,漫山遍野地跑,实在是一言难尽。”
罗十闲闻言并未多说什么,他自东边战场赶来,首先就收到准确的情报,对付了赵福之一等人,等他们发现上当之时,再赶往这一边,已经开始来迟了,这种情况也不比对方号多少。
可见这个魏十三确实是狡猾无比。
那头领见他并未发飙,心中暗叹一口气,接着破口大骂道:“狗娘的,这批官军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无论防御进攻都做得跟铁桶相似,竟他娘的然,还和义军勾结。”
“勾结?何以见得是勾结?”步入大营途中,罗十闲忽地停住,害得跟在身后的头领差点撞他身上。
“这不是很明显的么?这魏小子遇到这种危险,偏偏有一支官军出现在这处,偏偏就为他们阻住了我们大军的脚步,哪会有这么多的巧合?我早先抓到的那几个赵营跑出来的义军,都说曾见过这批官军与匪寇合作对付他们,这已经是钢铁一般的事实了。”
罗十闲想了想,回过头来:“那支官军打的是什么旗号?”
“这个我倒是没有太过于留意。”他忽地转过身后,问身后的兵卒,“你们谁见过他们旗号的?”
几名兵卒几乎异口同声回答:“报告头领,他们打的韩字旗号!”
“韩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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