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师父,我们走吧,我想回家了。”

    刚刚那番话抽掉卫封珏许多力气,他现在像只软趴趴的小猫,丧丧的。

    “好。”叶凌很少听卫封珏表达自己的感受,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在一边乖乖地做自己的事。她总是担心,卫封珏会过分压抑自己的感受。

    “以后,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

    “师父,我哪有这么多事啊?”

    “今天就是看不惯那些人欺负人。”卫封珏气哼哼的。

    “答应我,不能受伤,不能变坏。”

    “我答应师父,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卫封珏一听到叶凌的关心,笑得露出了大白牙。

    叶凌有些想叹气,自家徒儿总是有些傻乎乎的。不就是一句叮嘱吗,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马车在路上缓缓地行驶着,穿过闹市区。

    风吹起窗帘,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

    在寂静的小空间里,一道咕噜声格外地响,是谁肚子饿了。

    叶凌强装镇定,第一次在徒弟面前饿肚子,她这师父的尊严往哪放?

    卫封珏看了眼正襟危坐的叶凌,手握拳遮住自己的嘴角。

    看到卫封珏眼里泄露出来的笑意,叶凌觉得自己好像被小徒弟给取笑了。

    “饿了,下去吃点东西吧。”

    “师父,我听说这附近有一家面馆,挺不错的。”卫封珏听春华和岁安两个人谈论过这京城的一些美食。

    “难得出来一次,师父想去看看吗?”

    “随你。”叶凌对这些没有太大兴趣。她活了几百年,对一些东西也就没什么兴趣。

    大厅的人多,叶凌不太喜欢。

    卫封珏挑了个二楼的隔间。

    没过一会,热腾腾的面被送过来了。

    叶凌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眼睛亮了。

    不紧不慢地吃着面,动作优雅但速度丝毫不减。热气氤氲,叶凌吃得面色桃红,鼻尖红润,像是天上的仙子沾上了烟火气。

    卫封珏微微一笑,倒了一杯茶,放在叶凌的手边。

    叶凌其实不重口腹之欲,但却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就像有时候,叶凌虽然不会在意一些东西的得失,但如果有的话,她会非常开心。

    就像这小小的一碗面条。

    渐渐地,他学会了做饭,他喜欢叶凌吃到美食的那种幸福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觉得叶凌需要他。

    而不是单单的叶凌在帮他。

    叶凌吃了一口,拿起茶杯,恰好和卫封珏倒茶的手碰在了一起。

    “师父,喝茶。”少年的脸上爬上一抹薄红,将手放在身侧,隐在了袖子下。

    叶凌接过茶杯,看了眼卫封珏,“不舒服吗?脸这么红?”

    “没有,就是这房间有点热,我去开个窗户通通风。”卫封珏脸更红了,像熟透的苹果。

    他起身去开窗。

    叶凌看了眼卫封珏有些同手同脚的走姿,喝了一口茶,没提醒。

    清凉的晚风打在卫封珏脸上,燥热感消减了一些,他重重地呼一口气。

    自己这是怎么了?刚刚师父的那一眼,他觉得心都快跳了出来。

    突然,耳边传来利刃的破空声。

    是一只飞镖。

    不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

    是粗布衣衫的人和黑衣人在小巷里打斗。

    那只飞镖,是黑衣人使的。

    而他和叶凌使被波及的无辜之人。

    卫封珏见那些人有点身份,也不是冲自己来的。

    他只想带着师父吃面,并不想多管闲事。

    “喵~”就在两伙人缠斗的大树上,有一只橘色的小猫被困在上面。

    兵器到处乱飞,一只箭镞朝着它飞过去。

    卫封珏满眼焦急,往前迈了一步,回视叶凌。

    却没想,叶凌早就站在他身旁,手上拿着茶杯往那箭簇的地方丢去。

    嘣的一声,杯子破了,一滴滴的水蹦了出来。

    “快去快回,我等你。”

    叶凌神识强大,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继续享用美食。

    剩下的事,交给卫封珏一个人就够了。

    没过一会,卫封珏就抱着小橘猫回来了。

    小橘猫一张脸浑圆浑圆的,翠绿色的眼睛,毛发柔软细长,蓬松感十足。

    此刻乖乖地趴在卫封珏的怀里,舔着小爪子。

    太可爱了。

    叶凌目不转睛地看着,一点也不想错过。

    “师父,你想摸摸吗?”卫封珏体贴地问道。

    “可以吗?”叶凌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师父这么好,它也一定会喜欢的。”卫封珏将它往叶凌的方向送了送。充满鼓励。

    这徒弟真不错。

    叶凌试探性地伸出手,慢慢靠近小橘猫。

    小橘猫焦躁不安,小爪子到处乱挠。

    叶凌动作停滞了,有些灰心。

    只能看不能摸,太痛苦了。

    一只手拉住了叶凌的手,放在了橘猫的头顶上。

    橘猫刚开始挣扎了一下,随后就安静地任叶凌薅毛。

    人生中摸到的第一只毛茸茸。

    心都快跳出来了。

    叶凌嘴角上扬,淡淡的笑意化开,原本沉静的眼里盛满星河,手下的动作温柔。

    温热柔软的触感从手上传来,卫封珏耳根悄无声息地红了。

    他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只见了一眼叶凌的笑容,便面红心跳,再也挪不开。

    咚咚咚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一片宁静。

    卫封珏回过神来,连忙道歉,“师父,对不起,是我冒犯了,请原谅。”

    “无碍。”叶凌想到刚刚的触感,“以后还可以这样吗?”

    卫封珏轻咳一声,“师父,这样于礼不合。”

    叶凌瞄了一眼卫封珏的手,满是遗憾。

    好吧,有了小萝卜头这手她就可以摸毛茸茸了,好想收藏啊。

    “师父,你想摸的时候就来找我,我帮你,可以吧?”卫封珏连忙补救。

    说实话,他真怕叶凌把他的手砍了。

    叶凌收回目光,点头同意了。

    为了报答,她要护他一辈子,才不是为了撸猫。

    卫封珏将橘猫放在地上。

    橘猫走了几步,逃走了。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一个魁梧的粗布大汉向卫封珏作揖,表示感谢。

    “不必多礼,我也没想救你们。”卫封珏平淡回应,“如果没什么别的事,请恕在下先行离开。”

    “小兄弟,不急。我家主子很快就到。”卫封珏的宠辱不惊让大汉高看了几分,“再怎么说救命之恩,也得重重答谢一番。”

    “让本皇子看看,究竟是那位高人救了我那学艺不良的手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声音轻佻放荡,多半是个浪荡公子。

    果不其然,一个少年走了进来,穿着深紫色的衣衫,轻摇折扇。

    一双桃花眼,眼尾一点痣,嘴角噙着邪肆的笑。

    叶凌与卫封珏对视一眼,两人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长得还可以,就是感觉脑子不太好使。

    卫封宸一看叶凌,眼睛亮了。

    赶紧整理一下自己有些乱的发型,直接无视卫封珏,以最帅的姿态走过去。

    当然,是卫封宸自以为最帅的。

    叶凌一点也没觉得,反而觉得太装模做样。

    就见卫封宸将折扇这么一收,用扇端挑起叶凌的下巴。

    “美人,不如和本皇子一起去玩……”

    叶凌上脚踹了卫封宸的膝盖,一连后退好几步。

    空中弥漫的脂粉香太过甜腻,叶凌觉得喉咙有些痒,等闻到卫封珏身上的竹墨香,才觉得好些。

    “五皇弟,你想干什么?”

    叶凌差不多也知道,这人是谁了。

    卫封宸,五皇子,是一个宫女所出。宫女因为生卫封宸之后难产而死。

    小时候,被前皇后接过去养着,和卫封珏有几分亲近。

    卫封宸爬起来,听到卫封珏的声音,刚到喉咙里的话不争气地咽下去了。

    他尴尬地笑笑,拍拍衣服上的灰,“大皇兄,是你啊。”

    “没想到在这碰到皇兄,真巧。”

    “你在有什么事吗?”卫封珏不是特别想搭理他。他看了眼卫封宸的扇子,莫名有点酸。

    “父皇派我来办件事,多谢皇兄相救。”卫封宸眼神在叶凌和卫封珏身上打转,“皇兄,不知这位姑娘与你什么关系?”

    “我师父绫香。以后心思放干净些,别想些有的没的。”卫封珏警告道。

    卫封宸神情恹恹的。

    告别完卫封宸,两人回宫了。

    全然不知后来及笄礼上发生的事。

    退婚圣旨到了,还是一样,卫封珏被退婚了。男子被退婚,在苍临朝还是第一次见。无疑在众人心中嫌弃了巨大的波涛,有褒有贬。褒奖的是魏幽柔,贬低的是卫封珏。

    但见过魏幽柔与卫封珏争执的人可不这么觉得。

    无形之中,卫封珏的声誉好上不少。

    昭华殿内,贵妃正在和自己的儿子谈心。

    “今日,参加魏丞相嫡长女的及笄礼,对那魏大小姐有何看法?”

    “可有看上的女子?”贵妃端着茶,慢慢地品着。

    卫封鸣停顿了一瞬,脑海中不知怎得闪过了蒙面少女的影子,“母后,可别说了,那魏大小姐根本不想传闻中那么温柔贤淑。”

    “儿臣对她没意思。”

    “从何说起?”

    “那魏小姐就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卫封鸣将杯子重重放下,“一见废太子就上赶着倒贴,本皇子会稀罕吗?”

    “明明早就求了退婚的圣旨,还要装作一往情深的样子,虚伪的可怕。”

    “儿啊,你可曾想过,娶了魏幽柔,我们就相当于有了丞相的助力。”贵妃实在痛心,“那退婚圣旨,还是母后磨了你父皇许久才下的。母后幸幸苦苦这么多年,不就是希望看见你有一个好的未来吗?”

    “不,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娶她为妻。”卫封鸣也犟上了。

    “荒唐,这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贵妃怒及,将杯子往桌上一扣,态度坚决。“想来是我太纵着你了,把你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

    “听说没,六皇子和贵妃大吵了一架。贵妃被气得不轻,六皇子被罚关半个月禁闭呢。”

    叶凌和卫封珏一回宫,就听到了宫人的闲聊声。

    但这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还不如早些回去。

    夜里,叶凌刚洗完澡。

    “师父,我来给你念书了。”

    叶凌打开门。

    叶凌披着湿发站在面前,清新好闻的皂角香就这样传入鼻端,黑曜石般的眼睛,像是妖精。

    不知为何,卫封珏有些不自在。

    以前又不是没看过,但今晚好像格外地不同。

    “走吧。”叶凌不懂卫封珏在那傻站干啥。

    卫封珏看了眼还在滴水的头发,慌乱地说道,“师父,等一下。我帮你擦干一下头发。”

    叶凌看了一眼,她有手,可以自己擦。于是拒绝了卫封珏的帮忙,自己擦。

    卫封珏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少年清朗的念书声回荡在小小的庭院内。

    危机正在悄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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