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晚上,卫封珏参加晚宴。

    当他赶到地点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变得诡异起来。

    叶凌明显地感受到了他们眼中的冷漠和轻视。

    果不其然,卫封珏的座位被安排在最下首。那个地方,就只有一个简陋的桌子,看上去还是临时添上去的。

    卫封珏因为身份,从来没有参加过围猎。

    这次参加,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想法。

    但是有一点,叶凌肯定,皇帝绝对不是要关心自己的儿子。

    卫封珏淡然地坐下,叶凌站在他身侧。

    宴会的人很快就来齐了。

    魏幽柔也来了,在入座的时候很明显地剜了叶凌一眼。

    叶凌在注意别的事,没看见,倒是让卫封珏瞧见了,他微微皱眉。

    没过多久,卫封宸挪着小桌子坐在了卫封珏的旁边。

    “你怎么来了?”卫封珏问道。

    “来看美人啊。”随后用手撑着下巴,指着杯子,对着叶凌轻浮且傲慢地说道,“美人,来,给本皇子倒杯酒,重重有赏。”

    叶凌觉得卫封宸就是个熊孩子,欠打。但还是随了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倒酒。

    随后,卫封宸端起酒杯,闻了闻酒香,一饮而尽,“这酒经过美人的手,都变香了几分。”

    “不如,就赏你坐在我身边?”

    卫封宸话还没说完,就接受到了来自卫封珏的报复。

    他的手被什么东西打中了,酒杯嘭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被击中的指节红了一片。

    “五皇弟,这杯子还是要拿稳些。”卫封珏将地上的杯子捡起,递给卫封宸。

    “真小气。”卫封宸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

    卫封宸接过杯子,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师父,你坐着吧,站久了腿疼。”卫封珏让叶凌坐在他的旁边。

    卫封珏听到,看着叶凌被卫封珏安排在靠近卫封珏的一侧,而不是中间,偷偷地翻了个白眼,对卫封珏这种行为表示不屑。

    叶凌倒是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坐在卫封珏身边。

    “师父,要不试试这个果子?”

    那果子是叶凌就最喜欢吃的,她极其自然地接过,一口一口地咬了起来。

    “切。”卫封宸拿起一个果子愤愤地咬了一大口。

    卫封鸣和魏幽柔一直盯着叶凌他们不放。

    魏幽柔看着卫封珏无微不至地照顾叶凌,心底泛酸,怨恨十足,手中的帕子被揪得皱成一团。

    上次及笄礼闹出个这么大的笑话,她的名声都下降了。照这样,她还能如愿吗?

    如果不是叶凌,卫封珏一定是她的,还有卫封鸣。

    “魏姐姐,你怎么了?”一个身着翠绿色襦裙的少女询问道。

    魏幽柔忙挂起笑容,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柳妹妹,是你啊。”

    接着,就和少女闲聊起来。

    卫封宸握着杯子的手青筋暴起。

    卫封珏什么都不如他,为什么就会有这么一个女子不顾一切地帮他?

    卫封珏单边嘴角上扬,无声地冷笑,手中的动作也没挺,看向叶凌的眼神温柔宠溺。

    叶凌是他的师父,是最好的。就凭你们,还敢肖像。

    卫封宸看着这情况,发觉出不对,在一旁插科打诨。

    一些好事的人见卫封宸和卫封珏坐在一起,就在那边阴阳怪气的,说卫封珏不知道什么时候巴结了卫封宸,肯定没安好心,统统被卫封宸给挡了回去。

    因着这件事,叶凌高看了卫封宸几分。

    这是叶凌第一次见到了皇帝和贵妃。

    皇帝与卫封珏有三分相似,都是鼻子挺拔。但那双眼睛却极为不同,许是在位多年的缘故,皇帝的眼睛冷漠,眼尾下压,微微眯起,不时闪着精光,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贵妃姿容艳丽,雍容华贵,穿着淡紫色霓裳,即使年过三十,也依然看上去娇贵地像一朵花。

    “今日,是秋山围猎,感谢各位的到来。”

    “朕敬各位爱卿一杯。”皇帝一口喝下。

    贵妃笑着,往酒杯里倒酒。

    她向来知道,皇帝最喜欢她的,就是这般体贴温柔,不强势。

    “今日这等好日子,可有那位爱卿愿意上来展示才艺,给大家助助兴?”

    “但凡上来的,朕重重有赏。”

    这种活动,一般都是留给小辈的。

    叶凌看着他们表演的才艺,实在无聊,有些想回去看书了。

    “臣女斗胆,看这些个表演实在有趣,惹不住想上手试试看。不知陛下可愿给个机会?”先前与魏幽柔聊天的绿衣少女站了起来。

    “朕准了,宁安群主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陛下不可,小女性子骄纵,胸无文墨,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宁安群主的父亲成元侯起来说话了。

    “无碍,这也就是为了图个喜庆。”皇帝应下了,“就是不知宁安你要表演什么?”

    “我看射箭挺有趣的,不如就它吧。”

    “若是让我一个人射,有些过于无聊了。要不就选个人和我一起比擂台赛。”

    叶凌感觉到,宁安群主往自己身上看了好几眼。

    “就你吧。”宁安群主的视线在人群转了一圈,最后伸出手,指了一个人。

    指的人,正是叶凌。

    那个人恐怕就是冲着她来的。

    既来之,则安之。

    叶凌无所畏惧,站了起来。

    卫封珏又何尝没有看出来,虽知晓叶凌的能力,还是忍不住满心担忧。

    卫封宸安安静静的。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你呢,就负责当个活靶子。我来射箭,你可以躲。如果本群主射中了,就怪你命不好。”宁安群主理所应当的语气,全然未将叶凌的性命当回事。

    有一些人听了,觉得太过残忍,也有人听了,觉得合理,左右宫女不过贱命一条,若是能换取些乐子,也算是值了。

    有不少人见叶凌是个美人,在心中暗自惋惜,红颜薄命。

    可惜,他们从来没在意过这是不是一条人命,偏用这些三六九等来随意地决定一个人的命。叶凌升起气愤,她不免想到绫香就因为一个小小的过错被人打死,自己也因为这样的身份被人随意当作棋子。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若是如此,她倒是想和这人好好地玩玩。

    “陛下,既然是比试,没有比,怎么行呢?皇上你这般公正,一定会有自己的判断。”

    “奴婢斗胆,若是能侥幸活下,请求和群主一起,互相射箭。群主这般厉害,一定可以躲开。”

    “如果担心伤到群主,可以换成没有箭头的箭矢,或者将箭头包住。”

    “如果,我赢了,只求免于责罚。”

    “你……”皇帝气上心头,刚想说大胆,又咽下去了,转而将决策权交给宁安群主,“宁安,你觉得怎么样?”

    “臣女自是没有异议。”宁安就这样同意了。

    一来,她觉得叶凌活不过一个回合;而来,她也不觉得叶凌一个宫女有能力伤到自己。

    叶凌承受着所有人的目光,处境犹如一只在斗兽场里的困兽。

    她的背依旧挺得笔直,神色泰然。

    卫封珏紧紧地抓着手中的桌子,心底升起一股恨意。

    就在这一刻,卫封珏心底的一些想法开始改变了。

    叶凌看着只有一根箭的箭筒,再看看宁安群主那满的快溢出来的箭筒,那些人连弓都没给她,就只有一只去了头的箭。

    这是让她扔着玩?

    叶凌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一支就一支,叶凌将箭筒扔掉,手上只拿着箭。

    在上场前,宁安群主在路过叶凌时,开口了,“你既然敢欺负魏姐姐,就等死吧。”

    魏姐姐,气运之女?她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叶凌眉头皱起,丝毫没有回想到自己有欺负过魏幽柔。

    鼓声落下,比赛开始。

    宁安群主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看得出来,有几分功夫。

    但叶凌还没等宁安郡主射完,就直接将手中的箭投了出去。

    没错,就是简单地投了出去。

    没过一秒,击中了宁安群主的肘关节。

    宁安群主的箭掉在地上,她还想继续,手上却再也提不起力气。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比赛结束了。

    “比赛结束了。”叶凌站在原地,未曾挪动一步。

    “你伤了本群主,今日休想离开!”宁安群主气急败坏,将左手的弓箭一扔,“还不来人将她拿下!”

    “且慢,群主可还记得自己答应过的条件?”

    “若她赢了,便可免于责罚。更何况,她是我身边的宫女,你就这样直接动手,不好吧?”卫封珏从座位上站起来,向皇帝行礼,“不知父皇,是不是这个道理?”

    “本皇子也认为皇兄说得对。”卫封宸看卫封珏去了,也跟着出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父皇要遵守承诺才是。”

    “那宫女,不若留她一命,也算行善积德了。”

    皇帝沉默了一瞬,转而对宁安群主说,“宁安,这事是你自己答应的。朕秉着公平公正的态度,就放过她,没问题吧?”

    宁安群主咬着牙,一甩袖子,“臣女遵旨。”

    皇帝看着卫封珏那副肖像前皇后的脸,心下冷哼一声。

    他喝了一口茶,掩去眼底的厌恶之色。

    叶凌回到座位上,手就被卫封珏握住了,特别紧。

    她想挣开,就听到卫封珏说,“师父,我好怕。你可以别松开手吗?”

    叶凌思考了几秒,还是挣开了。

    卫封珏低着头,心情低落,还没一会,手上就被塞了个衣角。

    他惊诧地转过头,听到她说,“握着手,吃东西不方便。”

    卫封珏笑了,重重点头,乖乖地拉着叶凌的衣角。

    卫封宸在一旁,感觉自己就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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