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是一个自虐的过程。

    至少宿风是这样感觉的,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他心里好受些,那就是授课老师是许稚,于是学习就变成了甜蜜的忧伤。

    那叫一个酸爽。

    许稚敲了下桌面,“干嘛呢?溜号?”

    宿风摇头,不过就短暂地走神那么几秒钟都能被抓到,许稚这人简直了,如果将来真成了老师,他的学生日子肯定不好过。

    许稚又敲了下,这回是宿风的脑门,“说话。”

    “没,哪敢。”宿风摸着脑门,许稚没用力,不疼,反倒有点痒。

    “这道会了吗?”许稚指着刚讲完的那道习题。

    宿风盯了一会儿,似懂非懂。

    “先做着,到哪不懂再说。”

    “嗯。”宿风提笔,按照许稚刚刚讲的思路开始写。

    教室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许稚和宿风是例行的晚辅导,晚风从窗口吹进来,已经有夏日初临的温热。

    宿风笔尖停顿,前面好像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那,走不动了。

    “不会了?”许稚抬眸,二人中间隔着一张课桌,距离不过一只手臂,宿风鼻头渗出的汗都能看得清楚。

    宿风对上他的目光,略有些为难,“嗯。”

    许稚刚讲过的他就不会,间接证明了刚刚溜号的事,怪丢人的。

    “不会就问,别不懂装懂。”许稚抢过他的笔,“看着。”

    “嗯。”宿风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习题集,那笔尖在许稚手中仿佛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过于丝滑了。

    “专心点。”

    “哦。”奇了怪了,许稚分明没有看他,怎么又知道他在走神?

    宿风暗自掐自己的胳膊,许稚肯抽出宝贵的时间辅导他,走神不止是不尊重许稚,更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到晚上七点,肚子咕噜噜的叫声打破沉默,许稚放下笔,“今天就到这了,去吃饭。”

    宿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摸摸肚子,他容易饿,饿起来肚子就不受控制。

    “今天我请你。”

    “行。”

    门卫自从知道有的老师喜欢晚上加班备课,将锁校门的时间延长到七点半。

    每次晚辅导后两个人一起吃晚饭已经成了默契,有时候是去宿风家吃,奶奶做,在外面吃的时候许稚习惯掏腰包,后来注意到宿风的脸色,就收敛了,给他机会请客。

    校门口,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站在那,乍一看有几分眼熟,再靠近些,许稚认出是上次纠缠那个女人的男人,他怎么会在这?

    那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他们,朝这头过来。

    “认识?”宿风下意识地将许稚挡在身后。

    “不认识。”只是见过。

    不止许稚见过,宿风也见过,男人到跟前,宿风总算是认出来了,是商场见过的那个人。

    四十出头,相貌端正,还算儒雅,不像是什么坏人。

    “许稚?”男人似乎不确定哪个是,目光在宿风和许稚之间来回徘徊。

    有那么一瞬,许稚联想到偷听的内容,眉头皱起。

    注意到他的反应,男人的目光自然地落在许稚身上,“你是许稚。”

    “有事?”许稚不耐烦地反问。

    “方便单独谈谈么?”话是对许稚说的,男人的目光却在看宿风。

    宿风为难,以眼神询问许稚的意见。

    “不方便。”许稚拽过宿风的手腕绕过他往前走。

    男人追过来,“关乎你的身世,我希望能和你谈谈,就五分钟。”

    身世?许稚停顿,眉间氤氲着不悦的情绪,心底涌上丝丝不安。

    宿风反扣住他的手,“不想听就不去。”

    男人的目光淡淡从两个人握着的手上扫过,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诧异,这让许稚心底更不舒服。

    “等我一会儿。”许稚抽出手。

    男人指着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许稚率先走过去,男人跟过来。

    他们没上车,只是站在车头。

    天色渐暗,在笼罩而来的朦胧夜色中,许稚看到了一张和他极为相似的脸。

    “有话快说。”

    “我之前找过你妈妈,她不同意我见你。”

    许稚心沉了下去,所以那个女人口中说的儿子不是旁人,是他。

    “有事?”许稚的不耐烦都写到了脸上。

    “你的脾气和你妈妈很像。”

    “别提那个女人,没事我走了。”许稚转身要走,男人拽住他的胳膊,“我是你爸爸。”

    许稚甩开他,“我爸叫许安平。”

    他这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突然出现一个人说是他爸,简直天方夜谭。

    五十米开外,宿风密切关注这边的一举一动,见许稚不对劲,匆匆过来,“没事吧?”

    “一个疯子。”许稚冷冷地扫了那人一眼,和宿风一起走了。

    “我叫柯白,不信你可以问你妈妈。”男人在身后喊道。

    许稚抗拒地捂住耳朵,原本只是那个女人很讨厌,没想到突然出现的男人更讨厌,他就不该听这个人胡扯。

    宿风注意到他脸色不对劲,没有立即带他去餐馆吃饭,只是陪他一起压马路。

    许稚生气的时候像一头牛,发疯似地往前走,漫无目的,不顾下场,索性宿风腿长,走得也快,偶尔遇上红绿灯路口拉他一把。

    走着走着,周围车越来越少,两个人来到河边的公园。

    许稚停下靠在栏杆上,眼底猩红。

    宿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手试探地伸出来又缩回去,反复几次,终于落在他的肩上。

    “怎么了?”

    许稚抬眸,没哭,眼睛红的像兔子,委屈巴巴的。

    宿风被吓了一跳,捏了捏他单薄的肩膀,“不想说就不说。”

    谁料下一瞬,肩膀一沉,许稚的脑袋像牛角一样抵在他肩上,撞的他心都跟着发颤。

    犹豫片刻,宿风手落在他的后背请拍着,“想哭就哭,别忍着,男孩子也有哭的权利。”

    许稚没哭,只是心里很难过,他闷不吭声在宿风的肩上停顿许久。

    世界好像停止了。

    再抬头,天已经完全黑了,昏暗的路灯照在他的脸上,氤氲着破碎的美感。

    本是没什么的,对上宿风担忧的眼神那一瞬,他的泪从眼球正中滑落。

    宿风微怔,低头吻上他的脸,刚好是那滴泪的位置,是咸的。

    心乱如麻,脸颊温热,许稚甚至忘了推开他。

    宿风离开,许稚抹了把眼泪,“皮痒了是吧?”

    被心疼的人总会适当心软,他有些懊悔在宿风面前流露出这么脆弱的情绪。

    宿风手托住他的脸颊,粗糙的指腹蹭掉那泪痕,“想说的话就和我说,别自己憋在心里。”

    许稚转过头去看向清冷的河面,那里漆黑一片,路灯的余光偶尔在上面映出一点光晕。

    “刚才那个人说他是我爸,可我爸姓许,叫许安平。”

    许安平?宿风觉得有点耳熟,此时也没想太多,他靠在许稚旁边的栏杆上,“你怎么想?信么?”

    “我不知道。理智上不相信,但心里……”许稚没再继续说。

    男人的话就像在薄冰上投下一颗石头,冰裂了。

    “如果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和那个女人没有亲情,和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更谈不上,至于许安平也说不上亲近。”

    这样想来也没差,如果他真的不是许安平的儿子,也可以搬出来自己过。

    身侧的人形单影只,风一吹就能倒,宿风揽住他的肩膀,“没事,还有我呢。大不了和我还有奶奶一起生活。”

    许稚被他的话逗笑了,“没那么严重。”

    现在下定论还太早,等平静下来,他会调查清楚。

    “我说真的。”宿风揽住他的肩膀紧了紧,“我爸妈走后我就和奶奶相依为命,还挺孤单的,多一个人多个伴。”

    “嗯,再说。”被宿风这么一本正经的安慰,许稚心里已经比刚才好受多了。

    只是男人的话就像一根刺,怎么都不好受。

    咕噜噜的肚子叫响彻岸边,宿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松开许稚,“去吃饭?”

    “走吧。”突然出现的插曲打断了原本的计划,虽然没胃口,但胃有点空。

    手机屏幕上有一串陌生的号码打来,许稚没接,顺手装进裤兜里。

    “奶奶吃了吗?去你家吧。”

    “这会儿奶奶应该吃完了,不过你既然有要求,我做给你吃。”

    “你还会做饭?”

    “别小瞧我,以前奶奶出去摆摊我都是自己做吃的。”宿风自豪道。

    借着夜色,许稚偷偷打量着宿风,他这个人虽然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经历的事情不比旁人少,只是他藏起了脆弱的那一面。

    “宿风。”

    “嗯?”

    “我今晚可以住你家么?不想回家。”

    “只要你不嫌弃。”

    “不嫌弃。”

    “还有,我的床你见过,不比酒店的那个大,可能有点挤。”

    “嗯。”

    许稚只是暂时不想回家,怕忍不住冲到那个女人面前求证,更没想好怎么和许安平开口,毕竟养了他十几年的是许安平,他又知不知道这件事?

    见许稚闷闷不乐,宿风有意逗他开心:“今晚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吧。”

    “你还会讲睡前故事?”

    “可以现编。”

    “那算了,想想都不怎么样。”

    “别小看人。”宿风手自然地搭在他的肩上,许稚没当回事,“那行,给你个机会。”

    只是给个机会讲故事,在宿风心里却像是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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