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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学老师还给他们设计口号,亲自帮他们排列队形。

    动作在高强度的训练下还是有了气色,至少不抢拍不落拍了。

    晚上的时候大家精气神比傍晚更好一些,都觉得挺有趣,因为这是九中开晚自习以来他们班大开先河全体翘课。又刚集体违规带零食进教室体验了一把打破规则自由自在的荷尔蒙群体冲动的爽快,别提多开心了。

    宋初阳开心不起来。他月考的时候在化学上失了很多分,就是差劲到他自己都知道哪里拿不到分数那种,因为只有寥寥几个空会填。因此他常把化学作业和他自己买的资料书带回宿舍学习。

    食堂二楼吃夜宵的很多都是他们班的,大家肚子都饿,下课铃一响就奔如猛兽,生怕猎物立马就会跑了似的急切。

    初阳则不紧不慢,从裤兜里掏出纸巾,就着最近的一张桌子蹲下去,用纸巾把桌面擦干净了之后把书放上,伸手把它们理得整整齐齐之后才去一楼买馄饨。

    排队排得久,十多分钟后才买上。端着上楼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盯着碗面,保证平稳,怕洒在衣服上。到达二楼,抬起眸子看到明来和林熠像两道人间绝美风景一样坐在一起时,他整个人都木了。

    他和她有说有笑。

    傻眼的初阳的汤终于洒了,洒在手背上,烫得他惊醒过来。把碗放好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

    他没再管馄饨,而是直直地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明来没说话,坐得端正,用勺子舀汤的动作不徐不疾,目光从手中的汤勺移到对面林熠的脸上,林熠与他对坐,所以初阳只能看到人的背,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明来笑了。

    初阳:“……”

    咬紧牙关,火气生发。可也不能这么冲动地跑过去,跑过去要说什么?不能莫名其妙冲人发火,不然会让三个人都难堪。于是他决定换个近一点的位置。

    明来背后是超市,超市是开在大阳台上的,内屋才是餐厅,而从阳台进餐厅的右边也就是初阳看到的左边有一道通往一楼食堂的楼梯,供超市人员搬货用的。楼梯那儿有一道小门,通往打饭台子内部。那里可以藏身。

    宋初阳躲到那儿去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疯了。

    那种皮肉被寒风生生吹出血后血液因为报复而疯狂飙刺的感觉。

    半弯着腰挪近,扶着墙沿凭着直觉找到二人的位置,然后小心翼翼地露出半个头,刚好在他们位置的正中心。但是由于他们没有贴着台子坐,初阳听得不是太清。

    什么“我不知道”,“有点为难”,然后是“好久了”。

    初阳的心被满是刺的血液包裹着,好像一只溺得无法呼吸的刺猬。

    把耳朵竖起来再认真听,然后听到明来湿润又沉重的嗓音:“我觉得不可能了。”

    他的笑是苦笑。

    这次初阳看清了。

    林熠道:“那这么说,他是单恋你了?”

    淹了溺了的刺猬忽然冲出血面,把所有刺都收拢,缴在心脏里。

    “宋初阳?!”明来手中的勺子掉了下去,砸到瓷碗边缘,一颗如蚊子翅膀大小的瓷片落进碗里,很快就被热汤裹卷。他点的也是馄饨,真是默契!这是初阳被发现后的第一个反应。

    然后,那刺就全都落进清凉的河。

    初阳已经非常明白了明来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一年慕容衾给明来的表白没有得到回应,也因为是被强迫,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而初阳因为想救人于危难胡乱也说了他喜欢明来。

    后来他们分开,明来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是有病吗?”语气冰冷到石头结出霜花。

    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得到回应的是他,而且非常认真。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入膏肓。这是他垂危的第三年,就差快死了。好不容易明来回来,却他妈天天躲避自己还和一个女生在这儿说什么往事!!!他不管不顾地翻过台子,冲到还愣怔着的二人面前……不,是明来面前。

    右手握拳撑在桌面上,左手颤在半空,半天都没寻到正确落点,弓着脊背附身直逼明来,眼里像埋了个定时炸弹,寂静的空气里,只有倒计时表不断迫近放大的嘀嗒嘀嗒,和带刺心脏的跳动频率一模一样。

    “你,刚才,说什么?”初阳一字一句地问。

    明来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久违了的跳动,凶猛得马上要爆炸了。

    “你怎么……”

    “你说什么不可能?”

    明来没有说话,不断地喘着粗气,像是被人用力勒住了脖子,脸也因为用力挣扎而爆红。

    “不可能和好吗?”

    质问,满腹委屈的像是冰锥子般戳人喉咙的质问。

    “初阳,你别激动。”明来伸右手捂住胸口,左手却不断地在桌面寻找着什么,然后,他摸到了那个勺子,冰冷的勺子。握在手中,也终于镇定了下来,缓了口气后对上初阳还在紧逼着的目光,“我们私底下说。”

    这句话让初阳的眸子柔和了下来,激动也收了半分,撤回身子站直,这才去关注目瞪口呆着的林熠,于是他随即挂上假得不能再假的友好笑容,“又吃夜宵了?”

    明来踹了他一脚!

    可这一脚却让初阳提起胆子了,他偏头看着明来,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拄着下巴笑嘻嘻地问:“又一起吃夜宵呢?”

    林熠:“……”

    “你怎么从那儿蹿出来?”明来问。

    “找你呢。”初阳毫不避讳。明来不好意思地看了林熠一眼,又立马问他,“找我干什么?”

    刚一问出来他就后悔了,因为猜到了这人会怎么回答,“找你和好啊!”

    “哦。”明来无话说,听到对面林熠淡定地吃面的声音时,心里才稍微放松了些。

    “你都不关……”

    “我们先回去。”明来说着,视线满食堂地逃。

    初阳的火气莫名其妙就散了,他不知道明来的哪句话是有这么大的能力,能把一座火山给收服。

    他和林熠点头作别后跟着明来走,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明来和林熠已经熟到连作别招呼都不用打了吗?

    “等一下,我拿我的书。”初阳叫住走得飞快的明来。

    跑到他放书的位置,却看到他的书瘫得乱七八糟的。夜风从宽大窗户吹进来,表面一本化学资料的页面飞快翻动。

    他离开前放在最表面的那本化学必修二却掉在了地上。

    他这人记笔记不喜欢用笔记本,喜欢书本里记得满满当当和原本的印书字体齐齐挨在一块儿的存在感,这样让他觉得充实。

    现在这本记满笔记的化学书两边翻开,刚好正中,不像是风吹的。初阳蹲下去,准备伸手捡起来,可是刚一触上,就碰到了什么黏性的液体。

    他一下子弹跳起来,惊了已经到他身前正准备蹲下来的明来一跳,“怎么了?”

    初阳看了另外没掉下去的那几本一眼,嫌恶得五官都皱起来,冷冰冰地说:“我不要了。”

    那只碰过书的手伸得老远,生怕有什么脏东西会顺着他臂膀爬过来,使劲地甩着。

    明来蹲下,小心翼翼地翻开,下面一页上粘着一张被使用过的餐巾纸,隐隐渗出淡黄色的液体。他把书合上,捡起来,放在隔另外一堆书很远的地方,也很冰冷地道:“你放这儿多久了?”

    “就……大概快二十分钟了。”

    明来过去检查另外几本,“没有问题。”他道,“也不要了吗?”

    “不想要了。”

    “你晚上学那么多?”明来话题转得快,让初阳小小地感动了一下。

    “嗯。”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脸因为生闷气而憋红,那只手还再不停地小幅度地甩着。

    “我帮你处理吧!”明来道。

    “嗯?”

    “去洗手间。”

    2

    初阳躲得远远地,贴墙而站。看到明来把一堆书抱在盥洗室的台子上,那空洞却又沉重的碰撞声把狂跳不已的心脏敲得稀碎,变成一堆跳跳糖胡乱地跳。

    那些刺逃逸了。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赶紧跳走。

    但明来过来了,一把逮住他的手腕往台子那边拉,拉到水龙头下,冰凉刺骨的水哗啦啦地流泻到他的手上。

    好了,跳跳糖似的碎心脏被冰冻了。

    很快,冰到麻木不已的手又忽然活了过来,因为覆上了一只略显温暖的手……心。

    明来是用手心帮他搓的。没刚才那么蛮力,轻轻柔柔地,仿佛拭去一缕停住的微风。

    长久漫长的冷战,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他拭去了。

    初阳终于抬眸望着明来,“对不起。”他说。

    “嗯。”明来简单回应,好像从没在乎过。

    他好冷漠,初阳想用这只冰手抽他两个大嘴巴子。

    但是,看在手被他搓暖也搓干净的份上,网开一面也留他一面。

    “你不生气吗?”初阳又问。

    “你帮我救活了树苗,当还一个道歉了。”明来边搓边说,很仔细。动作和话语都很仔细。

    他不生气了。这是答案。宋初阳不单纯,他只是要亲自得到证实。

    如果老师不亲口说那些话都是玩笑,他就会真的相信,周任大杀四方浴血归来成为人民教师春风化雨。这多潇洒?

    相信了有何不好?又没有损失。

    “我说的那些话,不是真的。你不是没人要,你很好。”

    “嗯。”

    “明叔他们,我爸我爷还有……我。”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手洗好了,明来关了水龙头。初阳这时候才注意到明来还用了洗手液。

    香香的,他的心脏收拢复原,又温热而幸福地跳动。

    “你不用说清楚,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明来眸子转向那堆书,话题也顺移了过去,“把这一页撕了就行。我看这一页你也没记多少,内容也不是特别重点。”说完,把那本化学书拿起来。

    “你别费劲儿了,真的,我不要了。”

    “这是化学书,你记了很多笔记。”

    “不要!”

    明来呆呆地看着他,沉默了很久。终于,狠下心一撕,干净利落,撕下来那页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我把我的换给你。”明来走过去,又一一检查其他的,没等初阳压下惊疑回应,淡淡的嗓音就又亮起,“没记多少笔记,你自己要誊抄一遍。看一下这些书没问题的话,跟我回教室去拿,还是你要……”说着,回头望向初阳。

    只见初阳脸色已经完全缓和了下来,似乎没在听他讲话,在沉迷地思考着什么。

    “宋初阳!”

    “啊,你说什么?”

    “你想什么?”

    “你和林熠……你们,我,不是故意那样对她的。”

    “哦。”明来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很快就回过头去,又是那种可亲的淡漠疏离的态度。

    初阳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看起来好像对周围一切不上心却还是让人觉得亲近?是因为外貌的缘故吗?父亲宋先凌曾用孔夫子所言的矜而不争、群而不党的君子之风评他,还与自己做过比较,说那是宋初阳重新投胎都学不来的矜从。

    他爸也很喜欢明来的。

    “就是朋友,在食堂遇上了,就一起吃夜宵。”平淡的语气。初阳听得脑袋疼,感觉他在解释又不是。

    “哦,那回去拿书吧。”

    一路安静,彼此心照不宣不再提那件自以为是的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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