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婵接不上这话,  垂着脑袋,窘迫地十指揪来揪去,把指腹揪得泛起微微的红。

    她正为难着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眼前一暗,  是钟慕期到了跟前,  李轻婵被他的影子笼罩住,更加不敢抬头。

    紧接着一只手伸了过来,在她交缠的手指尖上轻轻点了一下。

    李轻婵被这一下弄得心头乱跳,赶忙将手背到了身后。

    她这才抬头,  忽略了他说的“心机”这回事,双眸晃着水波,  乞哀告怜道:“我都被人欺负了……”

    她本来想在后面加上“表哥”两个字的,  话到嘴边,想起钟西钿说的话,  将这称谓咽了回去。

    “谁欺负你了?”钟慕期微微板着脸,一副要认真听她告状给她做主的模样,道,“表哥刚回来,还什么都不知道,  阿婵跟表哥说说,  谁欺负你了?”

    “嗯……就是……”李轻婵吭哧起来,  昨日钟平潮说了不干净的话,  但已经被罚得丢了半条命,  飞鸢也安然无恙。

    再说了,钟慕期都派了侍卫回来,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事?做什么还要自己再说一遍?

    而方才钟西钿虽说得难听,可已全都被自己驳了回去,  还气得脸红筋涨,这也没有告状的必要了。

    而且他明明自己都听见了的。

    李轻婵在心里抱怨着,背着手往后退了一小步,退到他影子范围外,嘀咕道:“就是你欺负我了。”

    她刚挪了一步,钟慕期立马往前,重新逼近了她。

    李轻婵见他要张口说话,怕他又跟自己掰扯怎么欺负了,急忙道:“世子你先忙,我得回去喝药了。”

    说完就想绕过他进院子,结果擦身时突兀地被抓住了手腕。

    腕间的手温热有力,将她手腕完完整整握住,拇指似乎还在她腕内侧轻抚了一下,李轻婵浑身一臊,猛地一挣却没能挣开。

    “世子?”钟慕期低低重复着,声音如晨间屋檐下的冰锥一样带着寒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作实物朝人刺来。

    李轻婵心中一紧,隐约察觉到了危险,急忙凭着本能改口道:“表哥!表哥你抓痛我了,好疼。”

    她刻意喊疼,果然被松开了,趁着这机会李轻婵蹬蹬又退两步,然后拿出最快的速度绕开他往院里小跑回去。

    李轻婵伤寒已好,但为了以防万一,还喝着药。端了药过来的侍女没见到人,正要踏出门去找她,就被迎面撞上。

    “哎呀”声响,侍女忙扶住了她,“小姐怎么急慌慌的?”

    李轻婵支支吾吾说不出缘由。

    侍女知道她方才是追着钟西惗过去的,见她这样还以为是被钟西惗欺负了,竖眉道:“可是十一小姐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没有没有!”李轻婵辩解着,说话间一转头看见钟慕期面无表情地跟过来了。

    他步伐沉稳,不紧不慢,看在李轻婵眼中,却好似一步步踩在她心尖上,让她心慌不已。

    她靠近侍女,急声道:“我有点头晕要回去歇着,别让人打扰我。”

    说完头也不回地匆匆往房间去。

    侍女摸不着头脑,等钟慕期到了跟前,与他说了李轻婵这番话。

    钟慕期道:“是不舒服,方才被个绿裙子姑娘气得吐了血。”

    侍女一听,急忙领他进了李轻婵房间。

    李轻婵刚裹着被子躺到床上,听见开门声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紧绷着身子,硬是撑着没睁眼没动弹,装做自己熟睡了过去。

    “小姐,都吐血了你怎么不说一声?”侍女很着急,疾步到了床榻边喊她。

    李轻婵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吐血,听见了钟慕期的声音:“别喊了,是昏过去了,每次吐了血都会这样。去跟母亲说一声我带她出去了。”

    “是!”府中侍女都已习惯了钟慕期带李轻婵出府看病,高声喊了其余人过来,各自准备起来。有去通知平阳公主的,有给李轻婵取斗篷的,院子里瞬间热闹起来。

    李轻婵这会儿知道事情不对了,忙睁开眼想说自己没晕也没吐血,结果一睁眼就看见钟慕期正俯身过来,心瞬间乱了,微张着的唇猛然合上。

    然而双目已无比清晰地撞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李轻婵心中一阵哀嚎,顷刻间重新闭上了眼。

    “真的晕了。”钟慕期道。

    然后李轻婵就觉得身上被子被人掀开,有只手探入了她后背。

    她方要动弹,又听见钟慕期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院里下人全都知道你又吐血晕了,这会儿要是醒来,那就证明你是装的,在撒谎,以前也都是假的。”

    李轻婵眼睫颤了颤,僵硬着身子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她手搭在钟慕期胸前,感受着那坚硬胸膛传来的气息,身上烧得厉害,止不住地想打颤,下一刻被人盖上了斗篷。

    斗篷将她身躯遮了大半,只露出了翘着的裹着罗袜的两只脚。

    李轻婵没了退路,只得顺着钟慕期的意思装晕,察觉到他要抱着自己出门,急忙在斗篷下扯了扯他衣襟。

    钟慕期低头,从斗篷和胸膛间小小的缝隙看向李轻婵,见她乖乖缩在自己怀中,一手攀着自己胳臂,一手紧攥着自己胸前衣襟,脸红扑扑地使眼色。

    光看人如何依赖他了,根本没注意李轻婵在示意他看什么。

    直到李轻婵急了,冲他做了口形,他才偏目朝那双脚看去,接着抱着李轻婵坐在了椅子上,将她放在自己腿上。

    侍女想去给李轻婵穿上鞋子时,钟慕期空出一只手撩了下斗篷,将李轻婵的脚也遮住了。

    这下全身都严实了,他将人重新抱起,吩咐侍女道:“把阿婵的鞋子带上。”

    出了房门钟慕期脸色就阴沉下来,抱着李轻婵快步向外,身后侍女匆匆跟着,往院门口去的路上引了大片视线。

    不等他们到正门口,誉恩侯府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个绿裙子的姑娘为难李轻婵,将人害得吐了血,现在危在旦夕,被世子抱出去寻医去了。

    眼看事情闹得大了,李轻婵彻底没了退路,只能装死被抱出了府门。

    在府门口,碰上了刚回府的誉恩侯。

    钟远函是知道平阳公主带着李轻婵回府了的,他根本没有官职,无事在忙,昨日是刻意避开了的,省得平阳公主众目睽睽之下给他难看。

    此时见钟慕期冷若冰霜地抱着一个人出门去,奇怪道:“这是在做什么?抱着的是谁?”

    钟慕期根本没给他一个正眼,径直抱着人上了马车。

    这态度让钟远函不悦,但这倒是给了他一个契机,可以拿钟慕期的礼数问题对平阳公主进行指责。

    只是他才踏入府中没多远,就听见了杂乱声响,一问方知,是平阳公主大怒,将府中所有女眷都招了过去,非要找一找是哪个绿衣裳的姑娘敢不长眼地招惹李轻婵,害她吐了血。

    知晓原委后,钟远函瞬间消了去见平阳公主的心思,缩头缩脑地回了自己住处。

    马车里李轻婵被放到坐垫上了还合着眼,靠着车壁既不动也不出声,真的昏迷了一样。

    “阿婵?”钟慕期喊了她一声。

    李轻婵闭眼装死。

    闭着眼耳朵就灵敏了一些,听见稀疏的声响,似乎是钟慕期离开了坐垫。

    李轻婵心里直打鼓,自己明明就没晕,他带自己出去是要做什么?还故意弄出那么大响动,钟西钿肯定要以为是自己故意装晕陷害她了。

    她肯定要说自己是个阴险美人了!

    李轻婵还想着,忽觉脚腕被人抓住,下意识往回抽,依然没能抽动。

    慌忙睁眼,见钟慕期蹲在她跟前,一手抓着她脚腕,一手握着她的鞋子正往她脚上套。

    “不行……”她慌张缩脚,整个人都往后躲,“松开!”

    晕倒了被抱着还说得过去,现在好端端的让个大男人给她穿鞋就太让人羞耻了,何况这人还是钟慕期。

    他什么时候给人做过这种事?

    李轻婵使劲往回缩脚,可脚腕被大力扣着根本动弹不得。李轻婵慌死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拿另一只没被控制住的脚蹬了上去。

    这一下正好蹬在钟慕期握着的鞋子的那只手上,鞋子被她蹬掉。

    下方的人抬眼淡淡扫了李轻婵一眼,没说话,只是将她的脚往前一拽搁在了他大腿上,用手臂压牢了,一手去抓她另一只脚腕,一手去捡鞋子。

    李轻婵感受着脚底板传来的热气,觉得自己全身都红透了,可不管怎么挣都挣不开,直到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才认命地放弃了,颤声催促:“快一点。”

    绣鞋被抵在脚尖上,她弓着脚背要顺从地把脚伸进去,又被抓住。

    钟慕期抬头再次看她,沉声问:“叫我什么?”

    李轻婵脚趾蜷了蜷,她坐在高处,双手紧抓着坐着的软垫,这么往下看钟慕期时直直对上了他的双眸,感觉怪怪的,心里着了火一样。

    “说。”钟慕期催了一句,抓在她脚腕上的手也微微用力。

    李轻婵打了个哆嗦,脸红得一塌糊涂,艰难地地吐出了两个字。

    “大点声。”

    “……表哥……”李轻婵先是低喊了一句,心头颤动着闭上了眼,又大声喊了一句,“表哥!”

    她都听话地喊完了也没见钟慕期再有动静,只有脚上传来阵阵酥麻感,让她浑身不得劲,几乎要坐不稳了。

    等她犹豫着睁了眼,钟慕期才满意了,双目幽幽望着她,道:“别再叫错了。”

    然后也不许她闭眼,就让她这么看着,抓着她脚腕慢慢给她套上了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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