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阔别几天的太子府。
太子爷不在,太子妃摆了一桌子美味佳肴,独自坐着,板着脸生闷气。
“哟,太孙殿下挺忙啊?连我这当娘的想儿子了,亲自下厨备了晚膳,都得让人去请?”
“哪儿能呢,娘,我爹呢?”
李煜陪着笑脸坐下,赶紧拿起筷子便吃。
这一桌子菜都是合自己口味的,娘亲亲手做的,哪怕不如尚膳局做的美味,但都是当娘的心意。
“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张妍没好气的翻个白眼,也陪坐下来,往儿子碗里夹菜,胡善祥赶紧上前替换下来,伺候着。
一听这话,李煜便知道,这老爹最近没少往那些侍妾房里跑!
“明儿起,你便不用跟着太孙了,秀女的名册都快定下来了,整天抛头露面的成什么体统?”张妍瞥了一眼胡善祥:“你的生辰八字我已经让胡尚仪交给礼部了。”
“谢太子妃!”胡善祥赶紧跪下谢恩。
生辰八字,自然不是真实的,而是用的胡尚仪收养她那天的时辰。
从前的蔓茵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胡善祥。
“娘,那个您也帮帮忙呗。”
李煜嘴里塞满了肉,指了指门口候着的孙若微。
虽然长得不如她妹妹,但颜值也不差,收进后宫里,有兴致了叫上姐妹俩不盖被子一起玩,也是很欢乐的。
况且,不还有个任务的嘛!
“我才不要选什么秀女。”孙若微小声嘀咕了一句,除了李煜,谁都没听到。
一入宫门深似海,什么时候能轮到她自己做主了。这娘们心里八成还想着徐滨呢,李煜也不在意,虽然俗话讲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呀,而且甜不甜的,扭了才知道嘛!
暂时得不到她的心,先得了人也不错,晚上吹熄烛火,李煜自信,照样能让她叫“好哥哥”!
“行吧,你看上了,娘就给交上去。”张妍也不问孙若微的来历,这不重要,老朱家选妃,王公贵族也行,平民百姓也可,哪怕是罪女,也不是不能收入宫禁,胡尚仪还不是胡惟庸的后人嘛,照样当了内宫女官。
“对了,娘,刚刚安贵妃寻到武英殿去了,说朴妃失踪了?”李煜狼吞虎咽一番,吃了个七成饱便放下了筷子。
张妍闻言,紧皱眉头:“什么?她竟寻到武英殿去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到底是小国出来的,惯坏了,看来得让胡尚仪好好教教她规矩了!”
安贵妃虽是长辈,但说到底不过是个妾,地位哪里比得上当家的儿媳妇;平日里张妍看在长辈的份上不与她计较,给她些面子罢了,真要较真,她安贵妃算个什么!
“找到了吗?若是找不到,那边不用找了。”知道剧情的李煜猜测着八成是朴妃自己闹得幺蛾子。
“不找哪行!万一怀了龙脉,不出事还好,出了便是大事!”提起这个,张妍愁眉苦脸的,开始对着儿子大倒苦水。
“都怨你,给老爷子弄了虎狼之药,否则哪来的这么麻烦!”
“啊,又嫌宫女太监照顾不周,又嫌吃不惯尚膳局的膳食,年纪不大,毛病不少!赶紧找吧,找着了,等满了一月,太医请了喜脉,尘埃落定的好!”
“野猪吃不了细糠!”这事儿把太子妃弄得紧张兮兮的,李煜却浑不在意,随意吐槽一句,凑到娘亲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张妍越听,眼神越亮。
“真的?”
“皇室秘传,不信,您问我爹去,我爹绝对知道这规矩!”李煜毫不犹豫的把老爹出卖了。
李煜告诉老娘的,乃是老爷子定下的规矩:皇子不得胡女出!
这是老爷子鉴于前元奇皇后的事迹,深思熟虑后,给儿孙定下的规矩,汉皇血脉何等高贵,怎能轻易施舍给外族?
万一诞下龙子,让藩国自以为有了依仗,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怎么办?
倒不如从源头上就掐断这事儿!
老爷子若真想再生个儿子,哪怕随便拉个宫女合作一番,都绝对不可能去宠幸朝鲜贡女!
可见老爷子只是来了兴致降降火而已,而且八成又没走正道!
所谓满一月之期后请喜脉,不过是宫人们大惊小怪的臆想而已。
这喜脉若是请下来了,那才真个叫出大事儿了!
“没骗为娘?”张妍还是不敢确信。
“儿子怎敢啊!那事过后,老爷子拔……咳咳,反正他早就把什么朴妃抛之脑后了,提都没提过!”
听到儿子的再三保证,张妍脸色顿时由阴转晴,眉毛挑了挑,招手让胡善祥凑近:“去告诉胡尚仪一声,这人再找不到,那就不用找了,这偌大的皇宫,丢个人而已,不必大惊小怪,说不定哪天就在井里找到了呢。”
“是。”胡善祥看了看李煜,见李煜轻点头,赶忙答应下来,刚要走,却又被太子妃叫住。
“还有,告诉你姑姑,这后宫的什么贵妃啊,什么贡女啊,该管管了,竟然私自出后宫,哪天会不会就在外面找了什么野男人了?皇家体统何在?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让你姑姑好好负起她尚仪的职责来,这规矩,该教就得教,不要看什么这个藩国,那个属地的,谁的面子都不用给!”
“是,妾记下了,这就去办。”
听话听音,太子妃这一通阴阳怪气的,胡善祥自然是能听出指的是谁来,之所以没明说,无非是给安贵妃留些颜面而已,想来安贵妃往后的日子不太好过了。
论地位,中宫空置,太子妃就是大明及各藩属国最尊贵的女人,又是老爷子钦定的当家儿媳,区区一个不受宠的贵妃而已,敬她是给她面子,给脸不兜着,那说收拾也就收拾了,传到老爷子那里,也不过付之一笑而已。
“娘,小国寡民的,不懂规矩倒也正常,让胡尚仪处置了便是,不至于与她生气,气坏了身子,受累的是自个儿。”李煜殷勤的往太子妃碗里夹了菜,看样子今儿确实被气得不轻,也不知安贵妃说了些什么冷嘲热讽的话。
让胡善祥去传话,还带着一层意思,太子妃很重视,一定要办好!
陪娘亲吃完一顿算不上午膳也算不上晚膳的饭,刚刚不知去向的老爹这会儿扶着腰出现了,又老娘数落了一通,他却不以为然,腆着胖脸考校了李煜几个朝政上的问题,然后便满意的溜了。
李煜也没在太子府里多待,不等傍晚,便返回武英殿去了。
来时是三人,回去时也是三人,不过,身边的姐妹花却换成了马三马四这俩碎催。
天擦黑之时,胡尚仪派人来通报,说朴妃找到了,故意藏在衣柜中,此时正在与安贵妃一起重新学习宫里的规矩。
翌日下午,钟山南侧五里处的太子府皇庄,骄阳下,李煜立在校台上,前方是整齐的是个方阵。
一千四百人为一方阵,四个方阵,正好是幼军全部兵员。
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尽管汗流浃背,这些年轻的士兵依旧纹丝不动,队列整齐有序,颇有一些风林火山的意味了。
“不错,解散吧,通知伙头军,今晚给他们加餐,每人一斤猪肉!”
樊忠还是颇有本事的,尽管训练大纲才进行了五分之一,还在进行枯燥的队列训练,这些幼军还是被练得看上去有模有样的。
“太孙殿下有令,解散!”樊忠一声令下,士兵们在各百户的带领下,有秩序的退场,没有丝毫一哄而散的样子。
“还行。”李煜又夸了一句,他不奢求这些幼军能达到后世军队那样的高度,能做到令行禁止,军纪严明,上了战场,面对敌人的骑兵,不慌不乱就可以了。
就是欧罗巴那边昂撒人的龙虾线列步兵那样子就可以!
“太孙殿下,他们已经能做到令行禁止了!”
樊忠凑上前,他对自己的成果很是满意,对太孙更是极其佩服,这些幼军,虽然训练的时间短,但至少从军容上看,比京营和二十二卫强多了!
“差远了!”李煜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不过是些样子货而已,看着好看,一戳就破。继续练!练到前方纵使是刀山火海,一声令下,也毫不犹豫的冲进去,这便是成了!”
那得练到什么时候?古之陷阵也不过如此吧!樊忠心里腹议一句,却没敢说出口,太孙的命令,那就练呗!
视察了幼军,离了幼军驻营地,皇庄的管事王忠早在营外候着了。
此时,一队护卫和一架马车由远处驶来,来到近前,俩绯袍中年文官从马车上下来,揉着屁股过来见礼。
“微臣见过太孙殿下,问太孙殿下安。这一路颠簸哟,差点把我这把老骨头都颠散了架。”
说话的官员年轻些,正是前任工部尚书,现任的刑部尚书吴中;与其一同过来的,同样身穿锦鸡绯色官服,鬓角微白,年纪比吴中大了些的官员,正是现任工部尚书宋礼。
这俩人,正是李煜离京前,特意命人请过来的。
宋礼干过户部主事,也干过刑部员外郎,又干过礼部侍郎;吴中从大理寺丞升到右都御史,前些年领了工部尚书,奉旨修缮顺天府宫殿,丁忧归来后,因着丧服,自己上书称带孝修宫殿不吉利,才改了刑部尚书,营造顺天府的活就交给了新任的工部尚书宋礼。
“老臣见过太孙殿下。”宋礼的态度就比吴中恭敬多了。
宋礼当过建文朝的臣子,他可比不了吴中;吴中是靖难功臣出身,靖难时,他是大宁都司经历,朱棣取大宁,他毫不犹豫的率众投了燕王,顺带着坑了一把宁王。
后来辅佐朱高炽守北平,调度粮草,是铁杆的太子党嫡系,更重要的是,他身上还挂着詹事府少詹事和左春坊大学士的职务。
詹事府少詹事是管理职务,可左春坊大学士就厉害了,虽然不过才正五品,可其职责是教授太子学识!
太子爷早就过了而立之年,也早就不进学了,毫无疑问,左春坊大学士,教导的是皇太孙!
这又不是在朝中,师徒之间,说话随意些无伤大雅。
“见过老师,老师安好。”李煜同样拱手还礼,先君臣,后师徒。
寒暄几句,几人在王忠的带领下去到水泥工坊。
来了大官,原本正干活的工匠和佃农停了手,候在一侧。
“太孙殿下带老臣来此作甚?”
不过是一处平常的石窑,工人多了些,那边还对着不少青石,宋礼没瞧出什么异常来,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王忠?”
“是,太孙殿下,二位尚书,请随奴婢过来。”
王忠卑谦的在前引路,一行人转过工坊的茅草屋,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块铺在地面上的茅草席。
王忠亲自上手,将茅草席掀开,一块一丈见方,厚达半尺的灰色“石板”出现在几人面前。
吴中上前摸了摸,笑道:“这,青石板而已,不过能开凿的这么大,又如此平整,倒是少见。”
“老师可看错了,这可不是青石板,这是一种新型的建筑材料,名曰水泥。”
李煜不卖关子,命王忠取来一筐水泥干粉,直接道出实情。
“就是这种粉末,用水打湿,混上河沙,抹平,干燥之后就是那块青石板了。”
“水泼不进,又极其结实,可以用来修路,砌墙,营造城池。若是辅以钢铁制成的骨架,足以修造二三十丈的高楼了。”
此时,王忠让人取来了锤子,就放在水泥板上。
“我来试试!”
吴中听太孙吹的太玄乎,心中好奇,决定亲自上手。
弯腰捡起铁锤,单手抡起,只听叮的一声,锤头砸在水泥板上,反震之力差点让吴中手中的锤子脱手而飞;再看水泥板,其上多了一个微小的坑洞。
“竟如此结实?”吴中微一蹙眉,又抡起铁锤咣咣砸了几下。
水泥板除了表面多出几个小坑外,并无破损。
“还真是不比青石差!”
“宋尚书不上去试试?”吴中扔掉铁锤,站在宋礼身旁,带着挪揄之色。
宋礼奸猾的笑了笑:“年纪大了,抡不得重物,再把自己伤到,吴尚书亲自试过了,我哪还有不放心的。”
老奸巨猾!吴中心中腹议了一句,转向李煜,隐隐带着兴奋之色。
“确实如同太孙所言,极其结实,若是真能用在营造上,此物当可大用!”
“殿下,那边还有一堵砌好的矮墙。”王忠恰合时宜的插了一句。
“快带我去!”
不等李煜发话,吴中一把扯住王忠。
一炷香后,矮墙倒塌,吴中累的气喘吁吁,宋礼站在一旁瞧热闹,脸上却也带着兴奋之色。
用水泥和青砖砌成的矮墙虽然倒塌了,但这是堂堂尚书亲自检验过的,用大铁锤,抡了十几锤,硬生生靠着蛮力砸倒的。
那么多护卫他不用,非得亲自上手!
水泥又不是什么神仙法宝,能挺十几锤就不错了!
“比石灰强!强多了!虽然丑了些,但外面抹上红漆,正好用在营造顺天上!”
灌下一碗王忠送来的凉茶,吴中喘匀了气,小心翼翼的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太孙殿下,不知这名为水泥的物事,造价几何?”
在吴中看来,哪怕这水泥比石灰和米浆价高,那也认了,营造顺天府宫殿是大事,该用还是得用的!
“挺便宜的,最贵的,可能就是工匠的工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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