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神无主，在这瞧什么呢？”
庞泽被这低低的一声问话给下了一大跳，他脖子一僵，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岳……”他嗓门瞬间开闸，只见对方抬手竖起手指放到了唇边做出噤声的指示，庞泽只得憋了回去，然后低声补了一个字：“哥。”
“怎么这些年剑术不见长，尽练嗓门了。”
“这么些天都没你消息，我还以为……”庞泽说到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看了眼前的人一眼，还是决定不说了。
“以为我死了？”狄小鸾道。
她这次回来本要直接上门寻他，途径玉安赌坊，刚好就看见那小子杵在不远的地方，无所事事地不知在瞧什么。
庞泽疯狂摇头。
但他确实这么默认的，岳青衫这个人整天神出鬼没，行踪飘忽，又神神秘秘，而江湖上近来虽无大的风波，小摩擦却频出，连清风台和剑宗两大宗门都死了人，没有什么意外是不能发生的。
而此前又传出孤雀城作坊一事与江湖中宗门子弟失踪的事有关，还有传言这些失踪的人便是被卖进了作坊当苦力，而岳青衫便和这件事有关系。
他还听说，秋子松为了给那些失踪的江湖子弟正名，不惜深入潭穴，却是最终身死。
这些事真真假假，并不明晰。
他突然对自己那日莽撞到心血来潮去刺杀地府辰使的行为感到无比可笑。
“岳哥”，庞泽低声道：“拳宗的秋子松死了，不会是你杀的吧？”
狄小鸾皱眉，抬手揪起对方的一只耳朵：“放屁，你都从哪听的这些个歪门邪道，耳朵割了吧。”
“哥哥哥哥……大街上人都看着呢……”
狄小鸾松了手。
庞泽摸着耳朵，眼睛不时的往赌坊门里头瞟。
狄小鸾瞧着他，又看了看赌坊，斥道：“啧，站外头能赢钱么，想玩那不得进去。”说完她朝庞泽后背推了一把。
“哎哥你——”庞泽被这一推不由自主地朝前迈了几步。
正和一个人撞个满怀。
对方反应极快，立即退步侧身闪到一旁，庞泽虽是差一点没刹住，但他毕竟还是有功夫在身，也立刻以一个不的太难看姿势定住了身形。
出来的那人是知更。
“姑……姑娘，好巧。”庞泽看见她的一瞬间，目光亮了。
知更瞧了他一眼，并未搭话，转身离开了，消失得很快，庞泽觉得她似乎是对自己笑了笑，但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一时间呆在了原地。
狄小鸾抱着双臂站在不远处瞧着，接着低头在庞泽周围四处搜寻着什么。
“找什么呢岳哥？”
“找找你眼珠子掉哪了。”
庞泽脸一红，抬手揽在狄小鸾肩头：“我请岳哥喝酒。”
狄小鸾本以为他会找一个像样的馆子，结果人模人样的庞泽却给他找了家面馆，酒是街上买的散酒。
庞泽似乎是也知道自己安排的实在不像回事，赔笑道：“小弟最近拮据，岳哥多担待。不过我保证，这家的手擀面一顶一的好。”
狄小鸾凑近了低声问道：“在那姑娘身上输了多少钱？”
“什，什么姑娘？”庞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嗨，就一面之缘。”庞泽笑得很僵
硬。
面上来了，精致的手擀面，清汤细面上面点缀着几簇葱花沫，看起来很有食欲。
狄小鸾挑起一筷子面条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接着送进了嘴里。
口感筋道爽滑，倒是意外得很好吃。
“我托你打听的两件事，怎么样了？”
庞泽唆着面条，顾不上答话，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件没成？”
“成了一件。”咽了面条，庞泽抿了抿嘴：“我这人虽没什么大本事，但岳哥交代的事，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狄小鸾笑笑：“成的哪件？”
“刀。”庞泽道：“前日刚从渝州送过来，瑞钧堂的上品。”
“我多一句嘴，哥你订这么好的刀做什么？”
狄小鸾淡淡笑了笑，毫不避讳地说道：“砍人。”
庞泽：“……”
“没成的那件也说说。”狄小鸾垂头喝了一口汤。
庞泽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岳哥你就是太高估我的能耐了，地府的事没那么好打听，况且还是高阶辰使。”
“你不在的那几天，地府出了一件事。位于其门下十二鬼之一的一梦叛逃，他原是夜使崇夜的手下，地府以其对下属看管不力，私自放生为由对崇夜实施了刑戒。这本是地府的私事，也绝不会放在明面上，更不会传的人尽皆知，可事情怪就怪在，这件事刚发生没多久，很多门派都知道了。江湖上传，地府的两位辰使之间有嫌隙，所以有人说，崇夜受罚的消息便是另一位辰使有意传出来的，为的就是引江湖中人去趁人之危。”
“所以你是不是去了？”
庞泽朝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我只是去打听了一下情况。”
“没动手？”
庞泽回想起那天的情形，两个愣头青败在一个姑娘手下，多少有些丢人。
他摇摇头：“没。”说完他自觉还是有些牵强。
“这么好的一战成名机会，你就没想着插一杠子？”狄小鸾直起腰，盯着庞泽笑。
庞泽眉毛一挑，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纵然对方是大魔头，趁人之危非君子。”
而事实是他连崇夜的影都没见到，可连辰使随行的属下都打不过，若是真和本尊动手决计没什么好果子吃。
“……还是换一家吧。”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没听说么，这儿前些日子死过人。”
“鬼僧一梦，就是叛逃出地府的那个杀手，就死在这。”
“好像是地府清理门户……那天……”
有几个人在面馆门口议论了半天，像是想要进来吃面的，却最终也没进来。
一梦死了。
他在地府是能排的前几的，却也死了。
狄小鸾心中叹息，地府这个阴间组织，在“狠”这一点，端的是不分内外的公道。
天琼剑庄。
取了刀，狄小鸾掂在手中试了试，刀面平滑如水，刀光流转，冷峻非常。
“好刀。”
“自然是好刀”，庞泽有些得意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我这剑也是瑞钧堂的手笔，到现在还光亮如新、吹毛断发。”
“你那剑整日当摆设，可不光亮如新、吹毛断发。”
庞泽鼓了鼓腮帮子：“岳哥，也只有你能这样跟我说
话，换个人我就……”
“就怎样？”狄小鸾瞟了他一眼：“若是方才那姑娘呢？”
庞泽索性闭了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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