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小鸾果然是胆大得很。
虽然已经料到她绝不会安安分分待在关外,但看到她,李百还是又惊又喜又担忧。他思索着,狄小鸾借助地府的势力来对抗暗杀未尝也不是一个好法子。
“今夜便暂在此处,等天亮了再做计议。”李百此时觉得胸口痛若刀绞,马上就要撑不住了,腥甜的气息不停地冲撞着咽喉,血在口腔里越积越多。
他慢慢转身朝着一个房间走去。
狄小鸾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的背影,问道:“你的伤……没事么?”
李百没有开口,脚下未停,他不动声色地进屋关上门,刚取下面具,一大口血就吐了出来。
他竭力压制着无秩的喘息声,不想让狄小鸾听到。
他脱力滑坐在地上,冬夜很冷,一身冷汗瞬间就凉了,他自己觉得此时此刻如坠冰窟。
“那个……我去哪个房间?”狄小鸾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贴在门口探听着屋里的动静。
屋里没有动静,过了好一会儿,屋里的人才道:“自己找。”
“不是……你们地府机关那么多,我万一挑错了地方,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说是不是,所以还是你去哪,我去哪……”说着她直接就去推门。
狄小鸾的手刚触及门框,门突然开了。
一个高而清瘦的身影正嵌在门口。
“进来。”
屋里东西不多,铜炉里的炭已经熄了,没有烛火,只有一点月光从窗户透进来。
待狄小鸾进了屋,李百便慢慢走回到床边,再次在床上盘坐,开始调息。
狄小鸾扫了一眼屋里的陈设,最后在躺椅上坐了下来。
她饶有兴味地盯着床上的人,崇夜,这个江湖中人口中的大魔头,到底也不过是个人。
“你真不怕我杀你?”狄小鸾问话里带着些许玩味。
“你废话太多”,李百沉声道:“杀人的人从不废话。”
其实李百并非不怕,他此刻无论如何是无法再动手了,如果狄小鸾真的出手,他要么死要么暴露身份之后再死。
狄小鸾轻轻笑了笑,这可真是奇妙的一夜,史长生没找着,李百也没找着,却跟地府的大魔头混在了一起。
外面响起了一两声滴答声,接着这个声音越来越密,竟是突然下雨了。
眼前的人低低咳嗽着,清瘦脆弱的身影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不安再一次拔地而起。伯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怎么会一点消息也没?
“那个……跟你打听个事,最近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打听史长生?”狄小鸾瞥了一眼对方,她想着与其绕弯子找话茬还不如直接问。
眼前的人没有回应。
狄小鸾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这是聋了?”
“没有。”
狄小鸾:“……”
“是没人打听还是没聋?”
床上的人又没了反应,只一动不动的盘坐着,像是一尊雕像。
这人说话怎么那么费劲呢。
狄小鸾忍不住想要冲上去给他两个耳刮子,最终还是忍住了。她仰起头索性躺倒在躺椅上,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李百浑身开始颤抖起来,调息根本没用,内息依然不畅,与罗醒交手之后他就一直在强撑,与谭蔚对的那一掌更是雪上加霜。这一段日子里
,他即便是没有动手的情况下,有时候也会突然无端吐血,骆迁不在,他又很少按时吃药,伤势恶化得很快。
看出对方的异样,狄小鸾坐了起来,眼前的人似乎伤得很重,只是他戴着面具,她看不到他的神色,但想来定是很痛苦。
狄小鸾想了想又躺了下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才她选择与之同处一屋便是考虑到如果再发生什么别的意外,至少崇夜在身边,敌方多少会投鼠忌器,这样会安全一些。
这里本就是地府的据点,而自己并不熟悉,崇夜一时半会并不会杀自己,估计想杀也没力气,只有和他待在一起才更稳妥。
狄小鸾发现自己每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来都是在悬崖边上反复试探。
这时,李百身子一抖,差点从床上跌下去,他一只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死死按在心口,面具下是一阵阵低沉无秩的喘息,血顺着他下巴的弧线连着脖子往下淌。
狄小鸾又坐了起来,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他在与罗醒以及谭氏兄弟交手的时候,并未见他占下风,也看不出来受伤,可现在这样子难道是旧伤复发?可究竟什么人能把地府的辰使伤成这样。
对方此刻看起来似乎是痛不欲生,但狄小鸾没有一丝要救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毕竟是地府数得上的人物,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如此虚弱也难保没有留着一手,她不得不防着。
看他这样难受,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不如等天亮了再说,狄小鸾思索着,突然鼻翼钻进一缕好闻的香气,之前她从未闻到过,淡淡的又很清甜。
接着她就觉得眼皮发沉,没一会就睡着了。
看着她睡着,李百终于卸了劲,连连喘气。这房间的机关已经太久没用过,竟然能用,还算给面子。
他再一次取下面具,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脖子上青白色的血管紧绷着凸起,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毫无任何生气。
每次经历这种痛苦,李百只觉得活着太艰难了。
第二天,狄小鸾发现自己是在床上醒来的,她连忙检查了身上的衣服,没有被动过。若是被地府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女子那就坏了。
整个房间整洁如新,仿佛从来没有第二个人来过一样,好似大梦一场。
雨停了。
虽然知道是被崇夜给摆了一道,但她怎么都生气不起来,甚是奇怪。
这个大魔头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她踱进院子,知更正负手站在院子里。
“那个……”
“你睡醒了?”知更转过身瞧着她,目光如火烧,分明如同见了仇人一样。
“你们家大人呢?”狄小鸾挠挠头,干笑了一声。
“你不用管。”知更冷冷道:“你既已主动与地府扯上关系,那便莫要想着全身而退,也莫想着逃,天涯海角我们都找得到。”
狄小鸾未回应,心里暗道:还有这么义正辞严讹人的,我信你娘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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