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的苦味与身体的疼痛交织在一起，不停的撕扯着李百的神经，不消一会功夫，他浑身上下又透了一层冷汗，有太多次他都已经觉得自己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可就在这日，当他再一次看到狄小鸾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这些痛苦都还能扛下来。
比起身体的伤痛，狄小鸾流泪让李百觉得更痛。
他是第一次看到狄小鸾哭成这个样子，他不曾怕过什么，唯独怕女孩子哭。
“肚子饿不饿？”狄小鸾不知什么时候盛了一碗粥送到了李百面前。
李百盯了一会儿，才伸手接了过来。
“我不敢走太远，这是跟药铺掌柜借的米，先凑合一顿吧。”狄小鸾解释道。
在他们来的时候，这处宅子小厨房的米缸比脸都干净，她以为李百的迟疑是在思虑这粥的来历。
“我是说……糊了。”说完李百就后悔了，目光赶紧躲到了别处。
“糊了么？”狄小鸾又盛了一碗放到鼻尖嗅了嗅：“……是有一点。”
她微微皱眉，没有丝毫生气，反是仿佛做错了事一样有些局促。
“我再去重做一些。”说完她伸手就要去夺李百手里的碗。
“没事。”李百躲过她的手，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粥。
狄小鸾愣了愣：“……不烫么？”
烫，入口的瞬间，李百觉得舌头都要烫掉了。
不烫才怪。
李百抿着嘴，压着被烫麻的舌头摇了摇头。
狄小鸾忍不住笑了笑，接着垂下头，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这粥我常吃，从前都是我一个人，随便做一下，所以火候可能——”
“下次我做给你吃。”李百轻声道，接着把碗里的粥吃了个干干干净净。
狄小鸾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没说。
“这是什么？”狄小鸾将一只手伸到李百面前，手心里躺着一粒像是药丸的东西。
李百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是……什么？”李百不知道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够不够无辜。
“你吃了那么多，会不清楚？”狄小鸾的目光像是一只网，让他的侥幸无处脱逃。
李百叹了口气，看来是糊弄不过去了，“那个……镇痛的伤药。”
“这不是药，是蛊。”狄小鸾道：“以心血为食，麻痹神经，百害无利。你每日——”
“阿岳，这是最后一颗，我保证。”李百一把将狄小鸾揽在怀里，捏过那粒药丸，一用力将之化为了齑粉。
狄小鸾抬手抚着李百的胸口，“……所以你抛却李府二少爷的身份，便是为了与李家撇清关系是么？可你为什么连我都骗？李百、崇夜、慕一白，你到底是谁？我打听来打听去，只打听到你死了。可我告诉我自己，死的只是李府的二少爷而已，一定不是你，我期待着有一日，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同我解释这一切，可是你没有。”
李百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眸子里盛着将埋怨绞碎的一汪深情：“我现在跟你解释。”
“那你可一定好好解释。”狄小鸾的手臂环住了李百的脖子。
“阿岳，那日，你说你要出远门，可最后我没有等到你回来，却等到了你的和离书——”
“那不是我本意，和离书也不是我寄的。”狄小鸾打断他：“狄珩把我锁在府中，我什么讯息都传不出去。未到半个月，我就听到了李家二少爷去世的消息。”
说到这里，狄小鸾哽住了：“我……我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拼凑还原，想要证明你还活着，事实证明……我赌赢了。”
心疼一瞬间淹没了所有，李百只觉得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再欺骗她任何事。李百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自己大概只剩一年可活，或者可能连一年都不到。
“阿岳”，李百哑声道：“我可能……”
时日无多这四个字，他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一时间他分不清楚到底是话讲出来残忍还是事实本身就很残忍。
“什么？”狄小鸾睁大了眼睛，瞬也不瞬的瞧着他。
“我可能下半辈子都要赖上你了。” 李百道：“一百封和离书也赶不走我。”
“好，你若敢跑，就把你腿打折，锁起来。”狄小鸾直起身子附在李百耳畔轻声说道。
她清甜的气息抚弄着李百的耳根与脖子，他霎时觉得心旌摇荡如坠梦中，未及他反应，狄小鸾揽过李百的肩头，仰头直接贴上了他的唇。
微凉而柔软的触感瞬间贯通了李百的全身，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抚上了狄小鸾的后背，一点点地将她贴紧自己的胸膛。此时的狄小鸾柔若无骨，如一汪清泉完完全全化进了李百的心里。
李百托着她的后颅，肆意地沉浸在温暖的柔软中，他的唇滑过她的嘴角，沿着下颌线行至耳根，顺着她直挺的脖颈吻了下去，感受着她愈发热烈的气息在他的周身游移。
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狄小鸾按在床上的手，薄唇又回到了她的耳根，接着他微微张口轻轻的咬了上去。
狄小鸾不经意地一声轻吟更似一簇烈焰，燎燃了他的心火。
李百轻轻揉着她的头发，慢慢地将她放倒在床上，两人顿时坠入了深沉的柔波里，心跳与气息都牢牢地交织在一起，如幽梅陷入深雪，再也无法分开。
压抑了许久的两个人终于在这一刻将身心都交付给了彼此。
狄小鸾蜷缩在李百怀里，手指绕着他的头发，轻轻地抚着他高挺的鼻梁。李百脸上少有的有了一丝血色，不再像之前那般苍白。
时间却从来不会为温存而停留片刻，但哪怕只有这一刻，大概也不枉此生了。
“我以为我很了解你，可我现在才发现，我根本不了解你”，狄小鸾轻声说道：“李家二少爷，地府辰使，还有慕一白，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
“你面前的我，就是真的。”
狄小鸾翻过身，整个人俯视着李百那张脸：“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李百柔声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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