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沈林溪看出不对劲来,当着孩子的面她也不能问什么,只有等孩子们都睡下了,她再问问清楚吧。

    “去洗手,吃饭了。”

    韩卫国这才放下包,去洗了手,回头大凤把木蹲都给她爹摆好了。

    韩卫国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怎么又吃包子,哪里有白面?”肚子都填不饱,还非要吃出花样来,白面是乡下人能吃的起的?

    沈林溪敲了敲桌子,说:“我最讨厌人家甩脸子了,包子是我今天出工人家给的,难不成我要扔了,让闺女饿肚子你才满意?”

    韩卫国理屈,沉默了一会才说:“是我没用,让闺女饿肚子。”

    沈林溪心想这个人倒是有自知之明,但到底没有说出口,即便做不到相互扶持、夫妻同心,也不至于落井下石,踩人家痛脚吧?

    “今天去王家洼帮忙了,包子是支书媳妇给的。咱也不用感激,人家是让咱好好干活。”沈林溪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

    “嗯。”韩卫国反应淡淡。

    “今天看见小翠了。”

    “嗯?哪个?”

    “你大姐闺女,忘了?”

    大姐视小翠为耻辱,回娘家很少带着孩子;老韩家也同样不待见她,说起这个名字,难怪当舅舅的想不起来,因为基本上没怎么见过。

    “孩子很瘦,瘦的皮包骨头,我就纳闷了,难道大姐苛待她?”沈林溪随即又摇头,自言自语地说,“按理说应该不会,怎么说也是亲生的。”

    韩卫国埋头吃饭,连头都不抬一下:“有那工夫,还是想想自己闺女吧。”

    被怼,林溪不服气地嘟囔:“男人真冷血,还是人家舅舅呢。”

    吃完了饭,沈林溪连桌子都没收拾,就急急忙忙爬上了炕。开了一天拖拉机,这活真不是人干的。另外,明天得早起干私活,她必须养精蓄锐。

    大凤默默地把碗刷了,个子太矮,还得踩着小板凳,连同锅里的刷锅水,一起臽到瓷盆子里。

    “别倒了啊,用来喂鸡。”沈林溪才穿来几天啊,就学会精打细算了。

    大凤点头答应了。

    “谢谢你啊,闺女。”沈林溪不吝表达自己的感情,爱要大声说出来,谢谢也是如此。

    大凤踮起脚尖亲了林溪一下,说:“我长大了,应该帮爹妈干点活了。”

    二凤三凤有样学样,弄得沈林溪一脸口水。

    沈林溪把这两个淘气的,四六不懂的家伙硬摁在被窝里:“赶紧给我闭上眼睛睡觉,老娘都要累死了,可没力气陪着你们疯。”

    收拾了那两个小的,沈林溪又催促大凤:“大闺女也快点上来,我们要吹灯睡觉了。”

    还坐在桌子旁的韩卫国,闻言去洗了脚,也爬上了炕。

    沈云溪因为心里有事,再困也睡不着,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她挨个喊了三个闺女,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看样子是睡了。

    沈林溪又轻声喊韩卫国:“卫国,睡了吗?”

    韩卫国翻了个身问:“有事吗?”

    林溪这才悄悄地爬起来,绕过了三个孩子,在韩卫国身边躺下。

    “你……”昨天不让碰,今天倒是主动了,可他却没有心情。

    林溪哪里知道韩卫国在浮想联翩,她看着他模糊不清的脸,十分笃定地问道:“你有心事,可以告诉我吗?”

    韩卫国愣了一下,到底还是被她看出来了。也罢,这件事林溪早晚得知道,瞒也瞒不住。而他此时此刻,的确需要人安慰,特别是媳妇,那是注定和他过一辈子的人。

    “媳妇儿,我可能教不了书了,给这个家挣不来钱了。”

    沈林溪想过可能是工作上不顺利,但没想到这么严重。她努力稳定了一下情绪,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上级主管部门的负责人找韩卫国谈话了,谈话内容总结起来就是:韩卫国是代课老师,不适合当校长;韩卫国在当校长期间,大韩家村小学教学质量全公社倒数,耽误了祖国的花朵。这是表面上的,据知情人透露,某个村的官二代没处安排,要按排到教育部门了,就要有一个人下岗腾位置。

    韩卫国恰好就是那个倒霉蛋。教师加校长,人家看好的正好是这个位置。

    其实沈林溪知道,现在这个时代,看似民风淳朴,各种奇葩和不公平现象是切实存在的。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没有道理可讲的。

    沈林溪软声说道:“不当就不当吧,咱手脚勤快,照样能把日子过好。”

    “你不嫌我没本事吗?一个月9块钱就这么没了。”

    沈林溪以前净想着穿回去,从没真正为韩卫国和这个家设想过。就从今天开始吧,韩卫国将来发展好了,才能给孩子提供优越的经济条件,也不枉几个孩子叫了她一声妈妈。

    77年国家恢复高考,韩卫国高中毕业完全符合条件。

    “卫国,你考虑过考大学吗?我觉得比你代课要好。”

    韩卫国很落寞:“国家已经取消高考了。”

    “不要灰心,我总觉得很快就要恢复了。”

    韩卫国眼睛亮了一下:“何以见得?”

    沈林溪索性爬了起来,盘着双腿,扳着手指说:“没有哪个国家是光靠农业生产的,工业才是重中之重。你看知青都陆陆续续招工回城了,工农兵大学推荐一直都有,这就预示着国家需要大批的人才建设,而人才从哪里来呢?当然是恢复高考去大学培养啊。”

    韩卫国豁然开朗,他在兴奋地同时,又有点担忧:“你这些日子对我冷淡,是不是也想抛下我和孩子回城啊?”

    沈林溪毫不温柔的推了他一下,说:“你不要给我乱按罪名哈,我为什么不理你你没点数吗?快三十的人了,没有点担当。明明有补贴分了粮食,让你娘抢了去你也由着她,让老婆孩子在你老娘的淫威下瑟瑟发抖。就因为这些,我才看不上你的!”

    韩卫国脸上一红:“我不是正在改吗?”

    “嗯,我看到了,不过离我的期望还差得远。”

    韩卫国试探着抱紧了她,沈林溪没有拒绝,正是男人的脆弱之时,要个抱抱就给他吧。

    “不要回城好吗?”

    林溪莞尔:“城还是要回的,不过是跟着你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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