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
白一一无法形容她此时的感受,她只知道她浑身没一点力气,像是被火烤着一样,五脏六腑都在煎熬中灼烧,那唯一跳动着的地方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箍着,跳一下便是一下抽痛。
“李呈言。”她口中喃喃着,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跌坐。
“李呈言,”她用尽气力喊,“李呈言!你听得到吗!”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堆积在路中间的泥土堆没有一点声响,路侧本是用石块堆砌的墙体,本应该比天然的泥土山体更加牢固,却不知为什么,还是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有什么混着雨水一起在脸侧滑落,白一一抬手抹掉:“不会的,不会那么巧,只是恰好堵住了路,他一定也在那边想办法过来。”
“一定是这样,就是这样。”总是善于分析各种结果的白一一罕见地笃定着自己的猜测,她不知道自己现在除了相信这一点,她还能做什么。
“他可能在联系我。”白一一喃喃着掏出雨衣里面外套兜里的手机,抬起手臂挡住头上的雨低头按亮手机,电量告急的手机屏幕闪了闪,一声低电量提醒弹出,下一秒便开始播放自动关机的动画。
“啊!”白一一惊呼一声,“有没有搞错?”
她反复按了几下,黑着的屏幕不再有丁点反应。
“为什么啊”绝望至极的白一一终于忍不住泪水,哭出了声音。
在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之后,她已经很少流眼泪了,这一次好像要把这些年的泪水全都补回来,雨水混着泪水,和凌乱的长发一起,糊了她满脸。
“李呈言,”黑暗的雨幕里,缩成一团的女生坐在地上哭得声音嘶哑,伤心至极,“你不能有事,你明明答应我会小心,你答应我的,你还说让我等你,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呜呜呜”
想到他临走前看向自己的眼神,那触动自己发梢的手,还有那温柔的话语,白一一哭得愈加伤心,她此时终于懂了宁茹所说,有些事不去做,再回想便全是遗憾。
她现在便十分地后悔,后悔在山上没说出口的话,后悔重逢没说出口的话,后悔八年前没说出口的话,她不想再去想任何的后果,她现在只知道自己可以接受任何的结果,但是唯独不能接受,李呈言无法回来这一点。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她只记得后面雨停了,有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在耳侧,她的大脑已经无暇思考太多东西,便已经没了意识。
白一一再次睁开眼时首先闻到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儿,然后是印入眼帘的熟悉场景,她知道自己被送到了医院。
下一秒她整个人从床上坐起了身子,她慌乱的眼神四面环顾,安静的单人病房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有没有人?医生,护士?”白一一伸着手臂去按床头的按铃,一声低沉的呵斥响在耳侧。
“不要乱动。”
白一一抬头看向门口的人,还在酸痛着的眼角立马又溢出了湿润。
门口拎着水壶的人已经快步走到了床前,帮白一一放好了扎着针出现回血的手,又把挂着的输液瓶往上挪了挪,才看向坐在床头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人。
白一一近乎贪婪地看他精致的眉眼,看他挺直的鼻梁,看他抿着的唇,还有为自己动作着的骨节分明的双手,她生怕这是梦,害怕眨一下眼睛又会回到那个漆黑的雨夜。
直到对上男人沉着的双眼,白一一动了动唇,想喊他的名字,却被男人冰冷的指责打断。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
“你还是小孩子吗?”男人漆黑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出口的话却比她刚淋过的那场雨还要凉,“留在车里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都做不到,你有没有想过事情的后果?”
白一一眨一下眼,粘在眼角的一滴泪水随之坠落,她赶紧低头,出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担心你。”
即使是一闪而过,李呈言也看到了女生眼角的那点晶莹,他想要出口的话顿了顿,变成了解释:“来的路也被堵了,一起的大哥带我走了另一条路,耽误了一些时间,没信号也无法跟你联系。”
有了解释,后面出口的话也无法严肃,只是为了防止再出现类似情况,该说的李呈言还要说,他只能缓了语气道:“但这并不是你发着烧还往外跑的理由,作为一个成年人,你应该对自己的健康和安全负责,你有没有想,昨晚那种情况,即使我出了事,你又伤又病能做些什么?”
白一一满目泪水包在眼里忍着不让它落下,在对方的质问下摇了摇头,态度良好地承认着自己的错误:“昨天确实是我太冲动,我不知道会是这种情况,我只想着,万一呢,万一我能帮上一点,也比我什么都不做好。”
她也没想到,她的理智在这种时候没有起到一点作用,根本没有分析到会是这种情况,她更没想到,李呈言会这样生气。
她无法控制的情感不仅让她自己失去了理智,好像也给对方造成了困扰。
她确实高估了自己的实力,直接点说就是自不量力,她不仅是对自己不负责,也没想到冲动之后带来的一系列后果,万一她有意外,李呈言会面临什么,该如何面对自己父母,这些她都没有想到。
可是她只是太喜欢他了啊,关心则乱,这种情况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对不起,”白一一开口嗓音有些沙哑,“给你添麻烦了。”
盯着女生头顶乖巧的发旋,李呈言裤兜里的手握了又握,紧紧抿着的唇动了动,斟酌着开口:“我不是想要你道歉,你也不是麻烦,我,我只是不希望你”
“我明白,”白一一点着头打断,又抬起头用闪着泪光的眸子看他,“我下次一定不会再这样了,真的,我发誓。”
“没有下次,这是一方面,”李呈言又道,“但另一方面,我也,”他望向那双眼,“我也很担心你。”
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白一一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哭包,而且还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泪水就那样毫无征兆地流出滑落,不要钱一样。
“你别”突然的泪水让李呈言慌了神,他高大的身形立在床前有些手足无措,伸出手想去帮她擦一擦,那泪水又太多,他又到处找纸巾,又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买,最后只能试探着伸了伸手,将手放在对方后颈轻轻揽了揽。
“呜呜呜”女生顺势靠在了他的腰际,哭得更大声了。
李呈言一时觉得自己反而像做错事的一方,听着这哭声又内疚又心疼。
他本意不是责怪她,他昨天也是担心得疯了一样,天知道他好不容易翻山越岭回到车边时看到空无一人的车厢时的感受有多慌乱。
当时天已经黑透,雨还在下,不远处还有山体滑落的痕迹,而对方又刚刚扭了脚,焦急和担心笼罩着他,让他整个身子都成了麻的。
之后找人的路途中他更是一度绝望到不行,直到看到那个躺倒在路中央的身影,他的心脏几乎骤停,在怀中人鼻翼感受到呼吸时他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后来到了医院才知道白一一还发烧了,他本来以为是她昏倒后淋了太久的雨,直到他在回去拖车时看到了车厢里的退烧药,他只觉得所有的紧张和担心都变成了满满的后怕,以及对对方如此行为的愤怒。
他完全无法想象,万一白一一有个三长两短,他该如何独自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不知哭了多久,白一一哭累了,靠在李呈言的腰际抽噎着,全程站着一动不动的李呈言放在她发顶的手轻轻拍了拍,然后用力想要推开她。
白一一下意识紧了紧抓着他衣角的手,打着哭嗝出声:“别走,我,我有话跟你说。”
李呈言看一眼女生抓着自己的手,神情有些为难,还是出声道:“我不走,该换药了。”
有些微尴尬的白一一:“哦。”她垂着脑袋用没扎针的手擦着脸上的泪水,都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难看,可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她不想浪费。
旁边传来碰撞支架的声音,针管也跟着晃动,白一一深吸一口气,看向认真更换药水瓶的人。
窗外短暂地放了晴,明亮的光照照入室内,给靠窗站着的人优越的身形镀上了一层发光的毛边,连长长的睫毛都像是在发光,衬得棱角分明的俊脸愈发精致。
高中时的她曾以为,自己喜欢的不过只是对方这副皮囊,人都是视觉动物,她也不能例外,可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把他放在了那么深的位置?
年少时弯弯绕绕的情愫已经无法考究,半个月宛如朋友的相处她大部分身处麻木和压制,更说不清道不明。
前一晚心脏骤缩的疼痛还是那么的清晰,她只知道,他确实已经成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新换上的黄色药水和针管中透明的药水交汇相融,一起缓缓流入静脉,李呈言坐到了床前。
“你刚想说什么?”李呈言问。
白一一抬起红红的眼看他:“你还记不记得,高三那年的校园讲座?”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