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是要起了?”兰蕖听见内室的动静,放下手中的青色宝瓶,穿过门在屏风外小声问一句。

    姑娘今儿起的早,领着她和茴衣好生整顿了库房,巳初三刻时又回屋小憩了会儿,这时瞧着也该起了。

    莫姝拥着被坐起,话音软哝:“起了,现下还早?”

    “还早呢。”兰蕖笑道,“外面的太阳才照了一点进抱厦,姑娘睡的不算久。”

    莫姝展出一个浅笑,掀了被子穿上绣鞋:“那给我梳妆罢,今儿舅母要回登州了,我去送一送她。”

    这事昨儿她已经与老夫人说过,等会儿直接自角门出去便可。

    自章时昌下葬,她便被安排换了院子,没有住在二房住的东院,而是换成了丰康伯府西跨院的浮曲阁,单独一个一进的小院落,出浮曲阁过一小段石子甬道,就是一处角门,那里出去就是后街。

    角门的钥匙,从她搬过来那日起,就被大管事送了过来。

    莫姝细致的梳着鬓发,看着铜镜里的人,神色疏淡起来,她何曾不知道章家人的意思呢。

    外面关于她的事,还在传着呢,她们是以为,她这寡守不久的罢。

    所以干脆把她打发的离主院远些,既拦不住,到不如眼不见为净。

    不过这倒是正合莫姝的意,能清净些,怎么都是好的。

    “姑娘,您瞧这件茶花粉的挑缕线纱裙如何?还有这新做的黛烟凤仙罗衫,都好看的紧,衬的人气色也好。”兰蕖高兴说着,恨不得自家姑娘从头到脚都换上一身新。

    今儿五月九了,三月孝期已过,姑娘终于不用再穿那劳什子孝服。

    她家姑娘这般好的相貌,虽随意批件麻衣都是好看的,但兰蕖心疼,心疼姑娘这样好的人平白落下这样的晦气事。

    如今好不容易可以除服了,自是要怎么好看怎么来。

    莫姝看透她的小心思:“颜色太艳了些,换那件葵扇黄的虔萝立水裙。”

    兰蕖觉得就是要艳才好啊!

    可到底拗不过自家姑娘,重新拿了立水裙过来。

    等瞧姑娘换好衣裳,兰蕖眼神一亮,是她刚才想岔了,姑娘是顶顶美的,哪用得着颜色来衬人。

    脸上笑意明显,兰蕖叠声道:“奴婢这就叫人去备轿子。”

    莫姝好笑,这丫鬟。

    此行只带一人出门,兰蕖为人细致,也机灵,莫姝便将她留着看守院落,带茴叶出去。

    她的轿子才从角门出去,不到一刻钟,便有辆华贵的马车在丰康伯府门前停下,从里面下来一个华服银冠的贵公子,他也不用人前去通禀,直接朝守门的人说了句就从正门进去。

    “时清,你最近可是让我好找,多久没见你的人了。”宋景明拳头不轻不重落在章时清的肩上,朗笑说着。

    章时清苦笑:“近来家中事多,你又不是不知,家中出了丧事。”

    宋景明摸摸鼻子,刚刚只是顺口说一句,章家出了丧事,京都几乎人尽皆知,宋家和章家有些亲戚关系,自是也知道这事的。

    更何况,因为章家丧事上出现了个一等一的寡妇美人,更是让满京城的目光都往这边聚过来。

    他此次过来,也未尝不是想瞧一瞧这被人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佳人,到底是何模样。

    比之三年前他在登州见的那位,又当如何。

    想及此宋景明又悔,悔不该去喝那劳什子酒,否则也不会只见了一面,就再找不着人。

    罢了,不想了,眼珠子转一转,宋景明咳一声:“我好久没来章府了,你不带我在府上转一转?”

    “我觉着你们东院的景色甚好。”他称赞起来,好话一骨碌往外冒,全然忘记,他曾经还暗地理嫌过丰康伯府景致毫无新意,没什么看头。

    章时清不咸不淡的扫他一眼:“要论景,南雄侯府上的景,怕是比我们府上的要更胜一筹。”

    “那不是都看腻了吗,自然不如你们府上的新鲜”,宋景明不容他再说,拽着他,“走走走,快领我去看看。”

    章时清到也没逆了他的意思,想看东院的景,成啊,他带他逛一上午都成。

    宋景明被领着转了一个时辰,也未能巧遇想见的人,章家二房的当家夫人知道他过府来玩,都派人来好生问候了一声,怎么逛了大半天,到是连个美人影都没瞧见。

    心里纳罕,总不能是防着他吧?

    行到一处僻静地,不禁瞥一眼章时清,也不装着了,直接小声道:“你家将人看得这般紧?”

    章时清装糊涂:“你说的是谁?”

    宋景明歪一歪嘴:“你说呢?你家才娶进来的那位冲喜娘子,京城里都传遍了。”

    甚至还因此出了孝衣美人图,可惜那图只有背影,未见真容。

    章时清:“你不是来找我的?”

    宋景明:“顺道的事,不麻烦嘛。”

    章时清轻哼:“莫想了,她住在西跨院那边,外人不好过去。”

    “啧,你家二房不厚道啊,怎将人挪到那种小院去住。”

    章时清垂着眼,不厚道么,或许是吧。那日祖母宣布从今往后她要住西跨院那边的浮曲阁时,她眉心似乎颦了一下。

    她,可能也是不愿的吧。

    宋景明知道见不着人,便也没兴趣继续在这边瞎转悠下去,嚷道:“还是去你的院子,这大太阳,要晒死小爷。”

    章时清失笑,太阳哪里就大了,这会儿还起着风呢,吹的衣裳猎猎,比起前几天已经要好上许多。

    “看你,都瘦了。”杜氏心疼,给莫姝夹一个大骨头,“这肉好,你多吃些补补。”

    莫姝无可奈何,这话自她进来舅母已经说了三遍了,明明她身上的肉没有掉,按着她往日尺寸做的衣裳都是穿着正好合身的。

    安成耀乐,娘总算不是只逼他吃肉了,咬下一大口骨头肉,他道:“娘你回头再寄些虾干蚬子干来,这东西不论拌着炒着还是煮汤喝都鲜灵,京里这边的海货不如我们那边的丰富,我见卖虾都多是河虾,海虾的价要贵上天去。”

    “就你嘴挑。”杜氏横他一眼,到底将他的话记在心里,又看莫姝,“我这回来带了些东巳的吃食,回头你回府的时候拿上,不多,但总能让你吃上些家里的味道。”

    莫姝:“我就喜欢东巳的吃食。”

    杜氏更加开心:“那回头我给成耀寄时,也给你带上一分,让成耀给你送过去。”

    马上就要回去了,杜氏越加不舍,尤其是莫姝,她千万分的心疼,可恨那莫海陇,竟真推她这外甥女去给人冲喜,忍不住叹一声,饭后拉着莫姝说话,反复道:“若是受委屈了,就来信与舅舅舅母说。”

    莫家那边,是不指望了。

    莫姝乖巧答应,靠在舅母怀里,如小时候一般撒娇:“舅母放心,有事我一定来信给你和舅舅说。”

    杜氏只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疼,见她这小女儿情态,差点落下泪来,轻轻抚着她的鬓发:“若是安家祖上没没落……”

    她这外甥女也不至于身不由己了。

    莫姝到是不知安家曾经的繁荣,不过从阿娘的嫁妆来看,能到阿娘这辈还遗留着那些好物什的,曾祖父那时想必是极为煊赫的。

    但那些终究只是曾经,如今的安家,除了小表哥安成耀入了仕途,安家再无人为官。

    连面对如今的莫家,都有些无力。

    为官为商,其中差距,不是些许家财可弥补的。

    说了些私话,到了时辰,莫姝道:“我送一送舅母,这边过去正好要经过巩昌楼,那处的吃食糕点甚是美味,正好买些您在路上吃。”

    “好。”杜氏笑弯眼,她这外甥女一向是周全的,不像成耀这小子,还得她给他准备吃食。

    行至巩昌楼时,莫姝戴起帷帽,挎着杜氏的手臂亲自去买。

    “要一份酱鸭,须得切好,再有四个鲜笋包,一个驴肉馍,一份芙蓉糕,一份麻煎鹌子。”

    莫姝还要再点,杜氏止住:“够了够了,天热东西放不住,白白买多了放坏。”

    莫姝心里有数,这些也就是吃一天的份,不会放坏的。

    一楼坐着的人乍然看见一个戴帷帽的小娘子,不禁多看上几眼,时下爱戴这物什的,要不是极美,要不就是貌丑,此时忍不住心里猜测,眼下这位到底是哪一种。

    听她声音,又看身段,如何也与无盐之貌联系不到一起,但若是貌美,不该喜于见人?

    眼神飘过去,但看了一会儿瞧不出什么名堂,终是放弃,没见那桌的男子已经在瞪人了吗。

    安成耀一一瞪过去,恍惚有种回到东巳府的感觉,那时也像这回一般,每每出门都得护着妹妹。

    “您的东西,都已经好了。”小二带着笑将东西奉上来。

    安成耀打眼一看,一样不少,两手拿起,道:“娘,妹妹,走吧。”

    边走边与莫姝道:“等会儿你别送了,直接回府,娘这边我会好生送到船上的。”

    “对,让成耀送。”杜氏赞同。

    莫姝知道是拗不过两人的,也没执着还要送出城去,只环着杜氏的手臂亲昵应一声:“好。”

    杜氏笑眯了眼,眼看快到门边了,提醒:“外面风大。”

    这句话有些晚了,吹过来的风已经撩起帷帽半边。

    有杯盏接二连三叮当坠落的声音,莫姝无奈,不动声色掩好帷帽。

    刚才酒楼里没有风,等着吃食的功夫她忘记外面还起着风的事了。

    安成耀护着妹妹,小声:“妹妹快,你走前面。”

    “难怪……”有人喃喃,长成这般样貌,难怪要带帷帽,也难怪她身边的那位男子如此着紧。

    “嘶,当真美人!”

    莫姝脚步加快,外面的风还在吹着,带的她裙裾卷扬,袖摆翻飞,如摇曳垂柳,身姿翩然。

    晏行陵看着女子,她似有些急,裙裾因风吹着飞扬轻荡,但她却丝毫不乱,他看着都怕她行步有差踩了裙脚,她却一直稳稳当当,直至进到软轿,一席垂帘掩住视线。

    目光扫一圈,收回眼神,他道:“回宫。”

    蒙鞍应喏,瞧着前面的主子,眼神不禁往窗外一扫,刚刚陛下好像看下面看了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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