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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勒的使团和大周掰扯完和亲公主的嫁妆后,  准备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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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眉毛一竖:“我们大周,未婚男女不许婚前相见。”

    二王子叽里咕噜了一通,太子直接对通译道:“不必给我翻译了,  告诉他不行。”

    如今皇帝做的事越来越少,太子做的事越来越多,  积威愈重,  且这几个月,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又林嘉替换了重华,又是一肚子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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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顾虑着皇帝,  再恨的心也只能先按下去。且等他当了皇帝再说。

    到时候,  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的,  再不能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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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妃知道了,  对太子说:“也不能这么缺德啊,  谁家不叫见娘家人。这一走就是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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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也觉得皇后做事不该说是“小心”,  这合该是“小气”了。

    林太嫔虽见不成皇帝,  到底是见到了林嘉。

    她抱着林嘉大哭。

    林嘉挥手让宫娥都退出去,还是隔窗监视——皇后十分怕她逃走什么的,害重华又去和亲。

    林嘉和太嫔作抱头痛哭状。

    “婆婆都知道了吧。”她在林太嫔耳边轻声道。

    “我不在的日子,婆婆务必保重身体。”

    “一定有再见之日。”

    林太嫔大哭,那眼泪是真的。

    “婆婆也不用担心以后。”她道,  “我与他,有‘不娶’之约。”

    林太嫔泪眼模糊地看了她一眼。

    林嘉知道她想的。

    她道:“我知道世间男子有许多无用与不堪。有好色卑劣者,懦弱无能者,  也有毫无担当,  了无踪迹者。”

    “但,也有凌熙臣这样,  如日如月的君子。”

    “我相信他。”

    林太嫔扯着林嘉的衣衫,难过又无力。

    她前半辈子就只跟三个男人打过交道——先帝,今上,还有一个从未见过面却对她影响至深的“庶子”。

    她是不相信男人的。所以林嘉有了封诰之后,她也觉得其实可以不再嫁,反正已嫁过了。

    世人会逼迫在室女定要婚配,却不会逼迫妇人一定再醮。

    哪知道身份和封号也靠不住。

    林太嫔现在唯有选择相信男人一次。

    实在是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凌昭领了太子的谕令,可以正大光明地每日去见林嘉一个时辰。

    凌昭会告诉她许多事情的进度。

    如二王子已经回去疏勒,准备迎娶事宜。

    和亲的嫁妆准备得如火如荼。

    皇帝虽没有见林太嫔,却又赐下了财帛。

    还有凌昭把从前介绍到亲朋、同僚那里去做护卫的青城派的同门都召回来了。连在真定府、大同府、青州府的几个都写急信叫了回来。

    凌家这种世家虽然也有很多护院男仆,但论起功夫,终究比真正的江湖武人差得远。

    他道:“马师姑也会去。”

    马师姑是女子,到时候很多事要靠马师姑。

    有从前在金陵的经历,凌昭知道不能把林嘉搁在那里什么都不告诉她。

    他从前是觉得没必要事事都告诉后院女子,等事情做好了,把成果捧到她面前就好了。现在他却知道,那只会加剧人内心里的空洞。让她清楚事情的进度,反而会让她心里踏实。

    七月中旬,《限佛寺诏》颁行。

    到了执行层面,自有内阁掌控。凌昭终于轻松了许多。遂延长了教授义德公主的时间。

    因有宫娥监视着,也不可能自由交谈,便干脆真的教了林嘉番语。

    他一直都知道林嘉聪慧。果然林嘉在学习语言上也十分有天赋。

    他还拿了舆图来,给她讲了西疆三十六国的分布,讲了讲西疆的局势。

    林嘉看了才明白:“疏勒在西疆这么大?”

    “是。”凌昭道,“是西疆最大的威胁。过去打仗,都是与疏勒在打。其他小国不过是附庸而已。”

    林嘉问:“我们打得过疏勒吗?”

    凌昭道:“西疆没有那么多兵力,大周的雄兵如今集中在北疆。因过去这些年,草原的威胁更大。西边,一直走绥靖的路子。”

    他的手指划过舆图,点了九处地方:“……便是开国时□□所建的九大军镇,或称九边。曾固若金汤,无人敢犯。可惜仁宗皇帝以后,九边败坏得厉害。如今,定远侯在这里,领着四镇。在他的经营之下,很有了些□□时期的气势。定远侯荡平了北疆,去年北疆归顺,他建了三个羁縻卫所,统称兀良哈三卫。”

    林嘉不懂那是做什么的。凌昭道:“简单地说,如果需要,可以帮我们打仗。有他们在那里,贺兰山北的蛮人若过来,便有兀良哈三卫先挡住,不会直接冲击大周。”

    林嘉想了想,道:“外院的护院打手?”

    挺形象的,凌昭莞尔。

    林嘉道:“这位侯爷听起来好厉害。”

    这时候,皇后的嬷嬷来了,从外面隔窗眺望,正看到里面气氛很好,两个人似都有些笑意。

    嬷嬷挑挑眉,进去屋里,笑问:“凌大人与殿下说什么呢?”

    她往里走着,还望桌上看了一眼,这铺的是啥?

    凌昭直接将舆图翻扣,喝道:“出去!”

    嬷嬷愣住。

    凌昭厉声道:“殿下将作疏勒王子妃,未来是疏勒王妃,我与殿下讲西疆形势。舆图岂是你后宫妇人能看的!”

    舆图属于军事物资,并非谁都有资格看。

    便是先太后,都被文臣骂过,非但不罚对方,还给对方升了官。

    “那挂水晶璧,我亲眼看到,是他亲自去挑选的。”

    皇帝问:“遗憾什么?”

    凌昭收好了舆图出来,沉声道:“以后看我与殿下说这些,都退远些。否则以预机密论处。”

    “还想问姐姐,可有人爱姐姐?”林嘉问,“夫君可爱姐姐?婆母可爱姐姐?王妃若爱姐姐,为何也会厌烦姐姐回娘家倒苦水?”

    皇帝默然许久,问:“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并没有。你我虽不如至亲姐妹,但兴王府对我颇多照顾,我对王府和姐姐,都是感激的。”

    宫娥们下意识地,都退了退,站在了更远的位置。

    云安嘴唇发白,浑身发抖。

    嬷嬷忙领着宫娥们行礼:“是。”

    “都是个丑物。”

    “我……我和他的事你肯定听说过,”云安胸脯起伏,“我以前找你抱怨家事,是不是一直在看我的笑话!明地地安慰我,背地里嘲笑我!”

    原来是这样,林嘉的困惑全解开了。

    林嘉道:“皇后是为了重华,可以理解。但姐姐究竟为何?我至今没想通。”

    嬷嬷回想了一下:“好像从去看过义德公主之后,没再来过?”

    林嘉恭敬道:“没有怨恨,只是遗憾。”

    林嘉道:“遗憾本以为是找到了家。”

    林嘉又上前一步。

    和亲使团成行前,皇帝终于召见了一回林嘉。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因今天的话题同时提及了凌昭和云安,皇后便忍不住又笑话了一回云安少女时做的傻事。

    闲话片刻,她问:“云安这几日怎没来请安?”

    林嘉恭敬地给皇帝行礼。

    “他眼中都带着笑。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子。”

    林嘉一辈子信奉,不主动害人伤人,尽量以真心换真心。云安实是使她感到困惑。

    林嘉道:“太嫔困于冷宫十余年,请不要让她再回到宫闱里,便让她在外面自在地过日子吧。”

    云安被召唤来与林嘉相见,强笑道:“妹妹要见我?我本来想着,分别太伤怀,不如不见。”

    皇帝道:“准。”

    “我自问自与姐姐相识以来,一直以礼相待,未曾冒犯过。不知姐姐因何憎我,要陷我于此,才感快慰。”

    皇帝如今身体益发虚弱,连脑子都转得慢了。且他与宗室女眷,一年也未必能见到一面。大多数人是没有什么机会面见天颜的。

    “你又凭什么!你怎么配!”

    凌昭也是从太子那里拿到的。因他此次送亲,的确也是要亲眼去看一看西疆的。

    嬷嬷忙退了出去。

    林嘉叩谢,最后,她道:“我想再见一见云安。”

    皇帝叹息一声,问:“义德,怨恨我吗?”

    宗室女眷不少,他得反应一下,才理出来云安是兴王的女儿。

    云安脸色更白了,被林嘉逼得退了一步。

    皇后到底比嬷嬷有见识些,道:“也是应有之义。”

    林嘉凝视着她。

    脸都已经撕破了。

    于是林嘉终于又见到了云安。

    “因你,根本不懂得怎么去爱别人。”

    “因我们女子,总希望以更美的姿态出现。为他穿新裙子,戴新钗环。”

    林嘉道:“我府里收养了三个男孩子,以后我不在,他们给太嫔养老。求陛下给个出身。”

    “姐妹之间倾诉烦恼,何来嘲笑之说。”

    “只姐姐,显然没迈过这道坎。”

    这样,以后他们说话就更方便了。

    “可凌熙臣,他生就一双慧眼,能看人心底美丑。姐姐无论怎么装扮,凌熙臣一眼看去……”

    义德以前名义上是兴王义女。

    “我与姐姐,实则是姑表姐妹。民间都道,姑表亲,代代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她直接问了:“姐姐,因何害我?”

    林嘉微微一笑,看凌昭离开,也转过身去,只给宫娥和嬷嬷一个背影。

    林嘉上前一步,道:“我劝姐姐,以后不要出现在凌熙臣面前。”

    皇帝道:“封奉国中尉。”

    林嘉盯着她道:“没有人爱你。”

    云安漂亮的面孔有些扭曲。

    嬷嬷的威势也只敢在后宫里使,对上文臣是万万不敢的。

    “你,你凭什么!”她呼吸变重,“一个乡下来的私生女!一个小妇养大的!你凭什么,得到他的青眼!”

    明明以前来得很勤的。

    皇后嗤一声,道:“我又想起来她以前的事了。”

    “姐姐从前的事,在我看来,早过去了。嫁人本是一道线,迈过去,可以如新生,过往皆可以抛开,重头来。”

    文臣发起疯来,连皇帝都敢骂。

    云安嘴唇颤抖。

    云安一僵。

    皇帝抬抬手:“见吧。”

    嬷嬷回去,当然不敢告诉皇后自己被凌大人训斥了,只说:“还拿舆图给她看,讲许多东西。”

    她叹:“幸好不用我的重华去了。若是让她成日里为这些操心,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我怎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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