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那还要看他今日有没有这个本事。”

    林生这句嘲讽惹来不少人的笑,笑里多多少少夹杂着对江云生的不屑,这些人自持文采甚高,哪里会甘心让他出风头。

    彼时还算友和的面孔,现今一个个都冷言冷语,宋慕春隔着屏风瞧着他们的做派,凑至赵无眠耳畔道:“你说同样都是书生,怎么秦小公子就是比这些人看得要顺眼许多呢?”

    不过是年少时的一饭之恩,秦可久就记了这么许多年,可当年在无题书院教书的江翁,遍及城内外,学生何其多,又有几人愿意为其说话。

    见江云生拿起了流水中的酒杯,坐在上手的老国公爷摸着胡子说道:“今日既是赏花宴,我等不谈别的,只谈花,江公子且看这屏风上的百花图,只需选其一拟诗,若一盏茶的功夫还未作出来,可就要受罚了。”

    百花图上繁花缭绕,江云生抬眼望去,相中了那朵明艳的桃花,而后略加思索便拟出了一首诗,那朵桃花其实恰好就在宋慕春对坐的屏风前,此刻明明无风,却好似自有风动,把她头发都吹乱了些许。

    曲水流觞有规矩,酒杯若在在谁的面前打转或停留,那人便要拾酒作诗,若规定时间内作不出,自要罚酒三杯,但罚酒事小,这些人最怕的反倒是作不出丢了脸面,见江云生作诗利落,未有丝毫犹豫,席间有几人也不禁暗自点头称赞。

    祝纪年更是直接拍手叫好,而后江云生便把酒杯重新放回流水中,悠悠转来,经停在好几人面前。

    那位翰林院的林生自然也被点名,选的是百花中的牡丹,一作完诗便迫不及待对老国公爷拱手道:“托国公爷的福,今日在下有幸赏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花宴,特作此诗献于国公爷,但愿贵府如同这牡丹始终花开富贵。”

    人一旦上了年纪,便爱听些贺喜的话,老国公爷自然也不例外,笑得连眼都眯了起来,宋慕春却是在心里暗道这人拍马屁,转头想与赵无眠说道,就见酒杯停在了赵无眠面前。

    庆阳对女子并不是过分严苛,又因当今圣上崇文,许多姑娘都是饱读诗书,在无题书院念学的姑娘家并不少,适才那曹小姐一首咏梅赋便赢得满堂喝彩。

    见赵无眠拿起了酒杯,对面的祝纪年连身姿都坐直了几分,直到听见她顺利作出了一首桂花词才松了口气。

    “不曾想,陈夫人的小妹生得貌美,还如此多才。”

    坐在席间的一个妇人夸赞了句,原本是想恭维赵鹭芳,但见她脸上笑意不多,只好干笑两声不再说话,心里嘀咕着这两姐妹关系怎的如此怪,先前在府外还是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

    赵鹭芳可不愿再听到旁人对赵无眠的夸赞,便催促她赶紧将酒杯放回去,哪曾想这一回竟停在了祝纪年的面前。

    看着面前的酒杯,祝纪年当真不知是该拿起来好还是任由它待会流下去,他哪里会作什么诗,这一回秦可久又不在身边。

    实在没办法的祝世子与身旁的叶温山对视了一眼,他多么希望此刻叶温山是个书香世家的大才子,而不是一个看了他一眼后就去摸他那宝贝红缨枪的武夫。

    此时,宋慕春突然道:“祝世子,快些啊,那酒杯都快稳不住了,可别耽搁了下一个。”

    别以为隔着屏风,祝纪年就没瞧见宋慕春在偷笑,他瞪了眼一旁的赵无眠,凡是碰见她,他就只有倒霉的份。

    于是祝纪年弯下腰一把将酒杯捞起,也不说那些文邹邹的话,直接举起杯子道:“本世子才疏学浅,甘愿自罚三杯。”

    还不待喝下却被赵辰良拦住了,只听他道:“世子莫急,这头一回啊,若是席间有人愿意帮您作诗,这酒自可免罚。”

    “不用,如此麻烦,不如我自己喝。”

    祝纪年说完便要把酒杯送至唇边,可赵辰良却不放手,因着他背对后头,在众人看来,便仿佛是祝纪年在等着谁帮他,迟迟不肯喝酒。

    “赵辰良,”祝纪年皱了眉头,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后面的江云生淡淡说道:“祝世子,若不嫌弃,便由在下替您作诗吧。”

    他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落在蒲团上的东西自然被一旁的人瞧见了,看样子是本书,那人便也就多瞧了几眼,这一瞧当场脸色大变,倾身上前一把将那本书捡了起来。

    “江公子,这本书可是你的?”那人举起书,突然站起身大声质问道。

    江云生听闻回头,瞧见了那本书,眼里露喜,点头道:“正是在下的,这本书前些日子”

    “好啊,原以为江公子会是个磊落坦荡之人,却没想到还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

    这话说的可谓极其难听,顿时引来所有人的窃窃私语,怕旁人不相信,他又把书往下递去,对着众人道:“你们且看看,这是哪儿的书,江公子说是他的书,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倘若是我等,也不一定能拿到这书!”

    几人接过书,但瞧这书上的红印章子,立马明白了是如何回事,看着江云生的眼神也带着些许厌恶。

    林生将书拿了过来,几个跨步走到江云生面前,怒道:“这上面的红印章子乃皇家之章,只有龙图阁的书才有,江公子说是你的书,敢问是如何来的!”

    好好的一场赏花宴,现下直接变成对江云生的讨伐,另一边的妇人小姐虽不知如何回事,但听到龙图阁也知晓大半了,一个普通的书院学子,哪里进的了龙图阁。

    众人本就对此事心存怀疑,又听见忠武将军府上的徐小姐在此时说道:“前些日子,我还听闻我爹说宫内有小贼夜闯龙图阁,因着此事宫内的禁军侍卫都增加了不少。”

    “有贼?怕不就是他了吧。”

    “看起来仪表堂堂,竟做这种事。”

    “不会吧,这若是被发现可是大罪,是不是有何误会?”

    “他刚才自己都承认了,能有什么误会。”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便直接将这顶大帽子盖到了江云生的头上,赵辰良从事情的一开始便不作言语,站至一旁冷眼瞧着。

    直到林生大喊着要将江云生捉起来,他这才站出来,相劝道:“各位且慢,让我们听听江公子如何说才是,倘若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岂不是我等害了江公子,江翁曾是何等的品性高洁,自然不会纵由着自个弟子是个盗贼。”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有人反驳:“当年江翁还不是助使自己好友一同谋划科举舞弊,这样的人又能教出怎样的好弟子,赵大人莫要被他骗了才是。”

    “够了!”宋慕春拍案而起,满脸怒容地走到江云生这边,指着满席的文人直接骂道:“尔等自持是清流文人,如今单凭一本书便不顾是黑非白,倘若这是在朝堂上,对民间生计,对国家大事,尔等也是如此吗?”

    “就算是审问犯人,也有个过程,如今倒好,就差没’屈打成招’咯。”祝纪年喝下一口酒,嘲笑了声。

    见这两位开了口,旁的人也不在敢说话,手中捏着书的林生一挺胸,颇有种不畏权贵的意思,继续质问道:“那就请江公子说一说这书是如何来的!”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江云生始终不慌不忙,好似旁人骂的不是他,听见林生的质问,他淡然一笑,说道:“这书前些日子被一贼人偷去,我还正担忧着,没想到今日竟在宴席上找到了,总算解我心头之忧了。”

    旁人道他是贼,他却言有贼人把这书偷走了,众人面面相觑,那林生却是不信:“口说无凭,可有人为你作证?”

    “我作证。”叶温山提着红缨枪便站了出来,对着众人道:“我还记得那日在海棠园,江公子说有本书被偷了,莫不就是这本?”

    “我想起来了,原来那日你说的就是这本书啊。”祝纪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这么一说,必然是那日也在了。

    本以为就这两人,哪知后面又接着传来一细弱的声音:“我也可以作证,那天我也在。”

    “你瞎说什么呢,不知道不要乱说!”赵鹭芳忙小声呵斥了句,手藏在衣袖里拧了把赵无眠,怪她无端多嘴。

    这下倒好,不用宋慕春再说什么,光这三人作了证,林生也不敢再对说别的。

    江云生见此,直接掠过一旁的赵辰良,对着上首的老国公爷躬腰行礼道:“此书对江某来说意义非凡,本以为再也寻不到,今日却在贵府得以寻见,还望老国公爷能见谅,问一问府中是谁丢了此书,说不定是他捡到了,好让在下好生谢他一番才对。”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此前他说是有贼人偷去了这书,现下却言是国公府的人捡拾到了,要好生谢一谢,老国公纵然心里有些不悦,可也不想让此事在自己府里闹大,便吩咐赵鹭芳去把适才进过竹林的人都叫进来。

    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老国公虽年岁老,可心里还是精明的很。

    “龙图阁的书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不知江公子是从何处得到的?”

    这自然也是众人想知道的,不少人就等着江云生回答后立马把他痛骂一番,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开口的不是江云生,而是宋慕春。

    只见她走至众人面前,漫不经心道:“这书是本郡主借予他的。”

    竹林微风拂过,带来幽幽花香,但谁也没有了赏花的兴致,那些口口声声大骂江云生的文人此刻皆闭嘴不言。

    宋慕春看向面色始终平淡如水的江云生,想起方才在府上初遇的时候,他小声告诉她,若是宴席上出了什么事,先莫要直言,想必他早就猜到有人要在这席上闹事,可是这凭空出现的书又是从何而来?

    席上的众人心思各异,可谁也没有瞧见赵辰良晦暗不明的眼色,借着人群的躲掩,他悄悄从席间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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