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快走!”葛萨回头大喊,却看见那边也被人缠着脱不开身,他自知二人已然中计,瞧着江云生的眼里满是怒火,双目大睁,恨不得此刻就把眼前的这人生吞入腹。

    “狡猾的庆阳人!”葛萨用辽真语骂了一句,手中的大刀拼命往下压。

    纵然青玉骨扇是用坚硬无比的碧好玉打磨而成,折扇也比不过大刀的施压,江云生用巧力将刀往上抬了几分,脚下顺势一动,带着宋清雁往后直退了好几步,十几个侍卫见状立马将葛萨团团围住。

    “葛萨,”宋清雁理了理自己的衣袍,站在侍卫身后气定神闲地同他道:“本宫知道你们与先前刺杀的刺客或许并非是同伙,但你等可有想过,为何还未出手便会事先暴露?”

    这么长的庆阳话对于葛萨来说,理解透彻还有些难度,但他很快抓住了重点,拿着刀指向江云生,用着不太熟练的京话说道:“是你,圈套,都是圈套!”

    江云生耸耸肩:“若不是在城中碰见你,我又怎会知晓你们在京城?”

    “葛萨,不要与他们废话,今天就算死在这,也要拉个垫背的!”被葛萨称作大哥的男人是个身材魁梧的辽真人,正是那日江云生见过的头目葛朗,他被叶温山和徐横秋纠缠得脱不开身,话语里带着些许气恼。

    徐横秋冷哼一声,鞭子直接朝他面门甩去,刚躲过鞭子,叶温山的红缨枪又刺了过来,葛朗躲避不及,刮伤了手臂,有些狼狈。

    “你怎么来了?”叶温山枪出如龙,一把将徐横秋拉到自己身边,刀堪堪从她腰间刮过。

    “你别忘了,我爹也是庆阳的大将军!”徐横秋侧身,又是一鞭挥了出去,倒是颇有几分女侠的风范,她有些庆幸今日还好穿的不是那繁琐的衣裙。

    叶温山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将门世家的子女,骨子里总是带着些许热血,既是贼人,人人得以诛之。

    底下的祝纪年看的心急,可他先前被江云生告知,要好好守在宋慕春身边,现下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他将两个姑娘护在自己身后,台上的葛萨不知道怎得突然暴怒了起来,吓得赵无眠不由得抓住了祝纪年的衣袖。

    “别怕,他们做不了什么。”祝纪年没发觉自己的语气都放柔了些许。

    “不可能,三爷不可能出卖我们!”

    葛萨说的辽真语,在场的人只看到他发狂似的朝侍卫砍去,只有宋慕春皱眉思索着他方才的话,喃喃道:“三爷?”

    叶温山一脚将葛朗踢到在地,红缨□□在他手臂上,再拔/出时已然带了血,顺着樱穗往下落了几滴。

    红缨枪抵在葛朗的脖颈间,叶温山冷声问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呵红缨枪,叶仲卿是你何人?”葛朗吃痛地捂着手臂,刀已落了地,他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正是家父。”叶温山横眉冷眼,此刻也透着几分叶大将军的影子。

    “叶家,好一个叶家,如果庆阳没有叶仲卿,我辽国何至于此!”葛朗面色阴鸷,将嘴角的血迹一把抹掉,瞧了眼被围住的葛萨,他心中甚是不甘,可不甘又有何用,只是苦了家中的亲人。

    “葛萨,大哥没用,你一定要活着回去!”

    葛朗怒吼一声,将大刀重新握在手中,不与叶温山再纠缠,竟直接冲侍卫而去,大刀带走二人,为葛萨杀出了一个缺口,他不退而进,一路逼向侍卫身后的宋清雁。

    只是还不待进了三两步,一杆红缨枪就直入其胸,鲜血凝聚在红色的樱穗上,一滴一滴落在台板上,葛朗口中的血再也止不住,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兄弟,口中喊的是“快逃”二字。

    “大哥!”葛萨难以置信,面容有些扭曲,看着面前的众人,眼里满是疯狂。

    “别看。”祝纪年在□□进去的那一刻,及时捂住了赵无眠的双眼。

    一旁的宋慕春站在他身后直翻白眼,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但眼下更重要的是那葛萨,瞧着如今情况,恐怕大局已定。

    台上的宋清雁也不含糊,挥手示意侍卫上前,哪知葛萨犹如疯了一样,见人就砍,一时间竟也抓不住他。

    江云生将宋清雁往后带了几步,“太子莫要往前,此人已有些癫狂。”

    宋清雁面上不见喜怒,朝葛萨喊道:“本宫已吩咐叶将军和南景侯镇守南北城门,你逃不出去的,若是肯伏,本宫不杀你。”

    葛萨冷笑一声,他的情况也不大好,身上被刺了三四剑,望着大哥垂首跪在台上的模样,只觉心中犹如被火烧着一般焦灼,他紧握着刀,四处扫了一眼,在台下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管宋清雁再说什么,葛萨都不再回答,他一步步往后退,众人只以为他被逼着无路可逃,脚步走到台边时,他突然往后翻去,竟直接朝祝纪年砍去。

    祝纪年一时未觉,忙把腰中的配剑抽出,怕伤到身后的人,他有意往另一边躲去,想将葛萨引走,但后者并未跟过来。

    “不好!”台上的江云生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正欲往台下而去,但为时已晚。

    “不要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葛萨将刀抵在姑娘白皙的脖颈处,稍稍一用力,便有了红痕。

    “咳咳咳……”宋慕春被他勒得紧,忍不住直咳嗽,脸都憋红了,心中发苦,这也倒霉过头了。

    “莫要伤她!”江云生脚步骤停,眼里见了厉色,却也不敢再动。

    “葛萨,你放了她,本宫许你走!”宋清雁也急急走下了台。

    见他二人这般举动,葛萨更加不敢放走手中的绵羊,他对着宋慕春耳语道:“看来你身份不俗,他二人竟都这般紧着你。”

    宋慕春抿了抿唇,很想说,这位大哥,你的胡子扎到我了。

    但眼下还是保命要紧,毕竟一把带血的刀搁在自己脖子上,她又没有金刚不坏之身,自然还是很害怕的。

    “我知道你想以我威胁他们,但是方才你也听到了,城门已然关闭,又有将军镇守,你今日必然走不了,倘若杀了我,也是一样。”宋慕春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颤抖。

    “闭嘴!我让你说话了吗!”葛萨恼羞成怒,刀又离脖子近了一点。

    江云生的心也随着那刀紧了几分,他正要说话时,却发现宋慕春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她虽心中害怕,但面上也不肯露出丁点。

    “你若要逃,也不是没有办法,瞧见那后山没,那是书院唯一靠着的山,平时少有人在,如今也有这么一条路了。”宋慕春被他紧紧勒着,说话都有些难。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如今你无路可退,我也一样。”宋慕春苦笑一声。

    葛萨眼睛盯着前面的人,将刀又往前挪了点,迫使宋慕春不得不仰起头,他以此警告道:“若你们再往前,大不了我同她鱼死网破。”

    鹅湖一时间寂静无比,宋清雁朝背后比了个手势,有侍卫悄悄走了出去。

    算起来,这是宋慕春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掳走,又是绑手又是绑脚,幸亏这人没找到东西塞住她嘴,好让她能够喘口气。

    “这位大哥,你绑的也太紧了,我又没有武功,逃不了。”宋慕春有些不舒服地伸了伸手脚,看着靠在大树下闭目休息的人。

    葛萨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问她:“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能有什么身份,来书院求学的人呗。”

    “一个学子,能让庆阳太子如此紧张?你把老子当傻子!”葛萨用力将刀鞘拍在了石头上。

    “就算是平民,太子也不可能让你随便杀了对不对?”宋慕春默默往后挪了下。

    “那我辽国的子民就该被杀?”葛萨恨恨道。

    “若不是你们先欺侮我边疆百姓在先,又何至于此?”

    “不过是抢几头牛羊和粮食罢了。”

    “几头牛羊和粮食?殊不知那是多少百姓辛苦一年才得来的,我庆阳早就开通了与你等的交易市场,求的也是两国安宁,偏偏你们贪心,粮食,呵,你等要的恐怕是我庆阳这诺大的国土吧。”

    宋慕春一脸镇静,对上了葛萨充满怒气的双眼,他大步朝她走了过来,单手用力掐住她的脸颊,追问道:“快说你是谁!一个平民哪会知道这么多!”

    两边脸颊被掐得生疼,宋慕春用力摇头,想要摆脱他的手,趁其不备,一口咬在了其虎口上,但力气却小的很。

    葛萨将她的脸甩开,狠笑道:“怪道人人都说庆阳好,这女子也也生得甚是美。”

    他边说,边用方才掐她脸的两根手指摩挲着,像是在回想那细腻肌肤之感,眼里也起了几抹不该有的心思。

    宋慕春往后挪着,绑在背后的手紧紧握着一根簪子,这是适才挣扎时从发间掉落下来的,只要面前的人敢对她有什么不轨之事,不是他死便是他死。

    幸好葛萨还知道自己在被追杀,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又坐了回去,宋慕春不由得松了口气,簪子差点掉在地上,可平日里到底是养尊处优,哪里受过此等委屈。

    江云生,你再不来,我便不要理你了。

    姑娘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她将脸埋在腿间,再抬起头时,又是一派冷静。

    葛萨没太注意她,等身体恢复的差不多,扯起宋慕春就走,他没有发现的是,地上悄然多了一根海棠花簪。

    也不知在这山中走了多久,宋慕春只觉得腿都走酸了。

    葛萨面上也多了几分焦急,身上的伤令他脸色有些许发白,他气急败坏地朝她吼道:“你不是说这里能出去吗!”

    “你可不能冤枉人,我何时说过此话了。”宋慕春自己都是个路痴,这片地方她也压根不认识。

    葛萨咬着牙,只恨自己那时太过心急,但如今也只有这么一条路了。

    山中的夜来的要比其他地方快得多,葛萨也不敢生火,两个人就摸黑走着,宋慕春脚上的绳被他解开了,手上被他又绑了一根,他握着绳走在前头,若是她停了下来或是慢了,他便用力一扯,好几回弄得宋慕春差点摔倒。

    这林子茂密,仰头也看不见几颗星子,宋慕春只觉得眼睛有些湿,阿爹和青泥一定急坏了吧,也不知道江云生识不识得她那根簪子。

    就在这时,林子里突然响起几声狼叫,宋慕春立马寒毛直竖,葛萨手里的刀也往上提了提。

    黑暗中,好像有那么一双双绿色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宋慕春往葛萨的身后走去,咽了咽口水:“咱们别走了吧,有狼。”

    “闭嘴!”

    狼是群居的,辽国处在北地沙漠中,很小的时候,就有老人告诉过葛萨,遇见一只狼,则说明周围藏着几只甚至十几只狼,他谨慎地观望着四周,双手握着大刀,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

    宋慕春看着被他丢掉的绳子,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随后她慢慢向后走,尽量跟着他的步子来,她嘴里喃喃着:“不要慌,不要慌。”

    待两人之间有了十几步的距离后,宋慕春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撒开腿就连忙跑,葛萨听到动静往后看去,只来得及在夜色中看到一个慌乱的背影。

    “跑?我看你跑哪去!”葛萨眼里带着丝狠厉,立马便转身追了上去。

    即使几度就要跌倒,宋慕春也不敢停下来,耳边是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生疼,幸好夜色浓郁,她身量娇小,专往茂密的草丛里钻,倒让葛萨一时间抓不住她。

    “出来!若是让老子抓住你,有你苦头吃!”

    “出来!你想躲哪去?那些人压根找不到你,你别想着逃!”

    说到最后,葛萨忍不住用辽真语对着她骂,宋慕春双手捂着嘴,躲在一棵大树后,连气都不敢喘,周遭是无尽的黑夜,脚步声愈离愈近,宋慕春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

    突然,身后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宋慕春眼眸骤然睁大,冰凉的泪水顺着脸颊慢慢滑落,一颗颗滴在那人手上,惹得他的心在此时生疼。

    他的声音携着凉风灌入她耳中:“郡主,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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