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纳兰铮与江算里应外合,于落霞谷大败狄人,令其退至微云山以北,朝中大震。

    阳春三月,都城花光柳影,百卉含英。

    “姑娘,姑娘!”踩着繁花的影子,如兰激动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一封未开的信。

    纳兰初正在屋中练字,见她如此激动,不由得笑道:“如兰,今天若是没有天大的事,我可不会原谅你这般咋咋呼呼的。”

    如兰停在屋檐下,喘了喘气,忙把信递给她:“姑娘,真是天大的事,世子胜了!”

    “什么胜了?”纳兰初微微蹙起眉头。

    “哎呀,世子在北疆大败狄人,咱们镇北军胜啦!”

    纳兰初脸上闪过几分讶然,紧接着点点头,放下笔站起来,柔软的脸上显出点点笑意:“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仗打胜了,她却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打了胜仗,这次总该回来了吧……这一晃过去,都这么多年了。

    他离开时说过,要回来观她的及笄礼,总算是没有食言。

    纳兰初用指尖将微皱的信抚平,轻言道:“哥哥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这倒是不知。”如兰目光试探,“世子的信就在这里,姑娘何不亲自看看?”

    纳兰初依言,拆开信件。

    纳兰铮的字已与过去大不相同,杀伐果断之余,多了几分凛然厚重,或者说,染上了几分血腥气。

    信不长,寥寥几字。纳兰初从头看到尾,看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眸子略略失神。

    “姑娘,世子说什么了?”

    “没什么。”她合上信,语气平淡,“只是说,他这次不回来了。”

    北疆虽然得到了片刻的安宁,但残部仍在,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不能回来,她能理解。

    “不回来了?!”如兰眉头紧皱,追问道:“可世子不都说了,要回来观礼吗?如今怎么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

    纳兰初沉下眼,没说话。右手捏住信封口,将里头的东西倒进手掌心里。

    是节拇指大小的玉笛,用一条碧绿丝绦挂着。

    “姑娘,这是什么?”

    “不知道。”

    她右手中指缠住丝绦,在手中摇了摇,玉笛中的小铃铛便叮叮当当地响着。

    “真精巧。”如兰赞叹不已。

    “放在箱子里去吧。”她把玉笛重新放在信封里,交给如兰。

    如兰一边拉开最底层的箱子,开了锁。里面装的大都是纳兰铮这些年送他的小玩意儿。

    她一边放一边说道:“姑娘,如今世子打了打胜仗,我看谁还在都城里嚼舌根子。”

    她时常出去,也听到过不少风言风语,要是能找得找人,铁定要撕了他们的嘴。

    “若真是如此,那就好了。”

    她声音很轻,喃喃之余,眼中闪过几分忧虑。

    将狄人击退至微云山以北,对于北疆百姓而言是件好事,但对于卫国公府,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哥哥军功越大,百姓愈信服,陛下便会愈发忌惮卫国公府。

    君王的猜忌,比狄人更加可怕。

    大明宫,宣政殿。

    “如今北疆态势,国师有何见解?”

    香雾缭绕之间,露出半张干枯瘪瘦的脸。他一袭灰袍,手执拂尘,隐藏在屏风后。

    “留不得。”他的声音嘶哑如即将断裂的腐竹,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那坐在高位上的人浅抿一口茶,搁在案上:“谁留不得,国师细说无妨。”

    “都留不得……纳兰铮,镇北军,还有卫国公府……”

    “可如今北疆战事,朝中无法抽调人手。”离北疆最近的城池,守军也不过万人,同十万镇北军一笔简直是九牛一毛。

    “陛下,臣的意思,是把局布好。”

    高位上的人皱皱眉,有些不悦。

    “直接把人杀了不就成了,国师未免顾忌太多。”

    道袍老者眼睛露出一条缝,淡然道:“镇北军十万人,不乏北疆中人,他们世代追随卫国公府。陛下杀得了纳兰铮,灭得了卫国公府,但杀不净北疆的镇北军。只有确凿的理由,才能让他们闭嘴。”

    “那这件事便交给你办。”他揉了揉额角,想起今日上朝时的争论,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先不谈这事,今天早朝的争论,想必国师也有耳闻。国师认为,我这群儿子,谁能堪当大任?”

    那屏风后的人影微微一抖,紧接着就是几声喑哑的笑。

    “陛下,不是早就有人选么?”

    为了这个人,他早就寻觅了多年。

    他颓然坐在龙椅上,闭上双眼。时光毫不留情在他脸上刻下道道皱纹,萎靡不振的模样,让他看上去同行将就木的老人没有什么分别。

    “是啊,十二年了。”

    思绪回转,过往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年轻的时候,也意气风发过。有一个钟爱的女子,生了一个活波可爱的孩子。那时候,连父皇每日的念叨都亲切悦耳,万事顺意。

    他不是一众皇子中最聪明的,甚至资质平平,也不太受重视。他不愿掺合朝中政事,只想和他的晚晚还有孩子寻一处安静之地,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却未曾想,兄弟自相残杀,他不得已被推上了这个最高的位置。

    权力有了,威严有了。可是他的晚晚却死了,孩子也不知所踪。

    他这辈子唯一的心病,就是没能找到这孩子。

    “陛下,我听说北疆似乎有消息。”

    “是么!”他直起身,有些激动,“烦请国师速速去找。”

    国师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扯了扯嘴,起身道:“臣领命。”

    脚步声慢慢消失,在最后一瞬,殿外传来一声低哑的话。

    “陛下要的丹药,微臣已让人呈了上来。”

    脚步声骤然消失。

    殿上的人微微敛目,广袖一挥,掀开面前的盖子。

    盖子摔在地上,应声而碎。

    一阵沉寂,许久许久,只听几声呢喃自殿中传出,带着难以言道的伤痛与苦闷。

    “晚晚啊,晚晚……”

    微风穿堂而过,殿中烛火闪烁片刻,渐渐熄灭。

    “要我说,镇北军可真是个这个!”喧哗的酒楼中,那打杂的伙计伸出一个大拇指。

    “切,还用得着你说!”

    一群人哄堂大笑。

    “果真是簪缨世家,卫国公以前在北疆的时候,打仗那叫一个所向披靡,吓得狄人屁滚尿流,连一只脚都不敢伸进北疆。如今世子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在落霞谷大败狄人,实有其父之风!”

    “你们还别说!”有人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卫国公嫡女纳兰初,也是姿容绝世,美得不可方物!”

    “还有这事儿?说起来,我在都城这么多年,还没讲过纳兰初是何模样。”

    “我倒是见过两次。”一人忽而道。

    大家认出这是住在卫国公府旁边的明家次子,连忙道:“快说快说!”

    明桑榆笑了笑,缓缓道:“姿颜绝世,见之难忘。”

    众人惊呼:“真有这么好看?”

    明桑榆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

    他一共见过她两次,第一次是在她小时候,纳兰铮带她翻墙出去。那时候她个子小小的,脸上带着畏惧,在墙上待了许久都不敢动。尽管圆圆的,仍能从轮廓中看出少女长大之后的绝世。

    第二次是一年前,在国公府门前见过一面。惊鸿一面,如见神祗。

    听卫国公夫人说,纳兰初身体不大好,近些年久居在家,不太出门。所以即使两家住得极近,这些年她也罕有见到她的机会。

    “不知以后谁能娶了这绝世佳人,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听说她今年就及笄了,不知道这婚事会落在谁家?不知道又有没有我的份。”

    “想得美,纳兰初会看上你,看上我还差不多。”

    两人插科打诨一阵,欢声笑语盈满整个酒楼。

    楼上,有三人靠窗而坐。

    酒楼内的喧嚷好像被什么隔住,房间内一片沉闷压抑。

    “殿下,卫国公那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如今都死到临头了,还不把您放在眼里。”

    “宣政殿里如何说?”

    另外一人答:“依旧是些废话,还是说的那个孩子,不过听国师说,十二年前的那个孩子,似乎有了下落。”

    “哦?”玄衣男子抿了一口茶,轻笑道:“找到了人?”

    “应当没有。”

    “不管有没有找到,先把人给我处理了。”

    “为了殿下的大事,属下定会将此事办好。”

    玄衣男人颔首,继续不疾不徐喝着茶。

    “殿下,国师这是什么意思,明明同我们合作,却要背着我们找那个消失了十二年的孩子?”

    “那老狐狸精明得很,知道若我上位,绝对饶不了他的性命。索性找个傀儡,助他操控朝堂。”

    “您的意思,那孩子可能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他勾了勾唇,吹开茶沫,“陛下找了这么久的人都没找到,他却莫名其妙找到了,你觉得这可能么?”

    “那我们为何要杀他?”

    “你蠢是不是。”另外一人白了他一眼,“本该找到的人半路上死了,你觉得陛下会追谁的责?”

    他恍然大悟:“当然是负责此事的国师!”

    “既然背叛了我,这人便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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