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错别字?
讴者一愣, 登时满面娇红,并非害羞的,而是丢脸的。
嬴政则是一脸震惊, 看着眼前这个场面儿,他试想了很多次,陈慎之顶着自己的躯壳会干甚么, 但是万没想到,竟然是做“这样”的事儿!
是了,嬴政心想, 陈慎之此子,不能用寻常的想法, 他本就是一个不会循规蹈矩,总是另辟蹊径,叫人瞠目结舌之人。
嬴政突然闯进来,赵高也跟着跑进来,咕咚一声跪下来,连连磕头道:“陛下!陛下饶命啊,是上士……上士非要闯进来, 小臣没能拦住。”
陈慎之倒是很平静, 没甚么太多的反应,嬴政黑着脸,沉声道:“臣……有要事与陛下禀告, 请陛下屏退左右。”
陈慎之挑了挑眉,道:“既然如此……还是要事要紧, 赵高、美人儿, 你们且都退下。”
嬴政听陈慎之唤那讴者为“美人儿”, 登时头疼不已, 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
赵高吃了一惊,陛下……陛下何时转了性子?有人不加通传,直接闯进安歇的营帐,陛下竟不加呵斥,气性还这般温和?
赵高不由多看了一眼嬴政,心里暗暗思忖,这齐公子也不知甚么来头,竟能让陛下迁就如此?
讴者刚刚读了白字儿,这会子脸疼的厉害,听到陈慎之这般说,赶急站起来道:“妾告退。”
说罢,一个溜烟儿跑掉了。
赵高也恭恭敬敬的退下去,把帐帘子整理好,在外面侍候着。
“你!”嬴政等众人都走了,一脸怒容大踏步进入营帐内里,走到“享福”的陈慎之面前,道:“你怎么能如此?”
陈慎之一脸迷茫,道:“陛下,说话要凭良心啊,招伎的是陛下,又不是慎之。”
“招……招妓?”嬴政饶是见过大世面,也给他说愣了。
陈慎之微微一笑,温柔的道:“陛下,是伎子的伎,并非妓女的妓,陛下是否会错意了。”
嬴政:“……”
嬴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等嬴政再说话,陈慎之突然换上一副正色的神态,站起身来,来到嬴政面前,端坐在席上,道:“陛下,慎之有要事呈禀。”
方才嬴政说有要事,不过是借口,想要把赵高和讴者全都遣出去罢了,因此嬴政还以为陈慎之想要打岔,不信的道:“你?要事?”
陈慎之道:“正是要事,这伎子……”
“怎么又伎子?”嬴政揉着额角。
陈慎之一笑,道:“慎之所言,必不是陛下所想那样……这伎子,怕是不简单。”
嬴政眯眼:“不简单?如何不简单个法子?不过是嗓子好一些的讴者。”
陈慎之道:“这伎子怕不是嗓子长得好,还长了一副好面孔,一副好身段。”
嬴政开始打量陈慎之,道:“哦?没看出来,原三弟喜欢这个模样儿的?还道三弟这样正直且无欲无求的做派,会喜欢温柔可人一点子的,仿佛齐姬那般?”
陈慎之听出来了,嬴政显然在试探陈慎之,日前齐姬一个“双杀”,让陈慎之与嬴政双双落马,齐姬如今乃是嬴政的后宫妃嫔之一,虽然不受宠,连嬴政的面子也见不到,但到底是嬴政的妃嫔。
突然有一日,嬴政知晓,这个齐姬心里头有人,是和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之人,而这个人就在嬴政的身边儿,你说熬心不熬心,只要身为一个男子,那一定是熬心的。
嬴政话里有话的试探了两句,陈慎之微微一笑,道:“陛下多虑了,像慎之这般无知无感之人,冷暖尚且不察,更何况是男欢女爱呢?”
嬴政听他这么说,倒也确实如此,陈慎之这具身子,嬴政是最了解之人,毕竟每每入夜,嬴政都会从九五之尊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嬴政不了解谁还能了解?
陈慎之道:“陛下,言归正传,慎之私以为,这个伎子并不简单。”
“如何不简单?”嬴政道。
陈慎之道:“这伎子看起来着实眼熟。”
“眼熟?”嬴政更是狐疑。
陈慎之是带着原主田慎之的记忆的,如此一来,虽那些都不是陈慎之亲眼所见,但陈慎之的脑海中仿佛走马灯一样,都有一个大体了解。
当陈慎之第一眼看到讴者之时,脑海中突然闪现了好几个画面,都是有关这讴者的画面。
只不过陈慎之的“记忆中”,讴者容貌年轻,也就二七年华,大抵十四岁左右,比陈慎之这身子,还要小上一些,放在现代,也就是个上初中的女学生。
记忆中的人物儿和讴者生得一模一样,但年纪轻了许多,且这个记忆中的美人,并非甚么讴者,还曾经与陈慎之这具身子的原主“相亲”过。
陈慎之道:“若慎之记忆无错,那年轻女子乃是魏国宗室之女与外有染,诞下的私生女。”
齐国亡国之前,陈慎之的躯壳乃是齐国的幼公子,身份地位尊贵,又在荀子那面儿“镀过金”,能言善道,颇为受齐王建的喜爱,各国忙着联合,争相与齐国幼公子相看亲事,魏国又怎么能屈居人后呢?
当时魏国送来了魏国的宗室之女之后,想要博得田慎之的喜爱,不过后来被人查出,这女子虽长得娇俏可人,却根本不是魏国宗室之后,因着她乃是魏国宗室之女,与人偷情生下的女儿,他的父亲氏薄,因此此女被人唤作薄氏。
薄氏地位低贱,便算是花容月貌,也配不上田慎之,因此这门婚事便作罢了。
如今想起来,薄氏、薄氏……
陈慎之眯着眼目,他不是田慎之,甚至是一个现代穿越而来的人,自然比田慎之知晓的要多,薄氏,这个名讳很是耳熟,若是换成另外一个称谓,那么便会更加耳熟能详。
——薄太后!
无错,与田慎之曾经相亲过的少女,其实便是日后充入刘邦后宫,诞下汉文帝刘恒的薄太后,汉景帝即位后,尊薄太后为太皇太后。
陈慎之道:“此讴者与薄氏生得一模一样,不过年纪偏大,想必能有如此相近样貌之人,必定是血亲之人。”
嬴政突然锁眉,道:“你是说……此女乃是薄氏之母,魏国宗室之女?”
陈慎之点点头,道:“魏国有宗室之女,与外人有染,诞下薄氏,此宗室之女应当便是魏媪无疑。”
宗室之女并非是国女或者公主,只要是宗室贵胄生下的女儿,都是宗室之女,魏媪的身份虽不算最为高贵,但也是高贵之女,如今却变成了一介讴者,卖笑卖场,这听起来并不简单。
嬴政思虑了一番,道:“这又有何奇怪?六国尽灭,如今朕一统天下,昔日里六国的贵胄,不都流入民间了么?便像是三弟一般。”
陈慎之是齐国后裔,魏媪乃是魏国后裔,若是论起来,陈慎之如今是膳夫上士,魏媪是一个讴者伎子,的确是五十步笑百步,谁也无法嘲笑谁,混的都不太如意。
陈慎之笑眯眯的道:“若因着讨生计,成为讴者伎子,倒也是无话可说。”
“三弟话里有话啊。”嬴政是个聪敏之人,听出了他的意思。
陈慎之点点头道:“慎之听说,魏媪自从与人通奸之后,过活本就不如意,加之魏国国灭,魏国这些宗亲更是一落千丈,魏媪为了讨好魏国残余的势力,准备将自己的女儿送给魏豹。”
魏豹……
终于说到重点了。
魏媪与魏豹是亲戚,她想要将自己的女儿送给魏豹,这可是亲上加亲的事情,大家都是知根知底儿之人,放在古代便是喜事儿。
如今魏国四分五裂,魏豹与他的大哥魏咎掌握着魏国最后的势力,所以魏媪把赌注压在了魏豹身上,想让她的女儿嫁给魏豹,倘或有一天魏国真的能复国,魏豹便是宗室正统,若魏豹成为了魏王,那么她的女儿便是魏王夫人了。
魏媪的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但是谁知道造化弄人,魏豹竟然在泰山封禅失力,被嬴政给抓了起来,成为了阶下囚。
一旦魏豹被杀,魏媪的算盘岂不是满盘皆输?
嬴政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说……魏媪扮成讴者,是故意来接近朕的?”
陈慎之点点头,道:“慎之可不相信这世上的巧合,每一个出现在陛下面前之人,必然是早有预谋之人。”
嬴政挑了挑眉,道:“那三弟呢?三弟预谋了甚么?”
陈慎之耸了耸肩膀,道:“慎之还能预谋甚么?不过是预谋着如何过活下去罢了。”
陈慎之说的跟个小可怜儿一般,奈何他顶着秦皇嬴政的躯壳,让嬴政看起来,便是个装可怜儿的巨无霸一般,十足的违和。
嬴政咳嗽了一声,道:“三弟是如何知晓这许多背后之事?魏媪想要将女儿送给魏豹,这等私密之事,三弟都能知晓?人脉可谓是宽广啊。”
嬴政是多疑之人,陈慎之说出了这样的秘密,怎能叫嬴政不多想两回,难道陈慎之背地里与魏国有交集?是了,陈慎之身边的小童詹儿,便是魏国的幼公子呢。
陈慎之看出了嬴政的意思,自己是如何知晓这许多秘密的?还不是因着喜欢读书,看了许多的史书,这点子历史陈慎之如数家珍,甚么魏媪、魏豹、薄氏等等,陈慎之都清楚得紧。
陈慎之回话道:“慎之的人脉并不宽广,不过偶然得知。眼下魏媪扮成讴者,这目的显而易见,便是冲着营救魏豹来的。”
魏豹若是死了,魏媪把女儿嫁给谁?
嬴政冷笑道:“想对朕用美人计,她走错了棋。”
陈慎之道:“其实想要攻破魏媪和魏豹的诡计,再简单不过。”
嬴政“哦?”了一声,道:“三弟可有甚么好法子?”
陈慎之轻轻转动着案几上的耳杯,道:“这薄氏年纪轻轻,魏豹的年纪都能做薄氏的老爹了,魏媪却要把自己的独女嫁给这样的魏豹,图甚么?”
“还能图甚么?”嬴政不屑的道:“自然是图魏豹乃是魏国正宗,幻想着有朝一日他们魏国可以东山再起。”
陈慎之点点头,道:“简而言之,魏媪图的便是富贵显达,她想用自己的女儿向上爬,说实在的,魏豹只是一步险棋,若是有更好的选择摆在魏媪面前,依照魏媪的性子,必然会放弃魏豹,选择那个更好的。”
“更……好的?”嬴政一时有些没谱儿。
陈慎之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嬴政,微微一笑,露出一个和煦又温柔的笑意,偏生陈慎之现在用的是嬴政那高大的躯壳,一双狼目笑起来令人森然,营帐中的气氛都变得阴森森的。
陈慎之笑道:“陛下不就是这个更好的选择么?若是陛下将魏媪充入掖庭,收入后宫,魏媪自不必与魏豹联手,魏豹的诡计不攻自破。”
“你……”嬴政一时间不知该骂陈慎之,还是该夸陈慎之,这是甚么计策,陈慎之把朕当成甚么人了?
嬴政气的手直哆嗦,不怒反笑道:“你、你可真聪慧啊!”
陈慎之自然听出来了,嬴政并非真的夸赞自己,还是拱手道:“谢陛下夸赞,慎之惶恐。”
嬴政差点爆粗口,惶恐个屁,但这不符合自己尊重的身份,硬生生将粗口咽回了嗓子里,道:“三弟啊,这便是你一劳永逸的好法子?”
“自是一劳永逸。”陈慎之信誓旦旦的点头,道:“陛下想一想,魏豹阴险,不只是想要行刺封禅,还准备了美人计,当真是防不胜防,这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英雄难过美人关,谁知道魏媪后面会用出甚么样的诡计?若是将魏媪收入掖庭后宫,陛下假意亲近,魏媪得了好处,陛下如此俊美无俦,哪里是魏豹能比拟的?到时候魏媪怎么还会与魏豹合作,简直釜底抽薪,一劳永逸。”
陈慎之一面儿说,嬴政脸色便一面儿阴沉,说了半天,陈慎之这小子竟然让朕出美人计,若是朕当真这般为之,脸面儿还往哪里放?以后不必见人了。
“不可。”嬴政拒绝道:“朕乃堂堂皇帝,需要用这般肮脏龌龊,下三滥的法子不成?”
陈慎之道:“陛下……再考虑考虑?”
“不必考虑。”嬴政果断拒绝,道:“朕意已决。”
陈慎之还是不气馁,道:“一劳永逸,釜底抽薪,况且魏媪乃是魏国宗室之女,又与魏豹有勾结,若是能收魏媪入掖庭,想必还能从魏媪身上,了解更多魏国余孽之事。”
他说到这里,便被嬴政瞪了一眼,一字一顿的道:“不、可。”
陈慎之垂下头来,揪着黑色的衣袍角儿,小声叨念道:“反正陛下的后宫充盈,多一个也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你说甚么?”嬴政威胁的眼神投掷过来,陈慎之慢慢抬起头,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道:“慎之是在歌颂陛下,大丈夫有所谓有所不为,慎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乃是慎之目光鄙陋了。”
嬴政道:“你知道便好。”
他说着,站起身来,便往床榻而去,伸手解开素色的衣带,便要宽衣歇息。
陈慎之赶紧阻拦,道:“陛下今日难道要在这里燕歇?”
“不可么?”嬴政反诘。
陈慎之抿了抿唇角,道:“陛下眼下是慎之的模样,三更半夜直闯皇帝营帐,还把讴者赶了出去,若是今儿个再歇在此处,怕是明日会传出甚么不好听的谣言来。”
谣言,又是谣言。
嬴政想要歇在这里,便是怕陈慎之先斩后奏,自己前脚一走,他后脚就把魏媪充入掖庭,赶明儿个一大早,嬴政一睁眼,便多了一个魏国的妃子!
但若是不走,明儿个一睁眼,嬴政可能便多出一个“爱好南风”的帽子来,当真是骑虎难下。
嬴政瞥斜着陈慎之道:“给朕乖乖的呆在营帐,谁也不许见,哪也不许去,不许做小动作。”
陈慎之一一点头,道:“陛下安心,陛下既然不愿意收魏媪入掖庭,慎之深知强扭的瓜不甜,凡是都讲究你情我愿,不会乱点鸳鸯谱的。”
嬴政:“……”话说的没错,但听起来好生古怪,怎么朕就变成了被强扭的“瓜”?
嬴政再三嘱咐陈慎之,揉着“钝疼”的额角,离开了营帐,他心里思忖着,这样下去,搞不好朕都能把陈慎之这无知无感身子骨治好,真的能感觉到头疼……
第二日一大早,嬴政睁开眼目,已然对换回来了,自己躺在软榻之上,腰疼的厉害,果然头枕又压在腰下面,也不知陈慎之到底怎么燕歇的,总是如此不老实。
嬴政坐起身来,整理衣袍,立刻招来赵高。
赵高恭敬的道:“陛下请吩咐。”
嬴政高深莫测的道:“昨日夜间,可有甚么事情发生?”
“事、事情?”赵高有些迷茫,甚么事情?昨日夜间膳夫上士齐公子突然生气的闯进陛下的营帐,把讴者给轰走了,然后……然后也就没特别的事情了。
赵高仔细回想,他可不知嬴政就是想要问问他,陈慎之后半夜有没有做出阁的事情,有没有背着自己强扭了甚么瓜。
赵高小心谨慎的回答,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没有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嬴政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让赵高给自己更衣。
吧嗒——
一个玉佩从身上掉下来,正好掉在了嬴政脚边,嬴政低头一看,是撰写了傩文的玉牌……
嬴政本以为这傩文对陈慎之有用,哪知道根本一点子用处也没有,该对换还是对换,一场空欢喜。
赵高将玉佩捡起来,道:“陛下今日可要佩戴此玉佩?”
嬴政没好气的道:“无用。”
说罢,直接抬步走人,离开了营帐。
赵高一头雾水,无用?难道陛下是在骂自己无用?自己是做错了甚么,惹得陛下不欢心了?
封禅大典完毕,剩下便是返回咸阳,这一路上不必着急,安安稳稳回去便是了,因此嬴政今日十足清闲。
他走出来,公子婴正带着营中士兵演练,嬴政看了一两眼,便漫无目的的散步起来,没走几步,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快要走到膳房营帐门口。
这里是嬴政一辈子不会来的地方,今日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是了,想必是昨儿个被陈慎之给气坏了,陈慎之如今是膳夫上士,白日里多半都在这里,嬴政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因而下意识走到了膳房来。
嬴政远远的站着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陈慎之,陈慎之那瘦弱的身子板在一众高大的膳夫堆儿十足扎眼,格格不入,因此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陈慎之这会儿正忙碌着,膳房刚刚做完了早膳,正准备一些点心吃食,若是陛下启程路上渴了饿了,立时便能拿出来。
膳房忙碌的热火朝天,一阵阵的冒出浓烟来,嬴政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嫌弃的厉害,用袖袍扇了扇风,便准备离开。
哪知道刚抬起脚步,便听到几个正在砍柴的膳夫在嚼舌头根子。
“你们都听说了么?”
“听说甚么?”
“昨儿个,就昨儿个!昨儿晚上的事儿!”
“瞧你那模样儿,笑得一脸淫秽,到底甚么事儿?”
“你们竟不知,昨儿个闹得沸沸扬扬的,听说陛下招幸了一名美貌的讴者,还未开始寻欢作乐,咱们新上任的膳夫上士便怒气冲冲闯入营帐,好家伙,你猜怎么样?”
“竟有此事?上士今个儿不是好端端的?”
“正是啊!正因着上士今儿个好端端的,昨夜被赶出陛下营帐的,竟是那美貌的讴者!”
膳夫们聊天起劲儿,完全不知嬴政已经走了过去,便站在他们背后。
那几个膳夫还在侃侃而谈:“陛下放着美貌玲珑的讴者不要,听说……陛下喜欢南风,与上士是那种干系!”
“真的假的?”
“嗨!这但凡有头有脸的权贵,谁家中没有豢养几个嬖童的?”
古时候民风开放,尤其是先秦时代,那时候的“趣闻”胜不胜数,是现代人难以想象的,因此这些膳夫才理所当然的当成了乐呵。
嬴政眯着眼目,嗓音阴鸷的道:“哦?是么,朕与上士到底是何干系,你倒是给朕细说道说道?”
“嗬——!!”
膳夫们均没想到有人偷听,一转过头来,吓得双膝发软,扑通扑通跪了满地都是,使劲叩头道:“陛下!!陛下饶命啊——”
“小人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饶了小臣。”
嬴政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膳夫们,一句话都没说,黑色的袖袍抬起来,轻轻挥了挥,赵高立刻会意,道:“快快,全都拉下去!别污了陛下的眼目!”
嬴政今日本来心情大好的,哪知道竟有这样的闲言碎语,都编排到自己的头上来了,他上了辎车,大部队准备启程,哪知道闲言碎语的另外一个主角陈慎之,竟然又要来参乘。嬴政听着赵高的呈禀,下意识抬手揉了揉额角,道:“上士可说有何要事了么?”
赵高道:“回陛下,上士说是关于魏国公子的事情。”
是正事,也不好不见,且嬴政转念一想,朕乃九五之尊,何需避嫌?若有人干嚼舌头根子,便把他的舌头一截一截的剁下来,看谁敢再犯。
嬴政道:“准了。”
“敬诺,陛下。”
陈慎之很快上了辎车参乘,恭敬的作礼,道:“拜见陛下。”
嬴政慵懒的靠在凭几之上,伸手支着头,随着辎车轻微的颠簸摇动着,瞥斜了陈慎之一眼,道:“看看你做的好事儿。”
陈慎之一脸迷茫,道:“这……慎之惶恐,不知有何功劳。”
嬴政:“……”
嬴政无奈道:“真当朕夸你,想必你也听到风言风语了罢?”
陈慎之一笑,好似那并非甚么了不起的事儿,道:“能与陛下传绯闻,乃是慎之的荣幸。”
嬴政:“……”陈慎之这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甚么?果然不是一般人。
陈慎之又道:“陛下,其实……这事儿也不能赖慎之,突然闯入营帐之人,可是陛下啊。”
嬴政一阵语塞,是了,旁人不知道,但是嬴政和陈慎之是门清儿的,突然闯进营帐之人,正是顶着陈慎之躯壳的嬴政啊……
陈慎之又道:“招伎之人,也正是陛下啊。”
嬴政第二次语塞,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儿。
陈慎之第三次开口道:“把讴者与寺人赶出营帐的,还是陛下啊。”
嬴政:“……”
嬴政揉了揉额角,明智的转变了话题,道:“有事快禀。”
“敬诺,陛下。”陈慎之拱手道:“慎之斗胆想请陛下重新思虑,关于将魏媪充入掖庭之事。”
嬴政已然慵懒不住了,坐起身来,若不是晚间还要用陈慎之那柔弱的身子骨,嬴政真的很想劈手将凭几扔过去。
嬴政没好气得道:“看来三弟最近很闲呐,一直想要给朕做媒?你若是爱见那魏媪,朕可以做主,赐你与魏媪成婚。”
陈慎之微微一笑,道:“陛下误会了,慎之乃是一片好意,外间风言风语,都说陛下宠爱南风,若是这时候收入一个美女进掖庭,此等谣言岂不是不攻自破?再者,这魏媪底细不单纯,若是能将魏媪拉拢到陛下的阵营来,魏豹不攻自破,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
不等嬴政拒绝,陈慎之又道:“陛下的掖庭,且还未立夫人,岂不是陛下说了算么?”
很多人都误会了古代人,古代人也奉行一夫一妻制,但在古代人眼中,妾不是妻,所以一夫一妻指的是正妻,妃嫔小妾都不是正妻。嬴政的后宫虽然充盈,但多半都是灭掉六国之时甄选而来的美女,并没有立夫人,也就是没有正妻。
不只是现在,在历史上,秦始皇嬴政一辈子都没有立后,他的后宫女主之位一直空悬,也成为了后人津津乐道的焦点。
这皇帝的后宫,其实并非是皇帝自己个儿说了算的,而是皇后说了算的,掖庭甚么时候充入新的宫女妃嫔,都是皇后说了算的,恰好嬴政的后宫没有正妻,也就是说,掖庭后宫是嬴政自己说了算。
陈慎之道:“暂且将魏媪充入掖庭,等到瓦解了为国余孽之后,想要如何处置魏媪,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
嬴政眯了眯眼目,的确如此,但就是面子不太好过。
陈慎之一看便知嬴政怎么想的,毕竟嬴政乃是九五之尊,小时候他是秦国公子,长大了是秦王,如今是秦始皇,他的一辈子都踩在万人之上,虽也有艰辛困苦之时,但那些时候距离如今功成名就的秦始皇太过遥远了,眼下的嬴政自然不能抛弃贵胄的面子。
陈慎之道:“陛下不必多虑,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魏媪没按好心,陛下将计就计而已,对待魏国细作,不正该如此么?”
他这么说,算是给嬴政一个台阶下,而且是个漂亮的台阶,装修的十分恢弘精致。
嬴政思虑了一番道:“这件事情,朕准备亲自与魏媪交涉,你不要掺和。”
陈慎之道:“陛下……这恐怕不妥罢?”
“不妥?”嬴政冷笑一声,道:“三弟你的意思是说,朕做事会有不妥?”
“慎之不是这个意思。”陈慎之道:“慎之的意思说是,陛下想要拉拢魏媪,那必然要再召见魏媪一次,这白日里召见歌伎……怕是会被人说成白日宣淫,按一个私奸淫荡的名头啊。”
“淫……”淫荡?嬴政抬起手来,按了按青筋暴突的额角。
但不得不说,陈慎之说对了。
如今堪堪泰山封禅完毕,正是嬴政“作秀”的时刻,若是真的被按了一个私奸淫荡的罪名,事情可大可小。
若是晚间召见魏媪,一旦晚间嬴政与陈慎之便会对换,那这件事情,陈慎之必然会掺和进来。
想到此节,嬴政莫名更加头疼了。
嬴政思虑再三,死死皱着眉头,道:“小心行事,不要给朕出岔子,还有……朕必须在场。”
“这……”陈慎之眼皮一跳,召见歌伎,还要第三个人在场,这看起来很是古怪。
嬴政也觉得古怪,补充道:“朕可以躲在屏风之后,否则放你与魏媪二人,朕全然不放心,这才是大大的不妥。”
陈慎之也没多话,拱手道:“陛下英明。”
此事便算是定下来了,今日扎营之后,便让人传话下去,陛下召见昨日的讴者。
当地官员还以为魏媪此去,没能博得陛下的欢心,哪知道第二日陛下还要召见讴者,当地官员欢喜的不得了,立刻将魏媪打扮梳洗,美美的送了过来。
天色暗淡下来,陈慎之与嬴政再一次毫无悬念的对换了身子,嬴政顶着陈慎之的躯壳,早早“埋伏”在了陛下营帐之中。
“陛下!”营帐外赵高通传:“讴者带到。”
嬴政立刻站起身来,对陈慎之道:“小心谨慎一些,不要让魏媪起疑心。”
陈慎之整理了一下黑色的袍子,道:“陛下放心便是,魏媪要的不过便是权宠,这样的人,方便谈条件。”
他说着,挥了两下手,示意嬴政赶紧躲起来。
嬴政快步闪到营帐的屏风之后,将身躯隐藏起来,陈慎之见他藏好,便朗声道:“进来。”
赵高应了一声,但是他并没有进入营帐,只是让讴者魏媪走了进去。
魏媪今日也穿着又薄又透的小衫子,怀里抱着一把琴,笑盈盈的走过来,虽的确有些年纪,但架不住美艳的容貌,玲珑丰盈的身躯,在熠熠生辉的烛火之下仿佛从天而堕的仙女。
魏媪踏着莲步走过来,俯身作礼,她一弯腰,小衫子漏的更多,险些将丰满的胸脯都露出来。
“妾拜见陛下。”
陈慎之轻笑一声,目光上下打量魏媪,仿佛真的看中了魏媪一般,魏媪一阵羞涩,重复道:“妾,拜见陛下。”
陈慎之还是用目光上下打量着魏媪,并没有让她起身,魏媪撒娇道:“陛下——妾身子都酸了,陛下不让妾起身嘛?”
陈慎之这才道:“美人想要起身,也不是不可,但需要回答朕一个问题。”
嬴政躲在屏风后面,听着陈慎之“冒名顶替”的与魏媪调情,不由摇摇头,别看这陈慎之平日里无欲无求的模样,原也是个中老手?
魏媪道:“陛下请讲,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呐。”
陈慎之道:“朕该如何称呼美人?”
“陛下,”魏媪道:“妾名唤……”
“诶。”陈慎之打断了魏媪的话头,道:“朕要听的可不是伎子的花名儿,而是……真名。”
“陛下?”魏媪娇俏的面容稍微龟裂了一丝,眸光闪动:“陛下说甚么,妾听不懂呐。”
“听不懂无妨,”陈慎之笑眯眯的道:“让朕来猜一猜,你乃是魏氏,对不对,出自魏氏宗族。”
魏媪浑身一震,震惊的抬起头来,这一抬头登时与陈慎之四目相对,陈慎之的眸光全是了然。
魏媪吓得后退了一步,陈慎之提高了嗓音道:“赵高!”
赵高在营帐外面应声道:“请陛下吩咐。”
陈慎之道:“一会子无论外面听到甚么声音,只管当没听见,可知道了?”
赵高一听,有些诧异,随即恍然大悟,难道那讴者十足合乎陛下的胃口,今日陛下要好好儿的欢愉一番?
赵高笑道:“敬诺,陛下,小臣甚么也听不见。”
嬴政:“……”言辞如此暧昧,头疼。
营帐中的魏媪却笑不出来了,脸色瞬间惨白,这话听起来暧昧,难道是要杀人灭口?
陈慎之从席上慢悠悠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魏媪,他如今是嬴政的身躯,身量高大,肩膀宽阔,习武人练家子的体魄,黑色的袍子之下掩藏着流畅富有张力的肌肉,慢慢逼近魏媪,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魏媪吓得又后退了两步,陈慎之“啪!”一把抓住魏媪的手腕,将人一拽,猛地往怀里一带,不叫魏媪逃跑,轻声道:“跑甚么?朕生的如此怕人不成?”
“陛、陛下……”魏媪结结巴巴。
陈慎之轻柔的仿佛情人的耳语:“别怕,有甚么可怕的,朕已经看透了你的身份,若真的想要杀你,何必留你到如今呢?这等花容月貌,世间少有,朕……还真有些舍不得。”
他说着,抬起手来,轻轻将魏媪脸颊边的碎发捋顺,别在耳后。
魏媪惧怕极了,但听闻陈慎之这句话,当时心中摇动,难道……嬴政真的看上了自己的姿色?
陈慎之道:“你这等美人,与魏豹合作,着实是委屈你了,若是朕有像你这样的美人,定然天天供起来,可舍不得叫你做甚么细作呢。”
“陛下——”魏媪软了身子,靠进陈慎之怀中,软软的道:“陛下,小女虽是魏国宗室遗后,但对陛下绝无二心呐!都是那魏豹,威胁小女子,妾弱女子一个,不敢不从,还请陛下怜惜。”
“乖乖,别哭。”陈慎之轻柔的给她擦拭眼泪,道:“你跟着魏豹,还不如跟了朕,只要朕一句话,你还需要看甚么旁人的脸色?美人儿,不如从此……进了朕的掖庭,如何?”
魏媪本就不是忠心为了魏梁复国,如同陈慎之所料,她只是想要在乱世之中谋取权宠罢了,与魏豹合作美人计,纯粹是因着她要把女儿嫁给魏豹,若是魏豹真的折在了这里,金龟婿岂不是落空?
如今“秦皇”突然朝魏媪抛出了橄榄枝,这一对比起来,亡国公子魏豹能算甚么?样貌不如嬴政,身材不如嬴政,权威亦不如嬴政,简直不值一提。
更何况魏豹现在乃是阶下囚,魏媪没理由为了魏豹冒险,继续与魏豹继续合作。
魏媪完全没想到自己中了套,她才是中了美人计的那一个。
魏媪当即欣喜异常,挽住陈慎之的脖颈,将自己献上去,柔声道:“陛下,妾愿意!妾愿意伏侍陛下左右,妾的心中,唯有陛下一人……”
嬴政躲在屏风后面,本能将陈慎之与魏媪看得一清二楚,但后来陈慎之站了起来,魏媪贴进陈慎之怀中,那二人移动了一点,正好是嬴政的视觉死角,根本看不真切。
嬴政担心陈慎之用自己的身子做甚么不堪之事,使劲侧头去看,一个不留神,但见身边儿有火光闪动,好生奇怪,回头一瞧,好家伙,果然是火光!
确切的说是烛火。陈慎之这具躯壳无感,不但吃食没滋没味,也感觉不到疼痛,嬴政扒着屏风,袖袍一不小心被烛火给燎了,竟是没有感觉,直到嬴政的余光瞥到了火光。
呼——
嬴政心头一跳,劈手将着火的外袍退下来,干脆利随直接扔在地上扑灭,他动作凌厉,幸好没有令火势扩大,只不过……
嘭!
屏风被一挤,巨响之下,直接翻倒在地,再无遮挡,那“搂搂抱抱”的陈慎之与魏媪便活脱脱出现在了嬴政面前。
“呀!”魏媪吓得一个激灵,震惊得道:“陛下的营中怎么的还有人?”
陈慎之缓慢的眨了两下眼目,不急不缓的将八爪鱼一般的魏媪从怀里扒下来,一本正经的道:“独乐乐,不如……与众乐乐?”
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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