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儋本就多疑,凡事都要想三遍,听到陈慎之如此说法,仔细思量了几番,好像秦皇的确对陈慎之不一般。
陈慎之一个齐国的幼公子,嬴政非但没杀了他,反而“供着”他,若没点子不正当的亲狎干系,陈慎之能活到现在?
陈慎之见他不言语,便故意道:“如今你信了么?”
田儋眯着眼睛思量,还是举棋不定,觉得陈慎之说的有道理,又觉得是陈慎之的诡计,不好决断。
陈慎之干脆步步为营的诱导,道:“大伯,你也深知慎之的为人,慎之贪生怕死,不如这般,你便用慎之的性命,来要挟陛下,一定管用的。”
“否则……”陈慎之冷笑一声:“不过是鱼死网破,你以为杀了我与田萝,你便能从秦军的几万铁蹄之下逃命么?”
田儋现在孤立无援,没兵没粮,便连民心也失去了,如何能从秦军铁桶一般的包围下逃命?这根本无有可能,如今只剩下鱼死网破了,田儋打着最坏的打算。
听陈慎之这么一说,好像……找到了一丝生机。
田儋冷声道:“你若诓骗于我,该当如何?”
陈慎之笑了一声,道:“左右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有甚么区别?你也不吃亏,对么?”
田儋再三思量,好似的确是这么回事,终于下定决心,道:“好!你若是敢诓骗于我,我决计让你死得比现在还要难堪十倍,不,!”
他说着,转头对狄县的士兵道:“看紧了他,还有那个小崽子,不要让他们离开一步,水与饭都不要送,饿不死的!”
嘭——
田儋说罢,摔门离去,士兵也站在门外看守,留下陈慎之与田萝二人。
田萝吓得浑身颤抖,缩在陈慎之怀里,陈慎之虽感觉不到疼痛,但身体钝钝的,想必是刚才被打的。
“呜呜呜……”田萝害怕的哭着:“你……你流血了,怎么办……呜呜,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吗……我……我害怕……”
陈慎之忍着身上钝钝的感觉,安慰道:“不要害怕,没事,慎之不会让你有事儿的。”
……
“陛下!”
丞相王绾快速走进幕府大帐,公子婴正在向嬴政禀报情况,陈慎之人间蒸发,哪里都找不到,那伙子采办药材的人的确是细作,出了营地便不要踪影,仿佛消失了一般,根本无从查起。
嬴政的脸色黑的厉害,阴沉沉的,仿佛在酝酿着狂风骤雨。
“陛下!陛下……”王绾急匆匆走进来。
他平日里都是最为稳重的一个,说话做事有条不紊,笑眯眯好像从来不着急,但今儿个也破了例,慌张的闯进幕府,匆忙作礼,道:“陛下,狄县传来了消息,上士与田萝贵女,在田儋的手里!”
嬴政心里只剩下了果然二字,全都在意料之中,果然是田儋做的好事儿。
王绾道:“田儋还派出了使者,此时正在营地大门之外,使者扬言要见陛下。”
嬴政的脸色更加阴沉,眯着眼睛,冷声道:“见朕?好啊,那就让他看个够……带进来。”
“敬诺。”
狄县的使者很快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无错,是大摇大摆。
狄县的使者走进来,恨不能迈着方步,来到嬴政面前,也不作礼,就大约拱了拱手,态度十足的傲慢,道:“陛下是否正在着急寻找贵女与上士?陛下不必如此着急了,贵女与上士不过回狄县叙叙旧,探探亲,他们本就是狄县之人,有甚么可着急的?”
“放肆!”公子婴唰的一把将佩剑拔出来,架在狄县的使者脖颈上。
狄县的使者吓了一跳,狠狠抖了一下,不过很快又觉得有恃无恐,因此并不着急,梗着脖子道:“陛下,您就不想知道田萝,还有……田慎之的境况么?”
他故意咬重了“田慎之”三个字,似乎笃定嬴政与陈慎之有亲狎的干系,所以嬴政会担心陈慎之的安危。
嬴政坐在上手,寒声道:“使者既然来了,有话直说罢。”
“陛下果然是痛快人!”狄县使者道:“我此番前来,是代替田公而来,田公的意思其实很简单,田萝与田慎之都在田公的手中,田公希望陛下不要轻举妄动,可以退兵,离开狄县,否则……”
“否则甚么?”嬴政哈哈一笑,道:“使者,你不觉得自己个儿的言辞很是可笑么?田萝与田慎之,无论如何,都是田氏,与朕的大秦何干?你用这二人要挟于朕,怕是训错了对象!”
使者有些慌张,一来他虽底气十足,但其实是装的,毕竟都传说秦国是虎狼之国,如此单枪匹马入了虎口,谁能镇定的了?这二来,也是因着嬴政的气势太过强大,一举一动,一颦一顾,都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若不是使者还有点底气,这会子膝盖一软,便给嬴政跪了!
狄县使者心中给自己打气,道:“陛下嘴上说的大义凛然,其实心里头已然慌了罢?我也不瞒陛下,陛下与田慎之的亲狎干系,已然被田公知晓了。”
“亲狎?”
“陛下与上士怎么会有亲狎的干系?”
“难怪陛下如此宠信一个膳夫上士,原是如此干系?”
“不可能,一定是那狗贼胡言乱语。”
“嗤!”公子婴再一次拔剑,冷声道:“你若胆敢胡言乱语,子婴手中的剑可不长眼睛!”
使者吓得退了两步,将一个长条的锦合放在地上,道:“陛下不用着急否认,看了便知!”
他说着,咔嚓一声打开锦盒。
一股子血腥味扑面而来,还是新鲜的血迹。
那锦合之中,赫然放着一条染血的衣裳,嬴政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陈慎之的外袍,此时血粼粼皱巴巴的,触目惊心。
嬴政眯了眯眼目,他端坐在席上,双手放在膝盖之上,随着眯眼,双手狠狠一攥,昭示着他此时此刻的心理。
嬴政这辈子最恨的便是威胁,狄县使者可谓是踩在他的逆鳞之上。
狄县使者道:“陛下,这锦合之中,乃是上士的衣袍,想必陛下一眼便能看出来罢?”
陈慎之的衣袍血迹还未干,毕竟秦军大军就包围在狄县外面,使者送衣袍过来,根本不需要半个时辰,走一个来回都不需要,血迹自然是新鲜的。
嬴政目光平静,淡淡的道:“使者都把朕搞糊涂了,你到底要如何?”
“如何?”狄县使者道:“不如何,田公的意思是,倘或陛下识趣儿,立刻退兵,田公便不动陛下的小情儿一根发丝,倘或陛下一意孤行,那么便别怪田公……心狠手辣了!”
狄县的使者已经抛出了底牌,所以有恃无恐,愈发的嚣张起来。
嬴政表情平静,看起来一点子也不生气的模样,但熟悉嬴政之人都知道,越是如此云淡风轻,越是如此平静毫无波澜,越是预示着将要到来的狂风暴雨。
嬴政平静的注视着狄县使者,轻笑了两声,是了,他首先轻笑了两声,仿佛狄县的使者在说甚么笑话,随即道:“使者啊,你们狄县之人,都如此有趣儿不成?”
狄县使者懵了,不知嬴政这是甚么意思。
嬴政瞬间收敛了笑容,脸上的表情冷酷狠戾,一双狼目凝视着对方,凉飕飕的道:“用齐国的人来威胁朕,也亏得田儋那猘儿脑袋能想得出来,来人。”
“君父!”公子婴立刻站了出来。
嬴政抬起宽大的袖袍,食指在空中需点了两下狄县使者,淡淡的道:“拉下去,大辟。”
大辟的意思便是斩首砍头。
“陛、陛下?!”狄县使者突然慌了,不可思议的大喊着:“陛下!您不能如此啊!不能如此啊!”
嬴政挑眉道:“为何朕不能如此?”
“因着……因着……”狄县使者磕磕巴巴的道:“因着我乃田公的心腹,陛下若是砍了我的脑袋,田公不会放过田慎之的!还有……还有交战不斩来使,陛下怎么能杀使者呢?!”
嬴政抬起手来,似乎觉得狄县使者很是吵闹,随手摆了摆,不耐烦的道:“哪里有甚么使者?一条狗,吵得紧。”
公子婴也不废话,领命上前,一把抓住狄县使者的衣领子,那使者显然只是个能说会道的文官,没甚么力气,被公子婴一把抓住,直接拖向营帐之外。
“陛下——陛下……”
“您不能啊!陛下……”
“我们有人质在手……陛下……”
很快,喊叫的声音消失了,一切归为平静。
……
天色昏黄暗下来,狄县的屋舍里有些阴冷。
田萝锁着肩膀,抱着自己的小膝盖,怯生生的道:“陛下真的会来救咱们么?”
陈慎之专注的看着天色,屋舍门窗紧闭,并看不清楚天色,但能感受到光线的变化,太阳落山了,屋舍里越发的昏暗起来。
陈慎之听到田萝的话,笑着道:“陛下?怎么会呢。”
田萝听着陈慎之的话,张大了眼睛,道:“可……可……”
陈慎之笑了笑,道:“你不会还真信了罢?自然是骗他们的,拖延之计。”
陈慎之用的是缓兵之计,田儋想要用他们威胁嬴政退兵,必须派出使者,这一来一回,虽然距离很近,但怎么也要用一个时辰罢?
只需要一个时辰,无错,只需要一个时辰,天色便要黑了。
拖延这么一个时辰,对谁都没有好处,唯独对陈慎之大有裨益,因为天色黑下来,陈慎之便再也不是陈慎之,他的躯壳会被另外一个人顶替,那便是……
嬴政。
陈慎之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田儋深知这一点子,在狄县人手不足的情况下,田儋只安排了两个人在外看守,其余人等全都严防死守在狄县的城门口,以防秦军趁机偷袭。
倘或陈慎之变成了嬴政,那么想要解决掉这两个看守,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因此陈慎之不过在拖延时间罢了。
陈慎之提起食指,压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笑道:“乖萝儿,无事的,一会子别管发生了甚么,你都不要害怕,跟着慎之走便是,可知道了?”
田萝虽不知陈慎之是甚么意思,但她十足懂事儿,使劲点点小肉脸,道:“我、我知道了,我不害怕。”
陈慎之点点头看,道:“真乖。”
他说着,看向舍门的方向。
舍门关着,从外面上了锁,看天色,嬴政马上便要和自己互换,到时候舍门锁着也不是法子,不如现在处理一下子。
陈慎之眯眼思量了一番,似乎想到了法子,立刻走到紧闭的门舍门口,砰砰砰狠狠拍着门板,大喊着:“来人!本公子饿了!来人!拿吃食来!你们知道本公子是谁么?我可是齐国的幼公子!拿吃食来!”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两个看守就在外面儿,听到陈慎之叫嚣的声音十足恼火,大喊着:“嚷甚么嚷!小兔崽子,小心爷爷撕烂你的嘴!”
陈慎之再接再厉,改为踹门,“哐哐哐!”的牟足了力气使劲踹,大喊着:“我乃齐国幼公子!你们这等卑微竖子,竟敢如此怠慢本公子!?本公子渴了,拿水来,本公子饿了,拿吃食来!”
外面的看守被他嚷的烦了,随即是门锁打开的声音,两个看守走进来,大马金刀的往里走,恼怒的一把抓住陈慎之的衣领子,大吼着:“小崽子!死到临头你还不老实!”
“嚷嚷嚷!嚷得老子心烦!”
“今儿个就给你点教训!还幼公子呢,啐!”
看守拽住陈慎之的衣领子,他的手臂恨不能比陈慎之大腿还粗,几乎要把陈慎之从的地上拔起来,一股子呼吸不畅的感觉席卷而来,陈慎之的脸面瞬间憋红,几乎不能吐息。
嘭——
下一刻,看守狠狠打了一记陈慎之的脸面,陈慎之感觉不到疼痛,但是脸颊不由自主的撇向一侧,牙齿不小心剐蹭到了舌头,鲜红的血液顺着陈慎之的唇角流淌下来。
“别……别打了!”田萝吓坏了,他不知道陈慎之为甚么突然“发狂”,要去招惹那些看守,看守一个个看起来不像是善茬儿,陈慎之本就受了伤,这要是再打下去,恐怕会出人命的。
陈慎之却“呵呵”笑了起来,仿佛被甚么逗笑了,道:“萝儿,不要过来,退远一些。”
田萝又是着急,又是不解,简直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听到陈慎之笃定的话,还是后退了好几步,退到屋舍的角落,躲在角落里。
陈慎之看到田萝远离自己,这才转过头去,看向敞开的屋舍大门,大门外面黑压压的,太阳完全落山了,夜幕笼罩着大地。
陈慎之轻笑道:“天黑了……”
“臭小子!”看守不知陈慎之在说甚么,只觉这小子轻狂的厉害,不打打他都觉得手痒,于是又提起拳头,对准陈慎之的面颊,道:“老子看你就是找打!”
啪!
看守一拳打下去,意外的是,竟没有像第一次那般,直接揍在陈慎之的脸面上,而是……
打手定眼一看,自己的拳头竟是被陈慎之拦了下来,正好被他的手掌纳住。
陈慎之攥住看守打来的拳头,不,哪里还是甚么陈慎之。
那攥住看守拳头之人,虽生着陈慎之的皮囊,但此时此刻,已然完全换了瓤子,分明便是秦皇嬴政!
眼看着天色完全黑下去,嬴政忽然感觉到一股眩晕之感,熟悉的眩晕之感,还未睁开眼目,便听到耳畔风声,嬴政从小习武,反应力惊人,下意识抬手挡格,“啪!”一声直接握住了看守迎面的一拳。
嬴政定眼一看,四周是陌生的环境,田萝吓得惊叫一声,捂住自己的眼睛,蹲在角落,“自己”面前是两个五大三粗的看守,门锁被解掉了,舍门大敞着。
嬴政是个聪明人,他比旁人本就多长了一副心窍,看到眼下的境况,自然瞬间明白了过来。
看守人数如此少,大门还敞着,这可不是陈慎之的杰作么?
看守突然被一个小白脸儿纳住了拳头,登时涨红了脸面,觉得很没面子,恼羞成怒的道:“还敢躲?!老子打烂你的脸!”
说着,又是一拳揍过去。
嬴政猛地撇头,立时躲过迎面的一拳,紧跟着一把拧住看守的手臂,他如今的身子力气虽然不足,但嬴政会用巧劲儿,四两拨千斤,狠狠一拧。
“啊啊啊啊啊——”看守没有打到陈慎之,手臂反而像是要断了一样,登时惨叫出声,简直像是踩到了鸡脖子。
“怎么回事?!”另外一个看守眼看着事情不对,立刻抽出佩剑便要冲上来。
嗤——
佩剑刚抽出来一半,嬴政眼睛一眯,“啪!”的踹过去,直接踹在看守的剑柄上,看守只觉得拔剑的力气登时卸去,抽出一半的佩剑瞬间又退回在鞘中,根本无法拔剑。
嘭——
嘭!
只需要两下,两个高大看守瞬间失去了意识,相继倒在地上。
嬴政轻轻掸了掸自己的袍子,挑唇轻声冷笑了一记,自言自语的道:“臭小子,真是会给朕找事儿。”守瞬间失去了意识,相继倒在地上。
嬴政轻轻掸了掸自己的袍子,挑唇轻声冷笑了一记,自言自语的道:“臭小子,真是会给朕找事儿。”守瞬间失去了意识,相继倒在地上。
嬴政轻轻掸了掸自己的袍子,挑唇轻声冷笑了一记,自言自语的道:“臭小子,真是会给朕找事儿。”守瞬间失去了意识,相继倒在地上。
嬴政轻轻掸了掸自己的袍子,挑唇轻声冷笑了一记,自言自语的道:“臭小子,真是会给朕找事儿。”守瞬间失去了意识,相继倒在地上。
嬴政轻轻掸了掸自己的袍子,挑唇轻声冷笑了一记,自言自语的道:“臭小子,真是会给朕找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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