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其实比起来,  襄王实在比代王强很多&a;zwnj;,起码阁老们心里已经是这么想了。

    至少襄王能理解赵王为什么要北归,他只是不敢相信真有人会作出这样的抉择,但起码没像代王那样问出那么蠢的问题。他小心求证:“真的?”

    阁老们无奈,  告诉他:“真的。”

    “赵王戍守北疆,  一直兢兢业业。”阁老们告诉他,“他的战功,  监察院都摸过底,  都是实打实的,不曾虚报过。”

    便是景顺帝这种寡恩多疑之人,都坚信赵王这个儿子是天赐将&a;zwnj;星,  专门来助他千年万年的。

    赵王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

    只这份忠诚,是对谁,  或者对什么,就难说了&a;zwnj;。

    “只……”他们说。

    “只什么?”襄王着急发问。

    阁老们便把&a;zwnj;赵王提的要求都说了&a;zwnj;。赵王这回要的有点多。

    襄王向来豪阔,摆手说:“给他,给他!北疆军情最急,别耽误了&a;zwnj;!让赵王弟赶紧回去。”

    阁老们袖起了手,一个个仰着脖子看着描金的天花顶:“夏税过不来,  没钱,没粮。”

    襄王一噎,恼火道:“存粮呢?四大仓呢?”

    阁老们手一摊:“这几个月为了平抑粮价,都放出去了&a;zwnj;。山东都司和北平都司又各划走一批,  夏税跟不上,  国库要空了。”

    襄王更恼火,因为这个局面,  恰是他造成&a;zwnj;的。原就是为了&a;zwnj;防备大位争到最后,不得不动刀兵,可不能让南方的粮,入了敌军的口袋里成&a;zwnj;了&a;zwnj;军粮。

    只到现在,他驱虎吞狼,使着赵王和代王捉对厮杀,一直很顺利,还没用到自己亲自下场。

    但现在为了&a;zwnj;送瘟神,他也顾不得了&a;zwnj;,豪气地一挥手:“孤先垫上,给他!”

    阁老们高兴地答应了&a;zwnj;。虽然襄王说的是“垫上”,但阁老们就没打算还。谁叫这肥厮卡住南北通路,掐住朝廷的脖子呢。

    这一次兵部给赵王钱粮,可比先前给山东都司、北平都司爽快得多&a;zwnj;了&a;zwnj;。毕竟是慷襄王之慨。

    只襄王又发愁一个事——按理和按礼,他都该去送送赵王的。但,襄王不敢!

    赵王把&a;zwnj;代王打成&a;zwnj;一个什么鬼样子,襄王太清楚了&a;zwnj;。如今代王吓破了胆,军队又遭受重创,赵王领兵北归,大位之争几乎已经没有悬念了&a;zwnj;,就该是他了&a;zwnj;!

    可如果赵王所谓北归纯是计呢?

    如果赵王就是为了&a;zwnj;诱他出城呢?

    到时候把&a;zwnj;他一抓,一杀,大位就易主了!

    襄王前思后想,还是不肯亲自去送赵王。他点了世子:“我&a;zwnj;这几日腰背酸痛,明日你去替我送送你赵王叔。”

    前面让赵烺又立一功,这几个月襄王跟前都只显着赵烺了,世子正愁无处出头呢,闻言当即挺着胸脯答应了&a;zwnj;。

    难得父王亲自点他,既是器重他,也是因为唯有他这嫡出的身份,才能代表襄王府。

    这一点得让湖广系那些墙头草好好看看!

    襄王为什么不肯自己去,霍决一看即明。实际上,赵烺也很明白。他们都很了&a;zwnj;解襄王了&a;zwnj;。

    霍决对赵烺说:“你去。”

    “好。”赵烺点头,“我&a;zwnj;去。”

    他问:“世子那里怎么办?”

    霍决说:“我&a;zwnj;来。”

    霍决便使人往世子跟前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世子身份这样贵重,万一那赵王擒住了您做人质可怎么办?”

    世子吓了&a;zwnj;一跳:“不能吧?”

    那人说:“怎么不能。擒住了世子带回北疆做质子,王爷便投鼠忌器,以后赵王跟咱们王爷要钱要粮,王爷不得都给?我&a;zwnj;要是赵王,定这么干!还能凭世子,保得自身一方安稳。”

    世子犹疑不定:“可是,可是……”

    那人说:“要不您想想,这么大的事呢,王爷怎么就不能坚持一下,亲自去送……”

    世子也挺了解自己亲爹的,一想就明白过味来了。他爹怕了&a;zwnj;啊!所以推他出来!

    世子前思后想,觉得自己身份贵重,若他有失,襄王府便没了&a;zwnj;正统继承人了&a;zwnj;!遂咬牙,道:“明天一早,便去父王那里禀告,就说我&a;zwnj;……腹泻了&a;zwnj;!”

    只当晚,世子身边得用的管事兴庆得知了这决定,苦口相劝:“赵王能舍了&a;zwnj;京城就北疆,是有大义之人。世子已经在王爷跟前连失两次,叫四公子赢了两局了&a;zwnj;,万不可再失了机会,令王爷失望。”

    世子老大不高兴:“他自己都不敢去,叫我去。再失望,能有我&a;zwnj;的命大么!你管好你的钱粮就行,别多事。”袍袖一拂,转身走了。

    兴庆在原地站了&a;zwnj;片刻,轻轻叹气。

    霍决知道了&a;zwnj;,告诉赵烺:“世子身边兴庆,是个脑筋清醒又能干的人。我&a;zwnj;们要是有这样的人就好了。”

    兴庆于钱粮庶务上十分强干,霍决在四公子身边还没发现这方面特别有才能的人。

    “哦,他跟在世子身边很多&a;zwnj;年了。”赵烺也有点羡慕世子身边有这样能干的人,又说,“他是小芳的干爹,小芳时常想他。”

    “不过……”赵烺嘴角露出了然的微笑,“小安不喜欢他。”

    身边的人都在他身上使劲,是给人说好话,还是给人上眼药,赵烺心里清楚得很。小芳每提起他这养父,小安就夸兴庆对世子忠心,小满就训斥小芳,总想让小芳跟他自己亲近,俱都十分可笑可爱。

    身边人这样,在赵烺的心里,也是个乐子。

    霍决却道:“不喜欢就憋着。公子身边用什么人,用不用人,轮不到他来置喙。”

    赵烺哈哈大笑。

    霍决和小安是契兄契弟,好得穿一条裤子,到现在都还在睡一间屋子。霍决管束小安,天经地义,也是真的在替赵烺着想。

    小安素来淘气,独被霍决管得没脾气。偏小安对霍决心服口服,是因为当年惊马那件事。知道真相的赵烺一想起来,就好笑。

    这真是,天生一物克一物。

    第二日一大早,襄王就收到禀报,道是世子昨夜吃坏了,腹泻了&a;zwnj;一夜。

    襄王脸上的神情十分精彩。

    因襄王也十分了&a;zwnj;解自己这个长子。好听点,可以说他是老成&a;zwnj;持重,难听点,其实就是胆小慎微。

    而且他耳根子软,容易听信人言。要不然以前一个狐媚的陈氏怎么就把他哄得晕头转向,连从前伉俪情深的世子妃都翻脸了呢。这指不定昨天晚上什么人在他耳边说什么了&a;zwnj;,明明昨晚还傻乎乎地表示今天一定要把&a;zwnj;事情办好呢。

    襄王磨了磨牙,手抚在胸口顺了&a;zwnj;顺气。虽然他自己也贪生怕死不敢出城见赵王,但依然不妨碍他对世子感到失望。

    人就是这么双标的。

    一口气强顺下去,他看看下面,问:“你们大哥病了&a;zwnj;,谁替我去送送你们赵王叔?”

    这次出来,他带了不止一个儿子。不料,其他几个儿子也都低下头,鹌鹑似的不吭声。

    因为昨晚霍决早都使人往他们面前透口风:“王爷自己不敢出城,才派世子去,世子要是能想明白,估计也就不敢去了&a;zwnj;。”

    另几个儿子现在一看,竟然都说中了?既然爹和大哥都不敢去,那自然是说明此事危险,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个个都十分珍惜自己呢。

    便在此时,四郎赵烺越众而出:“父王,儿臣去吧。”

    襄王拿眼一看。

    赵烺穿着一身淡金色圆领袍,头戴玉冠,腰系玉带,一身贵气,十足体面。

    赵烺的亲娘,襄王的侧妃,年轻时候国色天香,生出来的儿子自然容貌出色,越出众人往殿中这么一站,真个玉树临风,叫人喜欢。

    尤其是这份胆识气度,把&a;zwnj;旁的兄弟都比下去了。

    襄王叹一声,又欣慰,道:“那便四郎去吧。替我好好送送你赵王叔,唉,他戍守边疆十分辛苦,定要嘱咐他保重身体。”

    赵烺低头叉手,领命而去。

    襄王不敢来出城来见他,在赵王的意料之中。但来的不是世子而是襄王府四郎,赵王有些意外。

    他挑眉:“怎么是你来?”

    赵王实际上只比赵烺长两岁,他比襄王世子都还年轻呢,但他辈分在这里,自然可以这样跟赵烺说话。

    赵烺恭恭敬敬地说:“原该是世子大哥来送王叔的,只我大哥昨夜吃坏了肚子,腹泻了&a;zwnj;一夜,今天才来不了&a;zwnj;,由我来了。”

    襄王一行人住在禁中,吃食上都由御厨房打理,怎么就能吃坏肚子了&a;zwnj;。赵王嘴角微微一扯。

    先前还没和代王打起来的那几天,他也观察了&a;zwnj;襄王府诸人。他那老哥哥是个老狐狸,爱谋算,胆识上当时尚不知,现在看知道欠缺些。那时襄王世子一直跟随襄王左右,赵王也看了&a;zwnj;看他,虽比赵王年纪还大,但唯唯诺诺,不像个有自己主意的人,还不如他爹。

    他当时对赵烺也没多在意,因赵烺不过是个庶子,且上面除了世子还有旁的哥哥。又穿戴过于亮丽,奢靡气重,赵王不大看得上他。

    只时隔几个月不见,今日再看,似比当日顺眼些。只还奢靡,脂粉气重,一看就是锦绣堆里食金馔玉地养大的。

    赵王嘴角这一扯,带着了&a;zwnj;然和一丝鄙夷。

    不知怎地,赵烺就窘迫了起来。脸上莫名发烧,生平第一次,竟替整个襄王府羞臊了&a;zwnj;起来。

    在赵王的面前,那些盘算、怯懦、狡猾都无所遁形了似的,真亮亮地露在了外面给人看,叫人无地自容。

    赵烺强撑着将&a;zwnj;饯行该说的话,该有的礼都做到位了&a;zwnj;。

    待赵王上马,赵烺也上马:“我&a;zwnj;送王叔。”

    他爹他大哥都不敢出城,他敢,冲这份敢,赵王给这侄子个面子,许了。

    常人相送,要么五里,要么十里,特别诚心的,送个十八里、二十里的也是有的。

    赵烺送出了两里地,赵王便不耐烦了,道:“就到这里吧。”

    赵烺还想再说,赵王老大不客气地说:“你拖慢我速度了。”

    赵烺一噎,只得下马,给赵王行晚辈礼:“王叔务必保重身体。”

    赵王辈分大,也不下马,点点头道:“跟襄王兄说,莫学先帝。”

    这话说得,赵烺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赵王不理他,一拨马头就要走。

    赵烺望着这年轻王叔的背影。他曾在城墙之上遥观他领兵作战,那悍勇让人惊心动魄,心驰神摇。

    他这一去,大概此生不会再见。

    寻常藩王尚不得入京,赵王这样手握重兵的,不管谁做皇帝,大概都不会许他来京城,除非……是削了&a;zwnj;他的兵权,或者想要他的脑袋。

    这是一生唯一的机会。

    赵烺心中涌动起不一样的情绪,冲动之下,他上前一步,喊了&a;zwnj;声:“赵王叔!”

    赵王勒马,转头看去。

    赵烺上前一步,仰头:“我&a;zwnj;听说那日,代王叔问了个问题。他问旁人,赵王叔为什么要回北疆去?”

    代王问的那个蠢问题已经不胫而走,成&a;zwnj;了&a;zwnj;个笑话。

    赵烺知道这问题真的很蠢,或许他现在提起来,在周围人的眼里也和代王一般的蠢。但这一生或许就这么一次机会,赵烺想听他的王叔亲口说说。

    他道:“侄儿想问一样的问题,王叔你,为什么回去?”

    问题听起来是一样的,但其实是不一样的。

    代王问赵王为什么回去,答案是,回去守土。

    赵烺知道赵王北归是为国戍守,他问的是,争大位的利益,对赵王个人来讲,难道不比守土更重要吗?便一时失些疆土,赵王若肯多从北疆调兵南下,先夺了大位,将&a;zwnj;来再谋收复失土,以他和北疆军的悍勇,也不是做不到的。

    赵烺问的是,赵王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抉择?

    赵王凝目,从初见到现在,几个月以来,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了&a;zwnj;这个侄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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