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宣头皮都麻了,他能感到沈朝话语里的热气顺着他的脖子根钻进来,让他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对面的摄像师就比着手势说道:“沈老师,稍微离苏宣远一点。”
沈朝微微握紧了一下苏宣的手,又缓缓放开,他收敛眉目:“好的。”
他们中间空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空隙来,热风从中间穿过,苏宣别过眼神有点不敢和沈朝对视,摄像师拍拍手道:“苏老师,你看看沈朝。”
“啊?!哦哦好的。”苏宣回神转过眼眸,和沈朝对视,沈朝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声音很轻道:“你看看我,苏老师。”
苏宣:“……”
啊,他要不行了,快点拍完吧!沈朝这眼神太欲/气了!
这一期的《绅士》主题是【双侠】。
当季封面上苏宣面容艳丽凌厉,他垂下眼帘,睫毛纤长地落在眼下粼粼闪光的一支凋败的桃花妆绘上,他左手反手执扇,遮挡住了苏宣的左脸,精巧的桃花扇坠从他皓白的手腕垂落下来,发丝在吹过来的风中飘扬,绸缎质地的衣服被吹得流水浮光般飞扬。
而苏宣的右手两指夹住沈朝刺过来的断剑,垂直于鼻尖,沈朝的发带在风中肆意飞扬,遮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上半张脸,沈朝目光深沉不见底地落在苏宣的脸上,剑眉斜飞入鬓,眼眸冷若寒霜,毫不犹疑地一剑刺向了苏宣,却被苏宣用食指和中指夹住。
一动一静,一扇一剑。
封面上沈朝的右上角写着一行行书的毛笔字:【蒹葭为霜】
而苏宣的左下角写着一行秀丽的簪花小楷:【桃色无双】
而杂志封面的正中央写着的这一期的最为核心的采访:【沈朝,苏宣——演员的自我修养】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
沈朝和苏宣凭借《九流》一部网剧里的演出得到了认可,是《绅士》承认的演员,从此以后,他们和那些爆红起来一茬一茬的流量就有了明显的分界线,这种分界线在外界大众的眼中或许一时之间不明显,但是在圈内人眼里是很清晰的分界线。
用钱淮的话来说,就是明星和腕儿的区别,明星靠红,不红就不是明星了。
腕儿靠能力,红不红没关系,他们愿意红就会红,愿意不红就不红,想红的时候随便演一部戏,全世界都要为他的光芒让路。
简单来讲,腕儿代表的就是一个时代最红的明星,并且这个明星的红最终以能力的方式被大众认可了,就会变成腕儿。
当《绅士》的杂志印刷出来售空加印两次之后,苏宣接到了钱淮的电话,他唏嘘不已:“虽然我不喜欢这小子,但他是我见过最年轻的腕儿。”
“才二十二岁,想想真可气,又觉得可怕。”钱淮感叹,“苏宣,你看着他,不会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要掩盖在沈朝的光芒之下吗?”
苏宣想想,说:“不会吧。”
钱淮说:“你倒是心大。”
“也不是心大。”苏宣很认真地说,“我也在努力追他啊,现在终于追到了,站在他身旁了,我觉得我也不差。”
而且是各种意义上的追到了沈朝,苏宣美滋滋地想。
钱淮猛得醒悟过来,他打电话这家伙在半年之前还在三流网剧里打转,三四年只能拍些乱七八糟的剧,现在不过过了半年,已经是唯一一个和沈朝登上双人杂志封面的人,还是《绅士》,钱淮记得在刚刚进入《珠宝大盗》组的时候,苏宣还在轧戏,被自己冷嘲不会拍电影。
而苏宣的能力在短短几个月后的现在,已经被业内最权威的杂志认可了。
苏宣这学习能力太几把恐怖了,换一个剧组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苏宣在《九流》里的那段武打戏,他都看愣了。
这货还在钱淮这里的时候,可是个拍街道追击戏都要放狗追才能跑得动的体力废材。
现在不过是一个多月后,居然都能玩无威压打戏这种高级玩意儿了。
这已经不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这他妈这士就不对头!
苏宣牛逼过头了。
钱淮终于从胸腔中吐出一个气,百感交集地道:“你他妈也是个怪物,我脑子也是被驴踢了才和你说沈朝牛逼,你能体会到个屁!”
“和你说正事,不聊你家属了,就《珠宝大盗》送后期了。”钱淮说,苏宣听到电话那边“吧嗒”一声,应该是钱淮含了一根烟,说,“你现在红成这狗德行,我开始有点票房野心了,我准备冲贺岁档。”
苏宣听了有点发愣。
钱淮这人一向都是没什么票房野心的,就是那种【老子天下最□□你们看不懂算球了,是你们的损失】,钱淮追求的更多是一种文化上,虚无缥缈的境界,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走开!你们这些该死的玷污我作品的金钱!走开!】
“怎么突然有票房野心了?”苏宣开玩笑说,“可不要对我的粉丝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指望啊,我带不动什么票房的。”
苏宣听到钱淮呼出一口气,应该是吐了一口烟出来,钱淮忽的问道:“你和我说过,uk和叶子传媒合作了。”
“你啊又不肯走….”钱淮的语气有些飘浮,像烟一样听不真切,带着一点笑意,“狗崽子,到是挺犟,和我一样。”
苏宣感觉钱淮这意思是要认真了,他拧眉道:“钱导,你要赌档期吗?”
赌档期就是拼一个很热的档期,但是这种时候一般竞争也格外激烈,每个热档期只有一两部电影是大赢家,其余无数的电影都会输地倾家荡产,比如典型和贺岁档,暑假档,和国庆档。
钱淮这种品味小众的电影就更是了,多半会赔的血本无归。
”钱导,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苏宣真心劝道。
“我就赌个档期,不如你胆子大。”钱淮哼笑一声,“再说了….”
“《珠宝大盗》的收益,也在你的收益里,如果我就在一个冷档期上映,虽然不会亏本,但你这段时间的片酬就跟农民工似的。”钱淮说,“不如赌一把。”
“赢了,今年的贺岁档用你的电影结尾,那么今年就是苏宣年,就是你的天下,你声势搞得这么大,电影奖项会好考虑很多。“钱淮吐一口烟圈。
苏宣心情复杂:“多谢钱导。”
“投桃报李罢了。”钱淮嗤笑,“你喊我一声老师,这点东西钱老师还是有能力办到的,好好演。”
……..
苏宣进组之前的工作除了一个和沈朝的综艺基本全部消灭,他累瘫在多比身上,多比最近乖巧了很多,正在温顺地舔苏宣的手。
苏宣对着多比就是一顿狂撸,拦着乖顺的多比说:“你最近这么乖,也不发情也不想男人了…”
多比嗲嗲地喵了一声,蹭了一下苏宣的衣服。
苏宣摸摸多比的下巴,温柔道:“为了奖励你,多比,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去给你做绝育吧!”
多比:“……..”
无辜的多比凄厉地喵喵惨叫,被冷酷无情的苏宣装进了航空箱送去了宠物医院,宁欣扬也跟着过来了,他等下要负责接做完手术的多比。
宁欣扬虽然长这么高,但没见过小母猫绝育这阵仗,被多比叫的心慌,宁欣扬面露不忍,他转头一看苏宣,还在悠闲地撸医院里的其他猫,嘴里说着:“诶呀,你这小猫,看着比多比乖多了,宝贝我摸摸,真想带你回家啊….”
宁欣扬默默看一眼被送进手术室还在疯狂对着苏宣喵的多比,莫名有一种苏宣把老婆送进产房还在外面撩其他女人的渣感…..
苏宣抱着一只医院收养的小猫咪坐在板凳上,宁欣扬还是很担心地看着手术室:“多比没事吧?”
苏宣说:“你放心,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宁欣扬很紧张:“那会有什么小事吗?”
苏宣想想:“最多——”
宁欣扬眼睛睁大。
“——就是丧失生育能力吗。”苏宣悲伤地说,“多比以后就不是一只完整的小母猫了。”
宁欣扬:“……”
这不是绝育手术之后的正常情况吗,为什么苏哥说的好像是不可挽回的手术后遗症。
苏宣撑着脸笑嘻嘻地侧头看着宁欣扬:“海选很紧张?放松一点啦,你可以的。”
宁欣扬反应有点迟钝,他缓缓地意识到了刚刚苏宣是看他太紧张了,在和他开玩笑放松,他有些无措地开始扯自己的手指头,声音微不可闻:“….是有点紧张,谢谢..苏哥给我资源。”
刘胖胖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苏宣这里一起来,刘胖胖很多渠道都能接触到了,迅速地就给宁欣扬找了一个综艺选秀的资源。
因为苏宣主演的剧《九流》给豆花app带来了不少好处,刘胖胖搭上了豆花的路子,给宁欣扬找的资源是豆花app主办的一款爱豆海选综艺,叫【全能ace,是男团出道的模式,目前已经办到了第二季。
《全能ace》的专业性很强,里面很多能力很强的练习生,第一季出道的男团目前反响也很好。
宁欣扬参加的是第二季,是以叶子传媒送过去的练习生,今晚就要开始第一轮选拔了。
苏宣想着也觉得挺好玩的,宁欣扬明明因为这个选秀紧张得要死,恨不得一整天都待在选秀会场,自己一喊,宁欣扬一点反对都没有,就老老实实过来陪着苏宣给猫绝育了。
苏宣逗他:“不觉得陪着我是在耽搁正事吗?”
宁欣扬摇摇头:“不耽误,而且其他人都很厉害,我也不一定选得上,我很久….没唱了,现在只会打碟。”他说到后面开始低下头,手指都被自己扯白了,表情还是呆滞的,没什么太多反应,就好像已经认输了一般。
苏宣看了心里微微一叹,难怪刘胖胖说宁欣扬的心理状态去参赛可能要出问题。
这哪里像去参赛的啊,根本就像去投降的。
苏宣说:“那就上台去打碟啊。”
宁欣扬呆呆地抬起了头,苏宣笑着搓了一下他的脑袋:“会什么就展示什么,有想唱的歌吗?大不了我们换一个资源再来,都去试试。”
宁欣扬认真想想,缓缓道:“….是有的,但是不太适合打碟…”
苏宣问:“那要换一首吗?”
宁欣扬慢慢摇头,他好像坚定了起来了:“我一定要唱这一首。”
苏宣嘴角勾起来:“加油!我送你过去。”
宁欣扬呆了一下,脸有点红,好像是被家长送到六一表演现场的幼儿园小朋友,有点隐藏得不是很好的小雀跃,眼睛亮亮地看着苏宣:“….可,可以吗,苏哥没事吗?”
苏宣一挥手,很豪爽地说:“今天我唯一的事情就是处理多比和你!”
宁欣扬:“…….”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多比做完手术大概下午三点,苏宣等到多比醒了麻醉,多比恹恹地趴在笼子里,用很哀怨的目光看着苏宣,舌头还因为麻醉吐出来半截,喵呜喵呜地哼唧,看起来像是一个绝育而死的小女鬼。
医生说多比手术很成功,就是术后看起来很想挣扎,建议观察一段时间,防止猫猫伤害自己。
苏宣心想观察吧,多比现在看起来应该也会很想伤害我这个剥夺了她做妈妈能力的无情男人。
苏宣和医生说,那我把我家小朋友送过去去参加一个歌舞节目再过来接猫咪,医生还开玩笑说,您看起来这么年轻,已经有小朋友了?
苏宣戴了口罩,医生是个老医生,带着老花眼,根本没有认出苏宣是谁来。
医生看起来对苏宣这种对猫咪很温柔的主人有明显的好感,说:“你家小朋友在哪里啊?我有一个小玩具可以送给她,说不定可以在歌舞节目上用。”
老医生把苏宣的小朋友当成去参加六一儿童节晚会那种小朋友了,颤颤巍巍又和蔼地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小蝴蝶结的猫玩具。
这个时候一米八八地宁欣扬撩开白色的帘子走了进来,他比医生足足高两个头,手长脚长的,像个篮球运动员,宁欣扬眼巴巴地看向苏宣:“我们什么时候走?”
苏宣指着宁欣扬:“他就是我家的小朋友。”
医生:“…….”
宁欣扬低头看向直到自己的肩膀的老医生,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老医生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蝴蝶结猫玩具,控制自己的表情对苏宣竭力复杂微笑说:“……先生,您走好。”
年仅26岁的苏宣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但是他也没有当场说什么,而是在开车的时候愤愤不平地对坐在后座上的宁欣扬吐槽:“他居然叫我您!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苏宣在停车的时候砸了一下方向盘,怒道:“宁欣扬你知道吗!我男朋友才22岁!他凭什么叫我您!”
宁欣扬:“…….”
苏,苏哥脱单了?!
他现在猛地吃了这么大一个瓜,是真的一点都紧张不起来了。
宁欣扬慢吞吞地说:“…..苏哥,你直接把这个事情告诉我,没关系吗?”
….而且二十二岁的男朋友,不会是他想的那个人吧?
苏宣没有回过神来:“你不是我贴身助理吗?那你迟早要看到沈朝和我住一起啊。”
宁欣扬:“……”
这扑面而来的信息量。
难怪当初刘胖胖说做苏哥助理最重要的就是守住他上下两张口。
宁欣扬嘴张了张,他本来还想说话,但是想到苏宣这一开口的信息量,担心自己要是再知道更多的东西,估计要被刺激得脑子一片空白,那晚上的海选也不用参加了,所以宁欣扬又把自己在后座上蜷缩地团成了一团,闭上了嘴。
苏宣等了半天没等到宁欣扬接话,有点忍不住地看后视镜:“你不想问点什么吗?”
“比如我和我男朋友是如何走到一起的!”苏宣矜持地说,“我可以告诉你,你一定很好奇这是怎么样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宁欣扬有些可怜地缩缩自己,说:“但是..苏哥,我不想知道。”
苏宣:“……”
宁欣扬小心翼翼地抱紧了自己的小吉他:“我,我等下还要比赛,我可以不听吗?”
苏宣气沉丹田,露出一个微笑:“没关系,等沈朝住我家之后,我当着他的面讲给你听。“
宁欣扬:”……“
苏宣把宁欣扬送到会场外,靠在车旁对着抱着一把吉他的宁欣扬挥挥手,对他说了加油,宁欣扬回头看了苏宣几眼,走进会场之前又回头看了一次,宁欣扬有些失落地发现苏宣和车都不见了。
…..苏哥这么快就走了啊。
宁欣扬深吸一口气,往上背了背吉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攥得很紧,转身走进了会场。
——————————
苏宣能不快点撤退吗,这边海选会场的观众就要入场了,苏宣是买了一轮选的观众票的,他手忙脚乱地从去快递点里取了一个巨无霸的logo灯牌,几乎有两个苏宣那么大那么长。
苏宣顶在头上站在观众席排队,灯牌的阴影几乎笼罩了前后五个人,苏宣顶着灯牌轻轻一个转身,一整排十个人都要为了避免灯牌打到自己都要做下蹲运动,苏宣不得不挨个道歉又道谢。
苏宣扛着灯牌宛如一件大型杀伤武器,前后的人都避之不及,看的一群人目瞪口呆。
这可是海选,参赛的可都是些还没出道的练习生,谁的应援这么有气场?!
苏宣顶着灯牌做贼一样拉了拉自己的口罩和棒球帽,好在群众的注意力都在灯牌上,没几个人注意到扛灯牌的人是谁。
苏宣顺利…其实也不是很顺利地入场了,因为灯牌太大,苏宣在门口卡了一下,最后苏宣是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骑着灯牌进来的。
因为入口是圆拱形的,上小下大,扛着根本进不去,最后不得不苏宣羞耻不已地麻烦前后五个人张开双腿骑马一样骑在写着宁欣扬的灯牌上进来了。
最尴尬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在骑马的时候摁到了灯牌的开关,led灯牌刺瞎人双目的光一瞬间点亮了十个人的□□,五彩斑斓地闪烁着——【宁欣扬起航!放声歌唱!】
苏宣最近有钱了,给宁欣扬订制的灯牌是最高级的版本,这灯牌一打开开关还有bg是激越昂扬的【追梦赤子心】。
苏宣第一次觉得有钱也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十个人就这么面无表情地骑在宁欣扬起航的灯牌上,屁股下面五光十色地进来了,苏宣脸都要裂开了,他骑在【宁】字上,但是开关在【唱】字上,那个骑【唱】的人怎么都找不到开关,大家不得已还是就骑着一条发着七彩的光唱着【追梦赤子心】的的彩龙,竭力保持着冷静地通过了目光迥异的观众排队通道。
灯牌声嘶力竭地唱道:“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
“继续跑带着赤子的骄傲生命的闪耀不坚持到底怎能看到!”
苏宣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脸低下了头颅。
围观群众的表情是这样的:【…….】
很多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像是受到了精神污染,震撼到空白了。
苏宣的屁股发着五颜六色的光,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变异的萤火虫,低着头一语不发地进来了,然后再其他参与骑行的队员的麻木的表情里默默摁灭了灯牌的开关。
追梦赤子心的音乐停下里了。
苏宣发誓再也不要给任何人应援了。
他对不起参与骑行【宁欣扬】的观众和宁欣扬本人。
这一定是一次非常糟糕的现场体验。
他觉得这次来看海选的所有观众都应该认识宁欣扬了,但是宁欣扬应该不希望自己以这种方式被人认识。
苏宣觉得应该给宁欣扬道歉,没有那个爱豆在出道之前就已经受了这么多胯/下之辱的。
诶,苏宣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给自己崽应援的业务不熟料的老父亲。
之前他也给沈朝应援过,但是没现在这么有钱,他根本不知道卖灯牌的店子里最贵的一种居然是这种。
果然最贵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大意了,下次买最便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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