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向羽端着水果盘进来,放了一盘在待客沙发这边的茶几上,另一盘则送到病床边,坐下来喂洛平吃。
稍微养了一会儿神后,邹诚睁开眼,双手交叉看着洛涵,说:“事到如今,我不会让你承诺什么不追究的话,法律有法律的规矩。不过有一点你要答应我。”
洛涵将水果盘推到他面前,帮他放上木签。
“该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你不能迁怒在邹家头上,更不能牵扯其他人。”
“还有,叶惜交给你们的东西要么拿出来给我,要么你们自己尽快毁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催命符!”
看着面前已经不再稚嫩的青年,邹诚心里是感慨的,他一向知道这孩子能忍,性子也十分倔强,却没想到为了给父母报仇,寻找失踪的哥哥,把自己卖到邹家,忍辱负重八年。
到如今,说什么话都迟了,邹诚是商人,知道什么最能打动人。
所以,说完条件后又提供了两点好处,接着说:“作为交换,邹家也绝对不会披露你的过往,同时会给你哥哥八千万的补偿。”
半威胁,半妥协,典型的邹氏风格。
洛涵笑了笑,放下茶杯,问:“还有吗,诚叔?”
他的态度让邹诚皱起眉头,不悦道:“难道你真要跟邹家斗?小涵,别任性,我不想搞得大张旗鼓的,你也知道我管着整个邹家,不可能面面俱到,邹鸣跟你哥的事,我是完全没有察觉到的。”
不只是他这样的大忙人,即便是洛涵,花了三年时间正式住进邹家,之后的五年一直暗中监视和调查邹家人都未能发现破绽,前段时间都打算放弃调查离开邹家了。
没想到叶惜却提供给了他白志明调查到的,有关邹家人的所有异常活动记录。
其实最开始邹鸣并没有把洛平关在国内,而是带到国外某座邹家买的私人岛屿上过了几年夫妻般的生活,没想到洛平不甘被摆弄,设法逃走未果,被抓回去打成重伤,一度濒临死亡,脚上的脚指头就是那时被断的。
后来几年,在邹鸣变态的掌控欲下,洛平不堪折磨,数度自绝,为了不让他再伤害自己,邹鸣直接把他左手砍了,随后把人带回国内关在祖宅地下仓库中锁了起来。
手段狠毒,简直令人发指,没人知道洛平是怎么在这种暗无天日的折磨中活下来的。
点点头,洛涵耸耸肩,说:“既然诚叔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而且看在邹家养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也不能让诚叔太为难。没问题,诚叔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不过,你说的叶惜给的东西,是什么?那天我们到的时候邹毅和邹鸣已经把她杀了,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跟我们说。”
邹诚被噎住,沉下脸色看着洛涵,“不要跟我打马虎眼,叶惜跟白志明之间的关系,跟梁川的关系,我知道得比你清楚。
你们在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也别以为神不知鬼不觉,除非你们想跟整个滨海政界为敌,不然我劝你们还是早点交出东西才能活命。”
洛涵微微眯眼,露出当初让邹诚第一眼便迷上的清纯无辜笑容,“诚叔,你也知道我们命贱,你知道我们这群命贱的人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好活!无论多么艰难都能挣扎着活下去!”
邹诚不耐烦地霍然起身,“既然这样,看来我们是谈不拢了,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邹诚离开,洛涵这一次没有理也没起身相送,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叫住已经打开病房门的邹诚,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慵懒问:“诚叔,八千万,什么时候打过来?”
邹诚身形一顿后没有回答直接走了出去。
病房里坐在沙发上的洛涵看着那道笔挺的宽阔背影消失,脸上的笑容慢慢转变为冷漠,随后打了个哈切站起来,对白向羽说:“小羽,哥去外面抽根烟,帮忙陪着你洛平哥,不许偷懒啊。”
“洛涵哥!”刚才邹诚和洛涵的话白向羽一字不漏全部都听到了,现在等邹诚离开后,立刻不悦地向洛涵发难,冷着脸叫住漫不经心掏出烟盒看了看的洛涵,问:“你真的打算要邹家的钱?”
洛涵回头走到他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头,抓乱那一头黑发,笑着说:“傻瓜,现实点,钱是好东西。而且,才八千万,我哥吃了八年苦,这点钱算什么?!”
“现在不过是讨点利息而已,剩下的本儿该拿回来的,咱们一个子儿也不会留给他!”
说完抬头看木然盯着玩具木桌的洛平,眼中闪过沉痛之色,随后若无其事起身,叮嘱白向羽,“陪我哥说会话,我出去抽根烟。”
“又要抽烟,你都快成大烟枪了,你看看,这几天,每天差不多一包的量——”
白向羽忍不住抱怨起来,他也知道洛涵心里难受,无处发泄只能抽烟,可是吸烟有害健康,这种小孩子都知道的事他也不可能不劝。
“行了行了,你怎么变得跟川哥一样啰嗦。越来越有夫妻相了哈!”
打趣了一句白向羽,叼了一支烟在嘴里,没急着点火,而是掏出手机一边走一边打开来。
“哎——”白向羽叹口气,回头看着目无表情的洛平,红着眼睛央求:“洛平哥,你快点好起来,这样至少洛涵哥心里会好受一点。”
从这次救出洛平的计划中,白向羽多少看出梁川和洛涵这群人的凶性来,俨然一群草原上的恶狼,根本是奔着彻底搞垮邹家弄死伍爷那群人去的。
白向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父亲的案子要怎么查下去,梁川他们什么都不对他说,而自己如果单独行动的话,恐怕又会像上次一样,弄巧成拙。
想到这里,叶惜死去的样子浮现在眼前,白向羽脸色变得苍白,难受捏紧拳头。
身边突然传来“啪”的一声,惊得他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看到洛平竟然抬手碰玩具了,心里一喜,慌忙收了心思,柔声对洛平说:“洛平哥,放这里。”
抬手指那具没有组装完成的模型。
然而洛平只碰了其中一个组件,便收回手不再动,白向羽只好动手帮他组,说:“这样,这样,这是手,然后把这个放上去固定好,这是头,然后,我看看啊,还有——”
病房里只有白向羽的声音,洛平从始至终一声不吭。
官方的调查和反应都十分迅速。
邹鸣和洛平的案子很快便定了性,邹鸣被正式批捕,等待审判。
而邹毅和叶惜的案子却陷入了僵局。
按照邹毅的说辞,叶惜在白向羽报警的当晚便没有再回邹家别墅,期间行踪成谜,为什么会出现在邹家祖宅且被杀身亡也没有明确的时间线。
至于邹毅为什么会到邹家祖宅,根据他的说法是当晚他在酒吧跳舞磕了点药,神智不清醒,碰到一个神似叶惜的人,对方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于是跟着离开酒吧在酒吧后面的小巷子里上了一辆小轿车。
上车之后邹毅就昏睡了过去,等到再次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手里拿着沾满血的刀,叶惜倒在地上,同时看到他三叔正在对叶惜拳打脚踢,发狂地嘶吼着:“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来这里干什么?你要带他走?”
再之后就看到洛涵带着公安局的人冲进来把他们抓了起来。
洛涵和梁川他们的口供都一致。洛涵一直请人在暗中调查邹鸣,那晚突然发现他行踪有异,负责调查的私家侦探在失踪前给了洛涵地址和一张模糊的照片。
两天前在邹家祖宅化粪池里已经找到那名失踪的私家侦探。
洛涵这边的线索似乎都能对得上,邹毅和叶惜那边却串联不起来,尤其是叶惜大半夜去往邹家祖宅的原因。
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叶惜失踪到死亡期间的行踪竟然完全查不到,实在过于蹊跷,无奈之下警方只好公开悬赏案件线索。
网络上不知道谁发起了一份公开审理邹鸣的倡议书,要求官方公布邹鸣的恶行,以警示大众。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倡议书的网上签名人数就达到了一千万。
然而这份倡议书,在警方从邹毅家中搜查到一份交易视频和银行流水账后被悄然撤下,随即与邹家这两件离奇且血。腥案件相关的视频及媒体信息在一周之内全部下架,甚至连关键检索词都无法再搜索到任何信息。
显然有人在强行降低这两起案件的关注度。
有官方内部人员透露,邹家这两起案件以及几个月前昌河公司的工地事故均牵扯到一桩重大政治丑闻中,而这个丑闻涉及面极广,几乎大半个滨海政界商界人士都被卷入了其中。
其中最先出事的就是交通局的某处长。
邹家搜查到的视频是该处长与某位公司老总内幕交易的谈话现场,甚至有精确的海外银行流水账加以佐证。
这份证据仿佛是邹家公然的宣告威胁,警告那些意欲在背后冷眼旁观甚至坐收渔利的相关利益方,不要以为邹家会束手待命任人宰割!
自此,邹家被彻底架到了火上,白志明遗留的那些调查证据和账本,不管是否真的在邹家,邹家都已经成为众矢之的!
舆论很快被平息,底下的暗流却更加凶猛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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